第四百八十二章 兩秒
西格爾的確沒能堅持超過兩秒鐘，然后就…死了。
晶壁通道的另一端是一個被高溫、異塵統治的世界，火元素防御屏障就像烈日下的泡泡噗地一聲就破碎了，然后西格爾就被帶有毒性的光芒射穿。他只來得及張開嘴巴，但沒能發出任何聲音，血肉與身體器官就被點燃，從骨架上燒得干干凈凈。
然后他就順著銀線回到了處于秘爾城的本體中。
這一秒的遭遇深深烙在他的記憶中，即便回到安全的地方，他好像還身處地獄。腳下是炙熱的玻璃沙子、空氣好像流淌的巖漿、黃褐色的天空中滿是死亡的異塵、黑色的蘑菇形云朵擋住了太陽的光芒。
西格爾好不容易才有力氣站起身來，此時他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該死的，地精的武器如果有這樣大的威力，去征服那個世界就時間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一時間，西格爾有了深深的挫敗感，矮人一族這是想給全世界生靈的脖子上捆上石頭，然后給丟到大海里嗎？
如果一個全副防御的大法師都不能堅持兩秒鐘，那么沒什么生物能夠承受那一側的環境。能夠制造這種環境的地精，已經具備毀滅晶壁這一側的實力。現在唯一能夠阻擋他們的只不過是圣者的神力而已。
如果要說世界上最不相信神能的人，西格爾可以算一個。他看到矮人圣者也會在異塵的力量下衰亡，晶壁屏障總有一天會消失。那個時侯，整個世界都有可能變成…
不對！西格爾突然回過神來。晶壁的另一端，火焰和異塵的力量比這一邊強得多，那么地精是怎么活下來的？不管是矮人還是威廉，在晶壁另一端看到的都是地精生物。這點是不會錯的。異塵具有強大的擴散性和對生物的腐蝕性，沒理由在晶壁的另一端就失去效應，所以能夠克制這種力量的方法是存在的，而且就在晶壁對面。
就像是絕望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了希望的火花，一絲光亮瞬間照亮了整個世界。西格爾借此平復了心情，他逐漸明白為什么矮人總是采取那樣頑固的態度了。
他們的確是搞砸了。盡管離開這個被毀滅風暴包圍世界的動機可以理解。但不能掩蓋他們在進攻“地球”時候的失敗。地精將這邊視作敵人而展開反擊，肯定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斗。他們使用了能夠制造異塵和高熱的武器，終于撬開了晶壁屏障的門縫。
西格爾立刻想到了關鍵點：他們知不知道自己的武器有效果？
于是他重新傳送到了摩拉之巔，在矮人奇怪的目光注視下再次來到晶壁屏障大廳。
矮人圣者依舊站在紫水晶面前，凝望著不斷發光的晶壁通道。一陣猛烈的閃光從水晶中心迸射而出，火焰和沖擊波震蕩的空氣也涌了出來。矮人圣者舉起戰錘，神力的光芒閃動。所有的火焰和沖擊都被阻擋，然后逼回到紫水晶之中。
“艾琳特呢？”西格爾問道。
“這里的異塵對他有害，我讓他先回去了。”矮人圣者連頭都沒回。語氣平靜的對西格爾說道。“你這次不是投影，所以別到對面去。”
“晶壁通道關不掉了，是不是？”
“沒錯。只有毀滅風暴這樣的晶壁毀滅之力才能夠熔斷這條通道。或者有足夠強大的神將自己的力量全都奉獻出來，斬斷晶壁通道。”矮人圣者說道：“這個世界與另一個世界被規則的力量捆縛在一起，也只有規則的力量能夠將其破壞。沒有神靈會做那么大的犧牲，而如果毀滅風暴來到摩拉之巔這個位置，也就意味著整個世界都已經基本滅亡了，是否熔斷通道也就失去了意義。”
“作為引發這一切的人。”西格爾來到矮人圣者對面，擋在他凝望紫水晶的視線上。說道：“你沒有愧疚之心嗎？”
“如果時光可以倒轉回二十四年前，我依舊會做同樣的選擇，那就是打通這條晶壁通道。”矮人圣者直言不諱。“我現在依舊認為我們的選擇是正確的，唯獨準備不足。對面沒有神靈，也沒有法術使用者，讓我錯估了對方的實力。沒有矮人信徒也蒙蔽了我的眼睛。在這方面我失敗了。不過現在有了各個神靈的配合，加上繁星王國和法師協會，一切都還有希望。”
“你提到了二十四年前，為什么是這個時間？”
“因為那正是風暴之墻重新開始逼近的時間點。”矮人圣者說道：“原本阻止風暴之墻的力量開始衰敗，平衡已被打破。一場緩慢的滅亡開始逼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矮人死亡，所以打通這條晶壁通道勢在必行。如果不這樣做，下一代矮人將會看不到他們的孩子出生。”
按照圣者的說法，在一百五十年到兩百年之內，風暴之墻將會毀掉這個世界。但這是矮人圣者的一面之詞，西格爾將信將疑的聽著。
有各種各樣的力量將要毀滅世界，不斷蠶食海洋、土地和生存范圍的風暴之墻；來自地精的可怕武器；虛空中虎視眈眈的異界來客。活在這種世界中能做什么？是想方設法拿到“異界之門”法術，然后帶著身邊關心的人一同離去；還是裝聾作啞，過完自己的一百年，哪管死后洪水滔天；或者是掙扎求生，從死亡的荊棘中踏出一條血路？
就在幾分鐘前，西格爾還覺得矮人圣者承認自己犯下錯誤并誠懇道歉是個很重要的事情，但現在他已經沒了這種想法。不管是否道歉，都改變不了現在面臨的嚴峻局面；不管是否道歉，也不會令西格爾放下對矮人的戒心。他和矮人可以為同一個目標攜手努力，但不代表他和矮人一定要成為利益相同的一體。神靈之間早就明白了這條規則，所以它們才會在矮人王會議上攜起手來，試圖以神諭的形式推行自己的企圖，讓人類也加入到他們的戰船之中。
在神性力量面前，西格爾想滿足自己人性的需求，豈不是白費力氣？所以他再看矮人圣者的時候，眼睛中已經不再是矮人的形象，而只是巖石般冷冰冰的神力聚合體，一個神力傀儡、一條復雜的咒語而已。
他自嘲的笑笑，突然覺得自己朝“一條咒語”發火是件很傻的事情，尤其這還是一條矮人的咒語，凝結了他們全種族頑固不化之大成。圣者真的有感情波動嗎？恐怕只有面對他們自己同胞的時候，或者在做符合他們神靈教義的事情時，他們才會有“感情”波動。
就當是在和一個高等智能的燈神交流，西格爾心想。
“你擋住地精的攻擊，聯合會將想辦法解決異塵的問題。我們目前缺少高等法術，所以無法制造類似湮滅黑洞之類的強力咒語。就算假設解離術能有作用，它的效率也低的可怕，不是什么長久之計。”
矮人圣者點點頭：“我也派使者去聯絡精靈的法師，也許他們會有辦法。”
“能不能讓精靈向聯合會提供高等咒語的資料？”西格爾還是不死心，想要嘗試一下。
“我可以協調聯合會與精靈會談，其他不能保證。”
還是和過去一模一樣，西格爾早有思想準備，也沒什么可傷心的，只是將這件事記在心里。矮人、精靈都有自己的理由來保護自己的財富，聯合會也不例外。請求并不是得到東西的唯一方法，攀登知識之樹也不一定要等別人將梯子遞到手中。
“我需要知道矮人是怎樣戰敗的，最好一點細節也不缺。我還要知道地精現在所使用武器的詳細情況。”西格爾說道：“我相信你能夠將自己的感知擴散到對面的世界，那種惡劣的環境還不足以讓神靈的力量消亡，所以你肯定掌握了足夠的信息。”
“好的西格爾，我會告訴你的。”矮人圣者說道：“你要時刻謹記，目前能夠阻擋地精從晶壁通道過來的力量只有神能，所以即使是法師也應該心存敬畏。”
聞言，西格爾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矮人的肩膀，語氣依舊古井無波：“法師尊重神能，可從沒有畏懼。你只是個矮人種族神的圣者，還遠遠管不到我們。你覺得我們應該敬畏同一個戰線中的戰友嗎？法師不敬畏你們又能怎樣，你有能力隨心所欲的行動，比如將我就地斬殺嗎？來吧，舉起錘子來試試吧。”
矮人圣者眨了一下眼睛，這是他做出的唯一反應。矮人之神不能承受失去海姆領和聯合會造成的后果，尤其是當這件事和摩拉之巔的矮人生死攸關的時候。圣者本就沒有靈魂、沒有自我、也就沒有情緒的波動。所以矮人圣者就眨了那么一下眼睛，然后開始用渾厚的嗓音講述矮人與地精戰斗的經過。
西格爾早就知道是這種結果，也就不再與矮人圣者糾纏。摩拉之巔的火錘議會其實就是矮人圣者的翻版，也難怪他們能在與地精戰斗期間成為掌權者。從圣者這里，只能得到冷冰冰的事實，里面沒有感情、沒有靈魂。不過對于“法師”的來說，只要有事實就足夠了。
從這些事實中，西格爾大致將神靈們的意圖搞清楚了。摩拉之巔的晶壁通道已經暴露，地精的打擊將不死不休。現在惡劣的異塵抹殺了從這里結束戰爭的可能，所以大家的重點轉移到了繁星王國的晶壁通道。在那里，繁星、法師協會、精靈和矮人吸取教訓，改變戰斗的策略，在盡可能不驚動地精的情況下擴張地盤，為晶壁移民做準備。
這樣能行？西格爾一萬個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