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派?”在中央主席團的委員中,在同一時間,有三個不同的聲音響起。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和蘇斯洛夫異口同聲的發聲,赫魯曉夫的聲音只是單純的驚訝,勃列日涅夫和蘇斯洛夫的聲音就蘊含了一種別的意味。
托洛茨基的追隨者,在很長時間內在蘇聯是一個不能提及的詞匯。托派當初可是讓內務部追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很多人都是倒在了托派的帽子中。赫魯曉夫對托派沒什么立場,因為在他當政的時候,蘇聯國內早就沒有托派的影子了,除了古拉格當中的極小部分人。這些人最終也被釋放,謝洛夫主管克格勃,當然知道蘇聯國內根本沒成氣候的托派力量。可能與偶人看過托洛茨基的著作,但也只是私下的看看。
相反因為赫魯曉夫的緩和態度,蘇聯在思想上不在把托派當做敵人。而是視為國外的一種思想風潮,但對于勃列日涅夫來講,其中的意味就不同了,他對這種被趕出蘇聯的思想沒有好感,如果說他只是沒好感,蘇斯洛夫幾乎就是帶著明顯惡感的發聲。
幸虧赫魯曉夫是下半年退休,不然勃列日涅夫和蘇斯洛夫一旦知道五月風暴的最大力量是托派,很可能會袖手旁觀,當做沒有看見法國的情況。事實也是這樣,歷史上蘇聯對五月風暴的態度簡直默然的過分,似乎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發生一樣。
一方面里面有勃列日涅夫和蘇斯洛夫最敵視的托派,還有和蘇聯作對的中國,還有,所以一直和蘇聯保持密切交流的法國,才沒有在五月風暴當中站到前臺,雖然沒有像是蘇聯一樣完全當沒看見,但也沒有顯示出來一個強大的態度。
“是包括托派思想在內的大集合,我們從學生們的言論中可以看到各種思想的痕跡,無政府主義,托派,當然還有中國那邊的。不過托派的思想在其中應該十分重要。可以理解為所有個革命思想都在其中。”謝洛夫分發給了這些中央主席團委員的電報,因為事發突然,克格勃也無法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但五月風暴的導火索更像是偶然爆發的。“我們沒有看到任何勢力在背后推動,這更像是一種自發的行動。這是一次社會深層矛盾的總爆發,我們可以理解為法國人自發的革命。”
“不會是你們克格勃煽動的吧?”勃列日涅夫一邊接過來謝洛夫遞過來的情報,一邊笑著反問道,“別人我是不相信的,但如果你說是你策劃的,我會選擇相信。”
“第二書記同志,我很希望是這樣,但我必須說這超出了克格勃的能力。”謝洛夫微微搖頭一副很遺憾的樣子,似乎這件事不是他策劃的十分遺憾。這種反應讓中央主席團委員們都樂了,他們看完了之后,開始竊竊私語的討論法國出現的革命浪潮。
從關于法國的情報中,他們已經大體上知道了法國現在的社會狀態,1、出生率激增,大學生人數驟長;2、大學生對大學教育和舊的教學法不滿;3、兩代人之間的鴻溝加深;4對物質消費無止境進步的憂郁;5、經濟發展了,但文化還是老樣子,它們之間的差距是爆炸性的。法國是歐洲共同市場里工人收入倒數第二低、工作時間卻最長的國家。而對法國大學生來說,他們的條件也好不到哪去。年代里,為了適應經濟發展的需求,大學生數量從八年前的二十萬發展到今年的六十萬,但相應的校舍及師資配置卻沒有跟上這一發展速度。許多院校人滿為患,五分之三的大學生無法畢業。
“還有一個事實,我希望同志們注意,那就是阿爾及利亞的因素。首先我們知道戴高樂將軍組建的政府是西方世界中少有的強權政府,或者說是強勢政府。總統權利在西歐是最大的,在阿爾及利亞戰爭最激烈的幾年中,一邊是阿爾及利亞土地上恐怖事件頻發,另一邊,巴黎的空氣里也充滿著一觸即發的火藥味。七年前,阿爾及利亞民族解放陣線挑戰政府的宵禁令,在巴黎發動,遭到了莫里斯帕蓬掌管的巴黎警方的殘酷鎮壓。那一夜死于鎮壓的人數至今仍是個謎,有目擊者稱看見塞納河上漂浮著大量阿爾及利亞人的尸體。”
謝洛夫一邊介紹著一些基本的情況,最后把自己想要說的話說出來,“在戰爭結束之后,戴高樂給與了阿爾及利亞人法國公民的待遇,但一千二百萬阿爾及利亞人,有著濃重的親蘇思想,這和當初我們提供武器,波蘭出動軍事顧問團幫助阿爾及利亞有關。”
“在任何歐洲國家當中,哪怕是我們克格勃,都沒有法國的警察出動頻率這么頻繁,這和戴高樂的強權政府有關,戰后他深感法國人口不足,所以大力抓生育率,造成了法國學生群體的極速膨脹,同時因為他改革了法國的政治結構,造成了法國成為西歐少有的政府權威強大的國家!”把這一切都敘述完成,謝洛夫等在一邊,等待這個決策出爐。
“可是,戴高樂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這點不用我們自己說,美國人對這個大個子的反應就知道。”勃列日涅夫疲憊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意味深長的看著謝洛夫道,“尤里,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加利用安全形勢做出最大的成功。但你也說了,法國的警察體系十分強大,戴高樂也是一個威望很高的領袖。你想要讓我們認可你出手干預法國的抗議浪潮對不對?”
勃列日涅夫出言點出了謝洛夫想要干涉法國的內心,然后緩緩的道,“我相信克格勃力量強大,你是最好的安全干部,優秀的部門加上優秀的領導者,似乎沒什么問題。但你要知道我們的對手是誰,只要戴高樂在法國,這件事的成功率低的可憐…”
對于勃列日涅夫來講,什么主持正義,聲援法國學生的革命要求,這玩意聽聽就行了。他只在乎一些實際的東西,出手了蘇聯能得到什么,如果被擊退了蘇聯會損失什么。其他一切的東西都是扯淡,他不是身邊的赫魯曉夫,為了真的拿自己國家東西出去做人情。
如果對整個蘇聯的環境有利,那支持也沒什么,誰不愿意看到領導的國家越來越強大。但如果風險太高,他是不會冒險的,講主義有什么用,不如講一點實際。
謝洛夫能聽明白勃列日涅夫的意思,用正義、革命這類詞匯跟勃列日涅夫說話是沒什么用的,但這種交流方式他也會,緩緩的開口道,“根據克格勃駐羅馬尼亞顧問部報告,戴高樂將會在五月十五日之后訪問羅馬尼亞,也就是說,到時候戴高樂不會再巴黎。”
“消息是真的?”謝列平猛然站了起來,臉上閃過一絲喜色追問道。
“我們已經在齊奧塞斯庫那里確認了這個消息,絕對是真實的。”謝洛夫的頭微微上揚,臉上恢復成了冷淡的神色,“可以確定戴高樂將訪問羅馬尼亞超過一個星期的時間…”
“戴高樂真的敢在這個時候出來?”柯西金自語了一句,然后說道,“不知道他是對自己的威望真的有自信,還是已經認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了?”
“叫中央書記安德羅波夫同志、國防部長格列奇科同志,外交部長葛羅米柯同志來一趟。”赫魯曉夫拿起電話下達了命令,“現在同志們可以自由討論了。”
到了現在一切假設全部都推翻了,如果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在這個關鍵點戴高樂竟然不在法國,那倒是可以試一試。中央主席團分成兩派,赫魯曉夫旁觀著兩派討論是不是要出手操作這件事,相似的討論讓他響起了十四年前,那個時候似乎他也曾經激烈的在會議上敘述著自己的意見。
那時候意大利剛剛上臺,自己和馬林科夫、莫洛托夫、布爾加寧、米高揚在會議上吵得天翻地覆,討論如果美軍干涉選舉鎮壓意大利,蘇聯是否要和美國攤牌。
只不過當時因為所有人的地位都差不多,而且正在角逐話語權的關鍵時期,誰都不敢提出后退一步的意見,不然就可能因為不給意大利撐腰,被視為替罪羊清理出權力中心。
而現在除了自己和米高揚,所有人都已經不在了,討論的對象換成了另外一個歐洲國家,但爭論的激烈程度和那個時候差不多,對了?自己馬上就要退休了,這些人都是自己挑選的未來領導人,他們的心里也許和當時的自己一樣,不愿意在馬上要退休的自己面前顯示出來懦弱。
和十四年前一樣,帶來這個問題的人同樣是謝洛夫。當時他是意大利的大使,一個地位不高的內務部上校,現在他是蘇聯大將、國家安全總政委、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國防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