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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永不陷落之城(二)

  ps:還在老家,第二更在十二點后,沒有補更。補更等我回去。

以下正文  八月十五日,大清早,大梁府府正褚書禮帶著幾名城內的世族家主,一同巡視城頭。

  此時天色尚未大亮,但褚書禮依舊能清楚看到城墻上遍地的尸體,有聯軍士卒的尸體,亦有魏卒的尸體,堆積地簡直沒有立錐之地。

  而在這些尸體當中,以大梁城南城門守將靳炬為首的守城士卒們,或裹著羊皮毯靠著墻垛小憩著,或三三兩兩背靠背歇息,鼾聲頗重。

  褚書禮與身后幾名城內世族家主對視一眼,其中,有一位老者轉身吩咐跟隨他們前來的一隊民夫道:“莫要驚醒將士們,將城墻上我方將士的遺骸抬下去,好生善后,至于聯軍的尸體…便剝除甲胄,直接推下城墻吧,到時候一把火燒個干凈。”

  “是。”一隊民夫涌上城墻,有的搬起魏軍士卒的遺體抬往城內,有的則剝除了楚國正軍士卒身上的甲胄,隨即直接將那具僅剩下褒衣的尸體往城下推。

  什么?此舉對死者不敬?

  不,大梁城此刻可顧不上這些繁文縟節,畢竟城墻上的尸體實在是太多,根本沒有足夠的人力妥善料理這些尸體,在這種情況下,大梁城當然要優先照料己方那些英勇的兒郎。至于那些敵軍的尸體,不客氣地說,不將這些敵軍士卒千刀萬剮,就已經是大梁城的軍民格外開恩了你以為昨日那一場鏖戰,大梁城究竟損失了多少英勇的兒郎?!

  “嘭”

  一具被剝除了甲胄的楚國正軍士卒的尸體,被推下了城墻,掉落在城下。

  這聲動靜,驚地城墻上那些正在呼呼酣睡的魏卒們猛地睜開了眼睛,咋呼般喊道:“什么動靜?敵軍攻城?”

  “什么?”

  “都起來都起來!”

  城墻上的魏卒紛紛被驚醒,見此,大梁府府正褚書禮與那幾位各世族家主連忙寬慰,解釋方才那幾聲動靜的來歷。

  其中,就屬魏將靳炬的反應最大,只見他猛地睜開眼睛,一臉猙獰地揮出了右手緊握的兵器,朝著一名正在搬運尸體的民夫的脖子上砍了下去,盡管半途看清了對方及時撤力,但也將那名民夫嚇得滿頭是汗。

  待回過神來后,那名民夫苦笑著對喘著粗氣的靳炬說道:“靳將軍,您嚇死小的了。”

  靳炬罵罵咧咧道:“老子才是被嚇的那個…你等是要將這些尸體搬到城內去?”

  那名民夫點點頭說道:“暫且搬到城內安置,待家屬認領…”

  “若是無人認領呢?”靳炬問道。

  因為他知道,昨日與他們禁衛軍并肩作戰的袍澤當中,也有不少人并無親朋,甚至于有些人還是出身衛國的游俠,靳炬不希望這些英勇的健兒死后無人認領尸體,只能擺在停尸處腐爛。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若是無人認領遺骸,我大梁府會派人將這些忠烈之士的骨灰用瓦罐掩埋在城下,能查到名諱則為其在墻磚上銘刻名諱,查不到的,便銘刻無名烈士,日后每逢清明鬼節,我大梁府會專門在城墻下祭祀,祭奠這些貞烈之士。”

  靳炬聞言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出聲的竟是大梁府的府正褚書禮。

  見此,他連忙掙扎著站起身,試圖向這位大梁城內的最高官員行禮,不過卻被褚書禮搶先按住了肩膀,生生又讓靳炬又坐了下來。

  倒并非是褚書禮這位文官的力氣大過靳炬,只是因為靳炬在昨日艱難奮戰過一日后,力氣尚未恢復,整個人頗為虛弱罷了。

  此時,褚書禮從旁邊拉過一塊滾石,墊坐在石頭上,與靳炬繼續著方才的話題。

  “…按照我大魏的例行規矩,戰死的士卒,應合甲而葬,視為尊重,但…城內的新軍欠缺甲胄、兵器,希望靳將軍與禁衛軍的將士們,莫要因此而怨恨。”他歉意地說道。

  的確,他魏國君主趙潤當年為了提高魏國士卒的待遇以及士卒對國家、對朝廷的歸屬感,要求禮部在禮法中增添了幾項:

  其一,因國、因公英勇戰死的魏卒,有權利保留他身上那套甲胄與兵器。并且,這套甲胄與兵器可以留給這名士卒的家眷作為紀念,否則,應合甲而葬(包括火葬),視為國家對這名英勇士卒的尊敬;若有人截取葬甲,私自易人、中飽私囊,立斬!

  其二,凡千人將以上的魏卒,在犧牲時除了享有上一條的權益外,還應得到一面魏國的旗幟,用以包裹骨灰罐。

  這兩條被禮部官員添加到禮法中的款項,可視為魏國對犧牲將士的最高榮譽待遇的直觀體現。

  不過這一次,大梁城恐怕是做不到了,畢竟城內的百姓踴躍參軍包圍城池,以至于大梁城連諸國聯軍尸體上的甲胄都要剝除,分給城內的新兵,又怎么舍得放棄那些戰死的禁衛軍的甲胄呢?

  可能是猜到了褚書禮心中的擔憂,靳炬搖搖頭說道:“不會有人為此心生怨恨,哪怕是這些犧牲的我禁衛軍的弟兄們,靳某只求繼承了我禁衛軍甲胄的新卒,莫要辱沒了他身上這套甲胄…”

  “此事本官可以像將軍保證。”褚書禮一臉嚴肅地說道。

  此時,城下的民夫已陸續將酒水、飯菜送了上來,其中不乏有十來歲的稚童這些年輕稚嫩的孩童,在看到城墻上遍地的尸骸后很是畏懼,小臉嚇得慘白,但還是勇敢地、哆哆嗦嗦地將盛滿食物的籃子提到城墻上的魏軍士卒跟前,旋即就被那些魏卒笑呵呵地摸著腦袋,自夸有膽量、好小子之類的。

  期間,亦有一名目測十二三的少年,提著籃子來到靳炬面前,在將食物遞給靳炬后,眼巴巴地看著靳炬身上那套布滿刀劍刮痕的甲胄,怯生生地問道:“將軍,倘若您戰死了,我能繼承你的甲胄么?我會很勇敢地殺死敵人,保衛大梁。”

  頓時間,城墻上為之失聲,附近不少魏卒,無論是禁衛軍士卒,還是協戰的游俠、民兵之類,皆為之目瞪口呆。

  旋即,他們哈哈大笑起來。

  靳炬本人也給逗樂了,伸手摸了摸那名少年的腦袋,旋即又指指自己身上的甲胄,笑著說道:“小子,那你就要變得更加壯實、更加勇敢,靳某身上的這套甲胄,會留給最悍勇的士卒。”

  “嗯!”小家伙一本正經地點著頭:“這兩日城內街上操練時,我也去了,不過那里的士卒嫌我年紀小,既不發給我兵器,也不允許我上城墻與敵軍戰斗…其實我很厲害的,附近幾條街那幾家的小子都不是我的對手。”

  靳炬哈哈大笑。

  笑著笑著,他感覺虛弱的身體中仿佛又充滿了力氣,甚至于有一種莫名的豪情充斥心間:就算我輩陸續戰死,亦仍有繼承人,除非大梁城內再無男兒,否則這座城池,將永不陷落!

  而就在這時,一名魏卒沉悶的聲音,打破了城墻上其樂融融的氛圍:“敵軍在城外集結了…”

  頃刻間,城墻上的氣氛頓時就冷僵了,那些仍在咀嚼食物的魏卒,明明此前還有說有笑,此刻紛紛安靜下來,加快了咀嚼食物的速度。

  “來的好早啊…”

  靳炬站起身來,一邊咀嚼著嘴里的肉饃,一邊目視著城外聯軍的集結。

  在旁,大梁府府正褚書禮嘆了口氣,黯然說道:“恐怕今日也會是與昨日一般的惡戰…”

  “但聯軍終究還是無法攻陷這座城池!既然昨日我大梁能擊退他們,今日也一樣可以!”

  靳炬信誓旦旦地說道,也不知他的信心究竟來自何處。

  然而,這不明所以的信心,卻感染了城墻上的每一名軍民。

  而此時,靳炬這轉身面向方才那名希望繼承他身上甲胄的少年,輕笑著說道:“小子,我們約好了,倘若靳某在這場戰事中戰死,我便允許你繼承我的甲胄,但在此之前,你們先下城吧接下來,是我輩的時間。”

  從旁,褚書禮亦招呼城墻上的非戰斗人員:“速速將尸體搬運下城,莫要在城上耽擱。”

  片刻之后,城墻上的尸體被肅清,但凡是大梁方的士卒遺骸,皆被運往城內,而聯軍一方的尸體,則紛紛被推到城下,這使得原本橫尸遍地的城墻,一下子又變得寬敞起來,只留下一地暗紅的血跡。

  只見在這座仿佛通體赤紅的城池上,以靳炬為首的禁衛軍士卒,包括協戰的游俠、衛人,皆手持兵器筆直地站在城墻上,或咀嚼著食物,或大口灌著酒水,神色漠然地看著城外陸續集結的諸國聯軍。

  一萬敵軍…

  兩萬敵軍…

  五萬敵軍…

  很快地,城外遠處的諸國聯軍,便聚集到了一個近乎讓人絕望的人數,但大梁城上魏卒們的神色,卻依舊淡漠,不為所動。

  可能是在經歷了昨日那般的惡戰后,魏卒們已然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們此刻心中唯有一個執念:大梁,不容有失!

  “嗚嗚”

  “嗚嗚”

  城外的諸國聯軍中,響起了一陣號角,意味著今日的攻城戰,由此開啟。

  見此,靳炬咕嘟咕嘟灌下一大碗烈酒,旋即啪地一聲手中的碗摔碎在地,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目,惡狠狠地吼道:“弟兄們,準備干他娘的!”

  “喔!”

  城墻上的魏卒們齊聲應和。

  與此同時,在城外的楚軍本陣,楚國上將項末皺著眉頭注視著遠處的大梁城,耳畔依稀能夠聽到大梁城墻上魏卒那士氣如虹的吶喊。

  “呼”

  項末長長吐了口氣。

  想他項末戎馬半生,經歷過許許多多的戰事,但從來沒有一座城池,讓他感到如此艱難。

  他不得不承認,他一百五十萬諸國聯軍,勢如破竹地攻陷魏國的宋郡、潁水郡,本該是順風順水,卻不曾想,卻在大梁,被大梁城內的軍民硬生生掐斷了氣勢。

  若最終仍不能攻下這座城池,待等魏王趙潤率領援軍趕至,怕是…

  一想到那糟糕的結果,項末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將那個不好的估測拋之腦后。

  “必須攻陷大梁…”

目視著眼前那座可敬的魏國舊日王都,項末暗暗說道。2k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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