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屠修看過去時,那天穹虛無處,卻涌現出一個黑洞。
其大如淵,深不可測!
黑洞就靜靜懸浮在那,可屠修心中卻不可抑制地浮現出一抹寒意,感到一種幾欲窒息般的壓抑感。
這是什么?
屠修瞪大眼睛,努力去感知,瞬間而已,神魂猶如墜入無盡深淵,空落落的,很無力。
他渾身發僵,胸口發悶,臉色也是逐漸變得蒼白。
整個人,宛如丟掉神魂的傀儡似的。
直至后來,他渾身衣衫都被冷汗浸透,呼吸急促,心境似要被那黑洞的氣息吞噬,感受到一種極致的壓抑和絕望。
“啊——!”
猛地,屠修發出一聲大叫,神魂一陣抽搐和痙攣,神色痛楚無比。
“這不是通天劍宗的真傳弟子屠修嗎?他這是怎么了?”
“該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
耳畔響起一陣議論聲,嗡嗡如蒼蠅亂叫,讓屠修莫名感到一陣煩躁。
旋即,他猛地愣住,原本空洞散渙的目光重新凝聚。
他朝四周看去。
就見一些修者皆一臉驚疑地在看著自己,那目光就像在盯著一個怪物似的。
而后,他艱難地抬頭,卻錯愕發現,那天穹上湛藍依舊,仿似剛才所見的黑洞只是一個錯覺。
“怎么會這樣?”屠修臉色難看。
通過其他人的神情,讓他很確定,剛才只有自己經歷了那可怕無比的一幕!
這讓他愈發有些心驚肉跳,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
屠修并不知道,剛才所見的那一幕,實則是悟真樓所映現的一場天地異象。
之前,林尋進入悟真樓,一眼勘破三十六座“解悟靈碑”上的玄機,打破了古來至今所有記錄,繼而引發了這一切!
“你真的闖過了所有悟性考驗?”
路上,蕭青河忍不住問。
“我有必要騙你?”
林尋隨口道。
他正在朝“演道樓”的方向行去。
“那為何沒有異象降臨?”
蕭青河追問,就像個好奇寶寶似的,一副急不可耐要得到答案的樣子。
“唔,有無異象似乎并不重要吧。”
林尋沉吟道,實則,他內心也有些異樣。
一眼看穿三十六座“解悟靈碑”的玄機,讓他也有些意外,沒想到自己的悟性已強大到這等地步。
這可比當年云慶白所創造的記錄要強上太多了。
可仔細一想,林尋也就釋然了。
首先,他的神魂力量極其強大,無形中早已將自身悟性提升到了一種極其驚人的地步。
其次,悟性既然和天賦、根骨有關,那必然也會受到“大淵吞穹”本源靈脈的影響。
最后,最關鍵一點在于,他的神魂中,還坐鎮著一道通天之門,烙印著一個蘊藏“劫龍九變”傳承的神秘“劫”字,以及一片從通天秘境中獲得的神秘雪白羽毛。
這一切,讓得他在悟真樓中接受考驗時,根本就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一眼之間,就將三十六座“解悟靈碑”上的奧秘全都窺破!
故而,林尋才會感覺這一次考驗很無趣。
當然,這種話他是不會告訴蕭青河的,以免表現得太過另類,而被對方視作異類了。
只是林尋并不知道,早在紫空城時,蕭青河已經將他當做變態和怪物來看待了。
在林尋前往演道樓的同時,一道道消息也是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從紫空城中傳出,很快就傳入了通天劍宗!
九玄山。
通天劍宗盤踞之地,山勢雄峻,群峰疊嶂,終年被仙霧繚繞,瑰麗如畫。
這里的天地,恢弘、靈秀、壯闊,空氣中氤氳著濃郁如稠的靈力。
從天穹俯瞰,九座巍峨無比的山峰屹立,高插云霄,通體沐浴在光霞中,釋放出神圣而縹緲的氣息。
仔細看去,那九座山峰上,一座座古老滄桑的建筑鱗次櫛比般排列,仿若修建在天上的仙宮寶剎,不朽而煌煌,萬古長存。
僅僅一望,就讓人憑生渺小如螻蟻之感。
這便是九玄山,名震萬古,威懾東勝界的通天劍宗所在地,被世人奉為“修道圣山”!
只是,當那一則則消息傳入通天劍宗后,整個九玄山宛如都被驚動了,從那密密麻麻的古老建筑中,沖出許許多多的修道者身影。
“什么?一個年輕人,陸續在試劍樓、礪心樓、煉魂樓中破掉了云慶白師兄的記錄?”
“他是誰?”
“不可能,那記錄雖然是云慶白師兄在十年前所留,可皆堪稱是古今首屈一指的耀眼記錄,整整十年來,東勝界不知有多少絕代人物試圖打破這等記錄,可無一例外皆鎩羽而歸,怎可能會在今日被連續破掉?”
“這是真的,偌大的紫空城,現在都已經傳瘋了!”
議論聲中,帶著震驚、惘然、難以置信的情緒,在通天劍宗的外門、內門、真傳弟子之間蔓延。
其宗門中的長輩,無論內門外門,也都在這一刻停下手中動作,將心神關注到這些消息上。
云慶白,王境之下第一人,整個通天劍宗的驕傲,堪稱是獨步古今,一枝獨秀!
從云慶白進入通天劍宗至今,就綻放出足以驚艷萬古的光芒,壓制得同境中人都抬不起頭來。
要知道,通天劍宗作為東勝界一等一的古老道統,門中的絕代人物可不在少數,天賦異凜者更是多如牛毛。
可直至如今,都不曾有人能夠撼動云慶白的地位!
他太卓絕,太耀眼,近若完美,不可匹敵,和他在一起修行,甚至會讓人感到絕望!
可現在,他十年前曾親手締造的記錄,卻正在被人一一打破,這就顯得太讓人難以接受。
“不可能,這一定是假的,我一定要親眼去看看!”
一些對云慶白極其崇拜的傳人接受不了,當即駕馭劍光,騰空呼嘯而去。
“若此事是真,那年輕人又是誰?東勝界中什么時候出現了這樣一個厲害人物?”
“走,一起去看看!”
整個通天劍宗都陷入震動中,對其他修道者而言,云慶白的記錄被打破,或許只會感到吃驚和意外。
可對通天劍宗傳人而言,這意義就太不簡單了,極可能會讓云慶白身上所籠罩的光環蒙上一層陰影!
簡而言之,云慶白就如同通天劍宗不敗的神話,怎能容忍被打破?
沒多久,許許多多的通天劍宗傳人就出發了,駕馭劍光,朝紫空城的方向呼嘯而去。
“景臻,你給我站住!”
道武峰,云光殿,這里是通天劍宗內門長老蒙秋凈的棲居之地。
此時,卻有一名美婦人臉若寒蟬,將一名玄衣青年攔住了。
美婦人名叫蒙蓉,姿容絕美,儀態端莊,一頭青絲盤髻,穿著一襲紫色裙袍,倒是頗具威嚴之氣。
“母親,我只是想去看看,究竟是誰竟能破了云慶白的記錄。”玄衣青年有些無奈。
若林尋在此,一定能認出,這青年正是九皇子趙景臻!
當年,趙景臻得罪林尋,被紫曜大帝直接廢掉皇子身份,發配到了皇陵墓地前,淪為了一名守陵人。
但后來,因為他的母親蒙蓉,乃是通天劍宗內門長老蒙秋凈的女兒,通過這層關系,卻是讓趙景臻脫困,離開了紫曜帝國,被接到了通天劍宗中修行。
這一晃,已經是數年時間過去了。
如今的趙景臻,英姿勃勃,眸若如電,比之當年明顯成熟了許多,已擁有一股懾人的威勢。
“不行!”蒙蓉斬釘截鐵,斷然拒絕。
“為什么?”趙景臻皺眉。
蒙蓉眸光深沉,道,“因為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關注。”
“何事?”
“報仇。”
“報仇?”趙景臻愕然。
“你難道忘了,當年在紫曜帝國時,是誰讓你被你父親廢掉了皇子身份?又是誰讓你差點就成為一個永不得脫困的守墓人?”
蒙蓉神色冰冷。
“林尋!難道…”趙景臻臉色一沉,眸子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
“不錯,他已經來古荒域了。”
蒙蓉淡然道,“不過,你想要報仇的話,只怕不是那般容易辦到的。”
趙景臻嗤地一聲笑出來:“在下界時,有父親替他撐腰,我或許奈何不了他,可在這古荒域,殺他也和捏死一只螻蟻沒什么區別!”
聲音中,盡是濃濃的不屑和自負。
數年前來到通天劍宗時,他才發現以前的自己簡直就是井底之蛙,根本就沒想過,僅僅一個通天劍宗,就擁有那般恐怖的勢力和底蘊!
而作為蒙秋凈的外孫,讓得他在通天劍宗的地位頗為特殊,享受到了諸多尋常傳人享受不到的照顧。
如今,以他的心態再去看林尋時,自然分外地蔑視和瞧不起。
“你錯了,此子現在可不是螻蟻。”蒙蓉神色間微微有些復雜。
而后她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的情緒,道,“我已經收集到了關于此子的各種消息,你若想了解,現在就跟我來。”
“我不止想了解,還想報仇!”趙景臻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可忘不了,當年林尋帶給他的恥辱。
這些年他在通天劍宗修行,雖說生活比以前要更好,可他卻無時無刻不想殺回下界,去找林尋算賬!
而如今,得知林尋現身在東勝界,他哪還能忍得住?
通天峰。
此乃通天劍宗的禁地,一般情況下,唯有掌教和太上長老才能夠在此地自由出入。
通天峰半山腰位置,有著一株自上古時代延存至今的青昆神樹,枝椏茂盛,葉子青翠,綠霞滔天。
青昆神樹下,盤膝坐著一名男子,烏黑濃密的長發披散,垂落腰際,雙眸閉合,濃郁的淡金色道光氤氳縈繞在他周身,讓其模樣也若隱若現,難以窺伺到其真容。
可他就這般靜默盤坐著,就宛如一尊神祗,有一種足可以傲視九天十地的氣韻。
一頭羽翼繽紛絢麗的孔雀飄然而至,在青昆神樹前落足,倏然化作了一位身影修長,肌膚晶瑩,姿容清美無匹的彩衣女子。
她原本高昂的頭顱微微低垂,目光看向盤膝坐在樹前的男子時,不可抑制地帶上一抹發自內心的敬畏和崇慕。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道:“云師兄,剛才宗門傳來消息,說…”
她把發生在紫空城中的事情簡單扼要的敘述了一遍。
話音落下,周圍寂靜無聲,唯有山風吹來時,拂動青昆神樹枝葉的沙沙聲音。
神樹下,男子眼眸閉合,周身道光氤氳蒸騰,如夢似幻,他如老僧入定,不曾有一絲反應。
彩衣女子見此,怔了怔,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忍住,似唯恐再打擾到對方清修。
只是,就在她準備離去時,耳畔響起一道聲音:“些許小事罷了,有勞孔師妹親自前來相告。”
這聲音如大道般,看似平淡,卻有一種直抵人心的力量!
彩衣女子霍然轉身,就看見不知何時,那盤膝坐在樹下的男子,已睜開了閉合的眼睛。
這是怎樣一對眸?
深邃的像一對大淵,猶如萬古永夜般靜謐,可當與之對視時,卻仿似可以將人的靈魂都沉淪其中,感受到無比的心悸和壓抑!
好可怕!
彩衣女子名叫孔翎,來自五色孔雀一脈,天賦異凜,如今更是天樞圣地核心弟子之一,其名聲早已響徹東勝界,乃是位列“絕巔小巨頭榜”上的天之驕女。
可現在,在這一對黑眸的注視下,卻讓她感到萬分的拘謹,嬌軀發僵,心神都有紊亂的跡象!
“孔師妹,大世即將來臨,你如今實力雖不俗,卻依舊欠缺一些火候和沉淀,我今日偶有所悟,在劍道上更進一步,就將此劍贈予你吧。”
說著,男子將一柄如夜色般干凈剔透的靈劍遞出。
“這…”
孔翎大吃一驚,她哪會不認得此劍,這可是云師兄的佩劍之一,名“夜華”,曾伴隨云師兄征戰多年,斬戮過不知多少強敵!
“拿去吧,此劍對如今的我而言,反倒是個累贅。”
男子聲音平靜,有一種令人不容違逆的味道。
“多謝師兄!”
孔翎恭謹接過此劍,小心收起來,心中卻是變得火熱起來,這可是一柄卓絕無比,極富傳奇色彩的王道極兵!
臨走前,孔翎忍不住問道:“云師兄,您真的不在意?”
男子黑眸如淵,神色淡然道:“我云慶白閉關這些年,唯一在意的是大世成王之機,是壓蓋萬古,凌駕諸天之力,除此,這世上再無可讓我留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