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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歡迎回家(3)

  (第三更)

  阿富汗帕爾萬省的某一處荒涼山谷,漫天黃沙席卷而過這一片原本蒼涼冷清的峽谷,枯黃的野草在風中打著卷,卷過那些粗糲的風化巖石,被子彈打穿的斷壁殘垣,還有那些被風沙掩埋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炮塔的鋼鐵巨獸軀殼。◎

  炮塔頂端甚至還有半截燒焦的蘇軍尸體,手絕望的伸向湛藍色的天空,不知多少年前死去的士兵,黑色的骨骸早已風干成為枯萎的遺骸。荒涼的峽谷出現了穿著白袍的身影,他的手中還端著一支卡拉什尼科夫步槍,路過這輛早已報廢的t72坦克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順勢爬上生銹的履帶,在用刺刀剔開粘在枯骨上的衣服碎片,企圖找到能證明這具蘇軍尸體的身份證物,但可惜的是他還是一無所獲。

  最終胡子拉碴的男子跳下坦克,朝最頂端的尸體敬了一個許久沒再敬過的軍禮,毅然決然的走向峽谷的盡頭,在那里,他會遇見這次漫長徒步行走的目的地交接人。

  這名男子叫伊斯拉姆丁,原名是尼古拉·貝斯特羅夫。1982年還是18歲的他應征入伍,滿懷激情被送到阿富汗戰場。由于厭倦戰爭,在1983年,貝斯特羅夫與兩名戰友當了逃兵,逃到一處山谷時還是被阿富汗游擊隊的人發現了,交戰中,兩名戰友身亡,貝斯特羅夫受傷被俘。

  當俘虜后,貝斯特羅夫試圖逃脫,結果被抓回慘遭毒打,他的牙齒被全部打掉,后來不得不鑲上滿口假牙。隨后,他被押送到阿富汗“圣戰者”的大本營潘杰希爾山谷,在那里見到了“圣戰者”的傳奇領袖馬蘇德,或許是出于最高領導人的憐憫,貝斯特羅夫活了下來。幾個月后,當他再次試圖逃跑又被抓回,打個半死,于是貝斯特羅夫只好認命,并開始學習阿富汗民族語言,適應當地風俗習慣。不久,貝斯特羅夫被要求皈依伊斯蘭教,他同意了并有了一個新名字,伊斯拉姆丁。

  1984年初,馬蘇德從安插在喀布爾的間諜處得知蘇軍和阿富汗政府軍即將對潘杰希爾山谷展開新一輪清剿行動。被俘的蘇軍官兵有兩條路可選,一是作為戰俘與蘇軍交換,二是通過巴基斯坦逃往其他國家。由于擔心回國后受到執法機關的懲罰,所有戰俘都選擇前往巴基斯坦,唯獨貝斯特羅夫他一個人要求留下來。安排他當貼身警衛。

  在后來的幾年里,他同最高領袖馬蘇德一起經歷了無數次生死考驗。由于貝斯特羅夫工作態度非常認真,深受馬蘇德的賞識。而馬蘇德總是說只有貝斯特羅夫值班時他才會睡得安穩。

  這些年已經改名換姓的斯貝特羅夫幫助了不少蘇聯俘虜離開這個耗盡了他們青春和年華的傷心地,只是害怕回國接受審判,最后那些人無一例外都沒選擇回到當初拋棄他們的祖國,而是輾轉散落在西歐各國,了卻余生。

  峽谷的盡頭,同樣穿著一身白色長袍的中年男子牽著一匹駱駝,站在他面前,表情溫和的樣子與四周圍肅殺的景象截然不同。

  “伊斯拉姆丁,我的朋友,你還是如約而至。”看到伊斯拉姆丁的出現,牽著駱駝的男子微微一笑,張開雙臂想給他一個擁抱。而后者的表現卻沒有相應的友好,而是舉起手中的卡拉什尼科夫步槍,槍口對準了牽著駱駝的男子。

  “不好意思,瓦西里少校,我可不是你的什么朋友。”伊斯拉姆丁的語氣有些冰冷,“事實上九年前當祖國拋棄那些可憐蟲開始,我就不再是蘇聯軍人了。”

  如果不是身邊最親密的戰友私下跟自己介紹了來自哈薩克蘇維埃共和國的瓦西里少校,伊斯拉姆丁絕對認為這是一起針對圣戰者最高領袖的陰謀。

  “祖國的確犯過錯誤,但他并不是一直錯下去,不是么?犯下的錯誤需要改正,難道伊斯拉姆丁連一個改正的機會都不愿意給蘇維埃?”瓦西里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當年戈爾巴喬夫的確不應該那樣對待你們,但是我之前給你的錄像你也應該有看到,我們新的政府領導正在積極的援救那些失聯的蘇聯士兵,我聽說你一直在無償幫助那些人,所以我才想在你這里找找消息,畢竟1989年之后,我們就不再是敵人了。”

  伊斯拉姆丁踢了踢腳下的黃沙,用腳尖漫不經心的畫了一個圓,等瓦西里少校說完之后他才不屑的說道,“但是你們當初對那些可憐的士兵犯下的罪行,我無法忘記。比如死在伯德埃波集中營的十二名蘇聯戰俘,我想問一下,那些高層的內心會愧疚嗎?”

  “亞納耶夫總統在電視上向全國人民道歉過了。”瓦西里少校從懷中掏出一份報紙,擺到了伊斯拉姆丁的面前,“我們不應該遺忘這些人,祖國還有他們的母親,正等著這些孩子回家。”

  “回家?”伊斯拉姆丁聽到這個詞,笑的有些凄涼,他擺擺手,自嘲道,“我還有家嗎?我的母親早就認為我已經死了吧。唉算了,我手中正好有五個蘇聯戰俘,他們都是在戰俘營里待了快七年的可憐蟲,剛被釋放出來,打算前往西歐。我會將他們帶給你們,五天后就在這個地方,我會把人帶過來,你到時候帶著那五個戰俘離開這里。”

  “好的。”見事情總算有所進展,瓦西里少校松了一口氣,他又多問了一句,“那么你呢?不打算回去看看了嗎?”

  “不了,我不回去了。”

  伊斯拉姆丁拒絕了瓦西里少校的請求,他早已在風沙洗禮中變得渾濁的眼神望著峽谷外藍色的天空,像囚籠里的鷹隼對自由的渴望,只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最終變成了水平如鏡的清冷模樣。

  “我的心扎根在這片黃土地上,當初的貝斯特羅夫已經死了。”

  伊斯拉姆丁孤獨的轉身,返回峽谷,走進黃沙漫天的黑暗深處。

  (啟蒙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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