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不是人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西格爾法師。”綠龍目送威廉走遠，然后拿起一片烤金槍魚，讓在鼻子下面嗅嗅，然后重新放回去——翻了個面。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就像拿著什么珍寶一樣。
“你的任務完成了嗎？”西格爾問道：“這次是不是要我償還你幫我殺死紅龍的人情？”
綠龍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先是上下打量一下西格爾，然后點了點頭。“我不像你這樣自由，你身上沒有任何枷鎖或鏈條，可以為自己的命運做主。我還有個主人，我需要服務于他的意志和目標。”
“縛龍咒？”西格爾運用靈視術，可分明什么都看不出來。
“不用看了，已經被打碎了。”綠龍輕輕笑了笑。“正式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阿萊諾茲伊格斯，當然這也是簡稱，全名實在太長，有時候我都會忘記。我服務的主人和你一樣，是一個骰子的持有者。我猜測你拿著的是二十面的那一個，因為我之前遇到了十二面的，而一百面的是繁星王國的埃文。如果我說的沒錯的話，請你接著聽下去。”
西格爾在他提起二十面骰子的時候就開始戒備，元素的力量在他的身體內匯集，他醞釀的咒語就算是巨龍也難以承受。金龍最先有感應，朝這邊瞥了一眼，然后跟著矮人王進入不沉石舟內部。威廉暫停了咀嚼的動作，遠遠的看過來。綠龍臉上仍舊帶著無害的微笑，對西格爾說道：“你的秘密也是我主人的秘密，在我這里很安全。”
法師想了一會兒，然后收起了魔法：“你說吧，最好別用謎語。”
“行啊。”非常意外，綠龍很容易就同意了這個要求。“我不能提起主人的名字，因為這會被人用預言法術偵測到，希望你能夠理解。他擁有十面的骰子，是這個世界上四枚僅剩骰子的其中一個持有者。你應該感謝他。是他的努力讓你一直不受控制的生活。”
“我不懂，解釋一下吧。”西格爾抬起手來，就準備施展咒語。
“不用操心防護類的法術，這周圍的風會吹散咱們的話。而魔法卻只會幫助咱們的敵人。”綠龍阻止了他，然后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從什么地方說起呢？讓我想想…”
“就從風暴之墻說起吧，一切都和它有關。”綠龍咳嗽了兩聲，似乎是清清喉嚨。可在他嗓子里總有一種渾濁不清的聲音。“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所謂風暴之墻就是一個晶壁消亡的前兆。這個世界很小，只有一個星球，一個概念上的星辰，甚至比一些半位面還要小。這么小的晶壁壽命通常很短，它們最終會被向內毀滅的規則力量吞噬掉。在它壽命中誕生的規則會重新融合，通過一次爆炸的形式再誕生新的晶壁。如果能夠有更多的規則，那么這一次的晶壁會比上一次的更強大，更穩定，這是世界演化的過程，雖然殘酷。但可以保證物質界生生不息。”
“如果碰上了毀滅，只能怪時運不濟。由于毀滅之力是一個世界規則的總和，所以這個世界里面的人是無法逃離的。即便他們發現了新的世界規則，也會立刻被毀滅之力學習：個體無法打敗包含這個個體的全部，一個簡單的道理。許多存在嘗試阻擋這個過程，想要從中了解世界誕生和毀滅的秘密，掌握宇宙循環成長的終極力量。可即便是神靈，只要被卷入毀滅風暴，他所代表的規則和力量也會被復制學習，無一例外全都一同陪葬。”
“據說只有一種神能夠影響到這個過程。那就是世界的創世神。他們非常強大，只需要一個念頭，一雙手就能夠創造一個世界。他們會趁著新的晶壁誕生的時候，將自己的意念投射進去。在規則中增加規則，從而塑造自己想要的結果。直到有一天，一個創世神意外死亡——他被自己殺死，絕對是誰也想不到的意外。在臨死之前，他將自己的力量變成一些物品，扔進了這個世界。”
“你已經想到了。那些物品就是骰子，一共有七種，對應七種特質。這是個已經被毀滅風暴包圍的晶壁，神靈的力量早已經被隔斷，在這其中的任何東西，哪怕是應該屬于神明的靈魂，也不可能離開。可創世神的力量與毀滅正好相反，其中的一枚骰子，也就是我主人的十面骰子最先覺醒。他的力量是平衡和阻止，他擋住了風暴之墻的推進，讓這個世界還能剩下一片大陸幸存。”
“為什么沒有關于其他大陸的記載？”西格爾說：“風暴之墻只有一萬三千年，我相信這么長的時間還不足以抹消歷史。即便精靈和巨龍都沒有活下來，那么巫妖呢？強大的不死生物根本不受時間流逝的影響！”
“毀滅之墻沒那么簡單，它并不是一個火墻或者閃電風暴，它是規則。當它吞噬掉一塊大陸的時候，所有和這個大陸相關的規則就都被吸收了，不會有任何信息留下，所以不會有人記的。這都是細枝末節，讓我繼續說下去。”綠龍揉了揉胸口，然后扭動一下肩膀，身上的肌肉和骨頭嘎嘎直響。“被阻止的毀滅風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或者說所有神靈。在這個過程中，第一個被找到的就是我的主人。好在他的作用是阻止風暴之墻的推進，如果他被干擾，這個世界依舊會被毀滅，那么剩下骰子的秘密就永遠被掩蓋了。于是所有的神靈達成了協議，不干擾這個世界的運轉，不影響骰子持有者的行動，如果學習到了世界誕生與毀滅的秘密，就與大家共享。”
綠龍抬起頭來，望向遠方。可惜不沉石舟正處于兩個大陸中間的海洋上，是距離風暴之墻最遠的地方。在這里是無法看到那壯觀的閃電毀滅一切的奇景，也無法感受到一層薄薄的規則之力阻止世界毀滅之力的雄偉宏大。世界的億萬生靈很少有人能夠感受到危機，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幸運，也不知道自己的不幸。
“可惜，并不是所有的協議締約者都能真正遵守，一些人動了心思。魔法和知識之神對獲取秘密的渴求最為強烈，強烈到他可以放棄神格和神職的力量。他將所有的力量燃燒，強行修改了現實。然后化身為凡人，開始接觸骰子的力量。”
“他到底改變了什么已經無從得知，那些信息就像被毀滅風暴吸收了一樣，再也不復存在。他找到了最大的骰子。也就是百面骰子，那個時侯它還沒有意志。于是繁星王國和學城緊密相連，百面骰子的力量被用來加強國運，這也是他的試驗之一。”
“完成了他計劃的第一步，接下來他就開始試圖找到其他骰子。只有一種辦法能夠打破這個僵局。而我的主人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魔法神的力量有限，勉強只能籠罩一定的區域，也就是一塊大陸而已。只要風暴之墻的范圍變大，那么他的力量就會出現漏洞，就像被撐破的氣球一樣。”
原來風暴之墻后退，新大陸被發現，就是這樣的原因？西格爾想到神淚湖下面的“避難所”，于是問道：“被吸收進來的那個世界，被毀滅的無數人，就是為了撐破知識與魔法神力量的覆蓋？那四面、六面和八面骰子…”
綠龍用驚訝的眼光看著西格爾。突然笑了起來。“可能性，果然是無限的可能性！”他興奮的說道，突然停了下來，嘴角溢出了鮮血。
“你沒事吧？需不需要治療藥水？”西格爾連忙說道。
綠龍擺擺手，用手擦了擦嘴角：“我是個比你好得多的藥劑師，忘了嗎？我差點把你都當成藥煮掉了。我知道自己傷口用治療藥水已經沒有效果了，你就別操心了。還記得最初見面的時候，我就在配置藥劑。那個時侯我就嗅到了骰子的味道，可后來氣味突然消失，我也不確定。不過最終我要是決定賭一賭，幫你對付紅龍。”
“多謝你。”西格爾很誠懇的說道。
“四面和八面骰子覺醒后，幫助我的主人完成了風暴之墻擴張的計劃，但卻被另一個世界的存在殺死。甚至六面骰子根本沒來得及覺醒。就被毀滅了。敵人逐步逼近，甚至從四面骰子中找到了壓抑之力，制成了可怕的武器。所以主人只得提前啟動計劃，來不及等到一切都變得完美。因此當新大陸最后產生的時候，也就留下了不少舊世界的影子，即逝靈黯影們。好在他們只能在新大陸北方的風暴之墻附近生存。只有那里才是他們最后的避難所。”
“計劃果然奏效，魔法神咒語籠罩中的漏洞出現了。緊接著耐括斯和諾克斯來了，魔法神的咒語不再是秘密，新的心靈控制法術被諾克斯共同會學走。大量生靈向新大陸進發，越來越多的命運擺脫了監控。骰子也終于有了安全的存放之地。主人避開神靈的視線，將最后兩個骰子扔了過來。二十面有了自己的意識，于中途掉落到大海最深處。十二面的骰子則成功到達新大陸。許多許多年之后，你就是那個掉到大海中的骰子。你不是人，西格爾，你就是你。”
“你要小心會預言的那個人：法師協會的列爾。不要讓他發現你擁有骰子，否則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很難講，連主人都猜不出來。不過我現在發現不了你身上的骰子味道，相信列爾也不能發現。不過主人曾經說過，被同化的那個世界有種東西可以定位骰子的位置，他一直不敢去尋找，擔心引起預言師的注意。”
“我找到了那個東西，現在就在我手里。”西格爾對綠龍說道：“你的主人在什么地方，我很想見見他。”
“收好、藏好。至于我的主人，你會見到他的，我保證。”綠龍以極快的速度從烤架上拿了一塊金槍魚肉，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咬了一大口。“真香，可惜我再也吃不到了。”
說完，他的嘴角就開始出血，帶著魚肉的碎片，順著下巴往下流淌，怎么也止不住。他的身子猛地一歪，倒在了西格爾懷里。曾經對抗紅龍的強大身軀，現在連站都站不穩。
“去找我主人的方法就刻在我的頭骨上，只有我死的時候才能顯現。而在我的心臟里有個空間袋，你也一起拿走。告訴他，我找到了十二面骰子的主人，絕對的毀滅之力果然厲害，破壞了我的肉體和生命力，也打破了縛龍咒。不過即使沒有縛龍咒，我也向他效忠到了最后。告訴他，我不怪他用咒語抓了我，我原諒他了。”
“我原以為十二面骰子是克里，那個能夠使用絕對寒冰之力的家伙，可惜我錯了。告訴克里，我本能救他的哥哥，但是我沒有做。我放任亡靈謀殺，以為能激發他的力量。我對不起他，求他原諒。還有許許多多，龍、獅鷲、灰色的鬼魂…”
他一邊說，身體一邊在潰散。就像瓷器破碎一樣，他的皮膚先是被裂紋爬滿，然后一片一片從主干上脫落，接著是肌肉、內臟和骨骼，全都碎片化，掉在地上消失了。
“告訴我十二面骰子是誰，我為你報仇！”西格爾連忙說道。
“哪有仇恨，只不過意見不同，實力不如而已。”綠龍說道：“她嫁給了你手下的領主，她就住在起點要塞里面，我想這樣你就知道她是誰了。”
“娜塔？”西格爾失聲道。
綠龍點了點頭：“小心列爾，但也要小心其他的神靈。每個神都有自己的心思，精靈、矮人、地精等等…在我潰散前，看仔細我頭骨上的標記，也許這是唯一的機會。西格爾，告訴他，別活得那么累…多想再吃點金槍魚啊！”
綠龍最終消失了，連一塊鱗片都沒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