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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昭武十年

  魏昭武九年,就當魏楚戰爭如火如荼之際,秦國的長信侯王戩,仍在奮力進攻蜀國。

  此前,因為巴國的不合作,秦軍攻伐蜀國的道路僅僅只有劍關,此關隘地處險要、易守難攻,縱使是王戩這等悍將,亦屢次望山興嘆,難以寸進。

  然而后來巴國出現巨變,閬中被秦軍所占據,至此,秦軍便將攻略重心,從劍關轉移到了梓(zi)潼。

  梓潼,東倚梓林、西枕潼水,也算是一座有險可守的城池,至少在巴國與蜀國那長達百余年的戰爭中,巴人雖屢次越過潼水,但卻始終無法攻克梓潼,故而成為蜀國抵御巴人進攻的堅實‘東壁’。

  然而現如今,這座城池卻遭到了秦人的進攻。

  蜀國的軍隊死守梓潼數個月,但最終還是在魏昭武八年的入冬前,被秦將王戩攻陷了這座城池,切斷了劍關與蜀國本土的聯系。

  由于該年冬季將至,秦將王戩并未急著繼續向蜀國的王都成都進兵。ps:成都的叫法來自‘一年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的說法。而‘成’也有‘終’的意思,指代蜀國最后的都邑。感覺有點上天注定的意思?

  魏昭武九年開春,魏國忙著對楚國開戰,而此時,秦將王戩則先取劍關。

  由于梓潼已被秦軍所攻占,蜀人沒辦法路徑這座城池支援劍關,以至于駐守劍關的蜀軍苦苦抵抗秦軍的前后夾擊,直到糧草耗盡。

  在糧草告罄的情況下,守衛劍關的蜀軍兵將決定背水一戰,試圖向梓潼方向突圍,奈何他們的對手乃是秦國的名將王戩,以至于強襲不成,反而落入了王戩的伏擊,全軍覆沒。

  至此,秦軍占領劍山,而蜀國則失去了這道天然屏障,徹徹底底地暴露在秦軍的眼前。

  占領劍關后,王戩這才按部就班地攻打涪地。

  此時,蜀王杜盧也意識到他蜀國已在生死存亡的邊沿,遂號召國內軍民抵抗秦軍,組織了一支八萬人的軍隊支援涪城,試圖在這里擋住秦軍進兵的腳步。

  此后,秦蜀兩軍在涪城、涪水一帶對峙了將近數個月,期間生了十幾次中、小規模的戰事,但由于秦軍兵將的整體實力遠遠過蜀軍,導致這場兵事較量的勝勢,逐漸向秦軍那邊傾斜。

  在最后關頭,蜀國將領杜明決定背水一戰,率領全軍進攻秦軍的中軍,試圖殺死秦將王戩,但遺憾的是,蜀軍這次孤注一擲的進攻,并沒能達成目的,反而使得近十萬蜀軍被二十萬秦軍所包圍。

  這場仗持續了整整三日,近十萬蜀國兵將半數戰死,其余兵卒則在秦軍那降者不殺的口號下,放下了兵器,投降了秦軍。

  于是,這場秦蜀涪水戰役,最終以秦軍的完全勝利而告終。

  涪城失守,意味著蜀國的王都成都已徹底暴露在秦軍面前,也意味著蜀國基本上已經沒有挽回局面的機會。

  魏昭武九年五月,秦將王戩揮軍攻打成都,蜀王杜盧親自登城防守。

  但僅僅只防守了三日,秦軍便攻破了成都。

  見大勢已去,蜀王杜盧便向秦軍投降,以保全治下蜀人的性命。

  事實上,王戩當時并沒有加害蜀王杜盧的意思,畢竟他秦國可不單單只是想要蜀國這片土地,還想要得到蜀人的真心臣服。

  是故,在接受蜀王杜盧投降的當日,王戩便按照此前大庶長趙冉的意思,準備代咸陽立杜盧為蜀侯,借杜盧在蜀國的名聲與威望,使他秦國能更順利地得到蜀人的民心。

  奈何蜀王杜盧自覺有愧于祖宗,遂并沒有接受秦國的‘善意’,寧可以‘亡國之君’的身份自盡而亡,也不愿侮辱地被他國的君主封侯。

  于是,王戩便代咸陽扶持蜀王杜盧的兒子杜理為蜀侯。

  至此,蜀國覆亡,降為秦國的附屬侯國。

  正如當初魏人張啟功、北宮玉所判斷的那樣,在蜀、巴兩國皆覆亡之后,秦將王戩立刻撕毀了此前與苴國的協議,回頭把苴國也滅了。

  距離蜀國覆亡后只有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苴國亦被秦國滅亡。

  至此,蜀、苴、巴三國皆亡,除巴國暫時‘借’給楚國以外,其余兩地皆被秦國所占領。

  此時,王戩這才有空閑去關注魏國與楚國的戰爭。

  其實早七八月的時候,王戩派出的細作,便打聽到魏國的軍隊已攻占了楚國的巫郡、西郢郡兩地,他由此判斷楚國在與魏國的戰爭中恐怕并不樂觀,遂有意占領巴國。

  不過鑒于當時他正回頭攻伐苴國,便暫時沒有跟駐守巴國的楚將斗廉產生摩擦。

  九月時,秦國王都咸陽派士卿張若前來蜀國擔任蜀相,在途中拜訪了王戩。

  期間,王戩便對張若說道:“楚國已失去巫郡、西郢兩地,或不能抵擋魏國許久,我欲收回巴國,不知咸陽那邊作何打算?”

  張若回答道:“在下此番前往蜀國赴任,并未帶來咸陽對將軍的命令,在下只是覺得,以將軍的勇武與謀略,收回巴國不過是覆手之間,但此舉或將加促楚國的潰敗。”

  聽了這話,王戩深以為然。

  畢竟駐軍在巴國的楚將斗廉,其麾下不過寥寥數萬兵力而已,且其中半數是不堪大用的糧募兵,若他王戩揮軍攻打巴國,輕易就能擊敗斗廉,徹底占領巴國。

  但問題是,楚國若失去了巴國,自然會加促潰敗,為一點小利而使楚國加促潰敗,被魏國覆亡,這豈不是變相幫助了魏國?

  于是,王戩親自寫信給駐守巴國的楚將斗廉,表示愿意協助斗廉奪回巫郡、西郢郡,再次打通楚國與巴國的聯系。

  此時的王戩,當然不會料到楚國接下來會在短短半年時間內,就被魏國打地遷都,且丟掉了大江以北的所有土地,倘若他提前料到此事,相信就不會再做無謂的‘支援’,保準會先拿下巴國再說。

  反正楚國已注定覆亡,一個覆亡的國家,還需要巴國做什么?

  數日后,在收到王戩的書信后,楚將斗廉倍感意外,意外之余亦倍感欣喜。

  畢竟他此前已經做好準備,倘若王戩在覆亡苴國后欲撕毀協議,那么,他便將駐軍在西郢郡的魏軍放入巴國,叫秦魏兩軍‘惡狗爭食’,打個兩敗俱傷。

  沒想到,王戩非但沒有奪取巴國的意思,反而主動提出幫助他楚國的建議,這讓斗廉莫名欣喜。

  哪怕斗廉其實心中也明白,明白王戩‘幫助’他楚國的目的并不單純,但不管怎么樣,在秦國的王戩與魏國的伍忌兩人當中,他暫時還是選擇了前者。

  九月前后,秦將王戩兵出巴國,進攻西郢郡。

  在得知這個消息后,駐守在西郢的魏將伍忌為之一愣。

  他也沒想到,王戩放著巴國這塊‘鮮肉’不取,居然打他西郢的主意。

  “他(王戩)要戰,那就戰!”

  伍忌冷笑著對其部將說道。

  雖說長信侯王戩乃是秦國的名將,但伍忌可不會畏懼前者。

  在他心中,唯獨他魏國的君主趙潤,才值得他敬畏。

  王戩?哼!

  九月十五日,秦將王戩與魏將伍忌在夷陵一帶撞見。

  時王戩麾下有八萬秦軍,且剛剛覆滅蜀、苴兩國,士氣高漲。

  而伍忌麾下呢,則只有近兩萬商水軍與三萬西郢楚軍也就是西郢君熊燾投降之后被他收編的楚軍。

  二人在夷陵一帶展開了一番惡戰,當時王戩吃驚地現,他麾下士氣如虹的八萬秦軍,竟然愣是無法戰勝對面的伍忌。

  王戩并不知曉,雖然伍忌麾下只有兩萬商水軍,可這兩萬商水軍,乃是商水軍的精銳,像冉滕、項離、張鳴等商水軍的驍將們,此刻皆在伍忌的麾下,王戩想要擊敗這樣一支精銳的商水軍,可不是那么容易。

  在受到阻礙之后,王戩派人請來楚將斗廉,希望斗廉出面策反伍忌麾下的楚隊,即西郢君熊燾先前的部將。

  斗廉接受了王戩的提及,遂在王戩與伍忌二度交鋒時,于陣前喊話,試圖挑唆伍忌麾下的楚兵臨陣倒戈。

  但出乎意料的是,西郢君熊燾的那些部下,根本沒有搭理斗廉的意思。

  皺著眉頭思考了半響后,斗廉這才恍然大悟:他娘的,老子忘了那伍忌其實也是楚人出身!

  不錯,這正是西郢君熊燾那些部將沒有聽從斗廉的教唆而臨陣倒戈的原因,就因為魏將伍忌也是楚人出身,這使得伍忌在收編西郢君熊燾的部下時,非但沒有出現阻礙,相反異常順利。

  此前各為其主沒有辦法,而現如今,就連西郢君熊燾都投降了魏國,后者的那些部將們,豈會不牢牢抱著伍忌這棵大樹?

  這些人會因為斗廉的教唆而臨陣倒戈?怎么可能!

  不同于秦人,近三十年來,楚人已被魏國打得畏懼不已,要說曾經中原諸國誰最了解魏國的實力,相信絕對不是與魏國生了四場國戰的韓國,反而是楚國。

  別忘了,先有五方伐魏時的壽陵君景舍,后有諸國伐魏時的楚水君,在這兩場戰爭中,楚國有最起碼一百五十萬的人死于這兩場戰爭,論兵力損失,可能比韓國還要多得多。

  更要緊的是,如今中原各國接二連三地被魏國覆亡,只剩下一個楚國,這使得楚人對魏國更為敬畏,又怎么可能聽從斗廉的教唆,棄魏投秦呢?

  對于大部分敬畏魏國的楚人而言,他們甚至不知秦人。

  “魏將伍忌,他乃我楚人出身,這多半是西郢君熊燾的部下不肯倒戈的原因。”楚將斗廉將心中的猜測告訴了王戩。

  “那伍忌真是楚人?”王戩心中大為驚訝,其實在秦國與魏國交好的那段時期,他也聽說過這方面的傳聞,不過并沒有在意,直到今日經斗廉確認。

  看著王戩那古怪的表情,斗廉心中亦頗為尷尬。

  畢竟他楚國確實有不少楚人在魏國為將,甚至于,其中不乏有能力的將領。

  比如屈塍、晏墨、孫叔軻、翟璜、南門遲,等等等等。

  毫不夸張地說,魏國的商水軍與鄢陵軍,其實就是兩支由他們楚人組成的精銳軍隊。

  “當真無法策反伍忌麾下那些貴國的兵將么?”王戩皺著眉頭又問道。

  斗廉頗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恐怕很難。”

  見斗廉回答地這般果斷,王戩頗有些頭疼,倘若單單只是伍忌麾下那兩萬商水軍的話,他倒是還能憑借以黥面軍為的雜軍,不計傷亡將其拖死,但目前的情況是,由于魏將伍忌乃是楚人出身,西郢君熊燾的部下皆轉投了后者,這就意味著伍忌有足夠的兵力來應對他王戩的人海攻勢。

  難打了。

  王戩惆悵地想道。

  后續的戰事,果然被王戩料中,雖他麾下兵將竭盡全力進攻魏軍,然而伍忌麾下的魏軍亦不好惹,你做初一、他做十五,只要王戩采取主動進攻,那么次日,伍忌必然會率領魏軍反攻秦軍,在氣勢方面咄咄逼人,絲毫不落下風。

  除了氣勢以外,魏軍的戰斗力亦不可小覷,王戩從來沒有想過,伍忌單憑兩萬商水軍、三萬余西郢楚兵,就能跟他打得平分秋色。

  要知道在巴國時,王戩麾下的秦軍亦跟西郢君熊燾麾下的軍隊較量過,當時王戩可不覺得這支楚兵有什么難纏的。

  果然還是主將的差距所致。

  直到臨近冬季,王戩還是無法攻入西郢郡,只好暫時收兵返回巴國,而伍忌,亦收兵返回西郢,雙方暫時休戰。

  魏昭武九年十一初月,西路魏軍主帥沈的戰報送到了雒陽。

  這并不是向魏王趙潤稟報平輿君熊琥戰死這則消息的戰報,其實在那之后,魏將沈亦66續續派人向雒陽送遞了十幾則戰報,以此向雒陽匯報他這一路魏軍進攻楚國的進程。

  在沈的西路魏軍這邊,由于平輿君熊琥戰死、西郢君熊燾投降,整個楚西幾乎已經沒有什么可以阻擋魏軍的人物,像什么泌陽君熊啟這種楚西邑君,他們在強盛的魏軍面前,皆望風而降,以至于西路魏軍輕輕松松地就攻陷了楚西大江以北的所有城池。

  誰能料想,以往在戰事不利時逃得比誰都快的平輿君熊琥,竟然是楚西這邊抵抗魏軍最堅決的人,其余的,就算不是望風而降,也只是在稍稍抵抗一番后就立刻投降,沒有幾人像平輿君熊琥這般誓死抵抗。

  在攻占了平輿、汝南等地后,魏將沈在這段江域渡江,準備順勢攻打長沙。

  由于時間關系,沈麾下的魏軍暫時在云夢澤(洞庭湖)一帶駐軍,準備待渡過冬季后,等來年開春再向南揮軍,占領整片長沙。

  數日后,似司馬尚、桓虎、樂弈等將領的戰報,亦紛紛送抵雒陽,送到了魏王趙潤手中。

  在閱覽罷這些戰報后,魏王趙潤對魏楚戰爭前線的情況,也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平心而論,楚國失去了大江以北的所有城池,這絲毫不出乎趙潤的意料,畢竟他從一開始就不認為楚國還有能力擋住他魏國的三路大軍。

  唯一的意外,僅僅只是楚王熊拓遷都彭蠡這件事。

  這件事,最早被記載于宋郡守司馬尚的戰報中,楚國的王都壽郢,就是司馬尚與桓虎聯下來的,東路魏軍那邊的樂弈與田耽,沒能撈到這份軍功。

  在攻伐壽郢的期間,司馬尚最早注意到楚國將大量財物、物資運往南邊,懷疑楚人或有可能放棄壽郢這座都城,但他當時并不清楚楚人準備遷都何處。

  于是司馬尚便派了一支騎兵,盯著那些運輸物資的楚國戰船,在跟了很長一段路程后,這才確認楚國遷都彭蠡這件事。

  彭蠡…

  在雒陽王宮的甘露殿內,魏王趙潤仔細閱覽著司馬尚的戰報。

  在這份戰報中,心思縝密的司馬尚已大致描繪了彭蠡一帶的地貌,讓趙潤大致能夠了解,得知彭蠡一帶的地貌大致呈凹形,西、南、東三面環山,唯獨北面乃是大澤(鄱陽湖)可通大江,初次以外在湖澤的西邊,有一條山間谷道可通外界,除此以外,幾乎是與世隔絕。

  熊拓…他竟能忍下這口氣,遷都彭蠡?

  魏王趙潤心中大為以外。

  畢竟按照他對熊拓的了解,后者的性格極為剛烈好強,他原以為熊拓會死守壽郢,且不惜為此戰死于都城。

  以己度人,趙潤自己亦是這般,他當年在大梁戰役時,就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若大梁不能保全,便與三十余萬魏國男兒共存亡,寧可戰死在保衛國家的戰爭中,也不會灰溜溜地逃到三川,茍延殘息等待攻伐韓國的精銳回援。

  當然,趙潤絕沒有看不起熊拓的意思,畢竟熊拓從來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相反地,趙潤覺得熊拓恐怕是掙扎了許久,才做出了這個艱難的決定。

  畢竟死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若是怕痛的話,只需一杯毒酒就能了結性命,因此在某種意義上說,自盡也有一部分自我逃避的意思。

  不過,熊拓就沒有逃避的意思,他在楚國局勢這般惡劣的情況下,依然忍辱負重,忍受屈辱遷都彭蠡,就為了一絲絲日后能卷土重來的機會,這讓趙潤頗為佩服熊拓的器量。

  但是,趙潤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為了國家,縱使趙潤與熊拓私交親密,他亦要趁勝追擊,將楚國徹底逼上絕路。

  魏昭武十年開春,在魏王趙潤的命令下,魏國三路兵馬渡過大江,突擊彭蠡,意圖摧毀楚國最后的一絲存活希望。

  并非趙潤無情,而是為了魏國,他必須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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