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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0章:筵席

  趙弘潤原以為此番再臨咸陽,秦王多少會因為前一陣子他兵臨咸陽城下時的挑釁舉動而給他來個下馬威什么的,沒想到,秦王的態度很平靜。

  既沒有因為當初趙弘潤兵臨咸陽城下時的挑釁舉動而惡意報復,也沒有因為魏秦或將結盟而對趙弘潤熱情幾分,平靜中帶著幾分審視的味道,就仿佛,老丈人看待女婿似的。

  這使得趙弘潤在路上打的腹稿有一半失去了意義,因為秦王根本就沒有找他麻煩的意思,只是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審視著他,讓趙弘潤頗有種毛骨悚然般的不適感。

  在筵席上,趙弘潤的坐席被安置在東側的首席,與出訪秦國的魏使杜宥同席,方便他們兩人在酒席筵中私下交談,畢竟杜宥雖然說是出訪秦國的使臣,但促成魏秦結盟,單靠他一人還是不夠的,還得由魏西戰場的主帥趙弘潤點頭同意,秦魏雙方才能達成共識。

  而在趙弘潤的下首,則是秦少君與玉瓏公主二人同席,她二人的座位,別說讓很多魏人看不懂,就連秦人也看不明白。

  要知道,秦少君的身份很特殊,她既是女兒身,又是秦國至今為止名義上的儲君,因此,當想到聯姻這件事后,似趙冉、衛鞅、渭陽君嬴華、陽泉君贏镹、藍田君贏謫等人,下意識地就聯想到了這位少君。

  但這位少君的身份著實有些尷尬:若從秦國儲君的角度出發,少君當迎娶魏國的王女玉瓏公主為妻,二人稱得上是門當戶對;可若是從秦少君的女兒身角度出發,嫁給魏公子潤這位強勢的魏王公子,這將會對魏秦結盟一事起到最大的促成與推動作用。

  而這兩種選擇,對秦國而言皆有利弊。

  就比如說,盡管此刻在這座宮殿內的咸陽貴族或多或少都已得知秦少君可能是女兒身的事實,但這件事從未說破過,并且,秦國中下階級的國人,也一直都認為秦少君乃是他們秦國未來的君王。

  在這種情況下,突然讓秦少君改回女裝,嫁給魏國公子姬潤,相信秦國最起碼有一半以上的人無法接受這種事。

  當然了,似聯姻的問題,嬴華、趙冉、衛鞅等人也就是在心中猜測一下,畢竟聯姻只是手段,促成魏秦結盟才是目的,相比較秦少君究竟與誰人成婚,他們更加在意魏秦結盟后,秦國能從魏國那里得到的好處。

  至于秦少君究竟繼續裝扮男兒迎娶玉瓏公主,還是脫下男裝、換上女裝嫁給魏公子潤,這種事留著讓秦王自己去考慮就行了,反正關系不大。

  而此時,秦王也正在考慮這個問題。

  對于趙弘潤,秦王當真是很滿意,別看前一陣子作為敵對時,他對幾乎將他秦國逼上絕路的趙弘潤恨得咬牙切齒,但如今,在或將成為翁婿的情況下,秦王又對這個女婿的才華感到十分滿意,或許這就是所謂人的矛盾心理。

  唯一讓秦王犯難的,就是秦少君的真實身份。

  當年為了穩固王位,秦王讓明明是女兒身的秦少君假扮男兒,并立為儲君,杜絕了某些野心之人對王位的窺視。他當時想著,待日后生下子嗣后,再另立儲君之位即可,至于秦少君,到時候對外公布一個假消息即可。

  比如說,對外公布秦少君不幸病故什么的,來個瞞天過海,讓這個女兒重新變成秦國的公主,反正秦國的民眾又不會得知真正的情況。

  但問題是,由于秦國這邊的生活條件不高,讓秦王有好幾個兒子皆不幸夭折,以至于到如今,秦少君最大也是唯一的弟弟贏傷,目前滿打滿算也只有十一歲,而且身體從小就虛弱,說難聽點,誰也說不準哪天會不會因病而故。

  正是處于這份擔心,秦王暫時不打算摘下秦少君這位長女的儲君位置。

  因為秦少君雖然是女兒身,但自幼因為品德而受到秦人的推崇,倘若秦王執意要拿掉長女的儲君身份,那么就只能對外公布類似少君病故的消息,而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當秦少君的弟弟贏傷病故后,秦王沒有辦法再次讓秦少君再次擔任儲君。

  這樣一來,秦王就沒有繼承王位的子嗣了,這種情況對于一個國家而言,是非常不利的,因為這會引起其他嬴姓王族對王位的窺視。

  正因為茲事體大,秦王不敢輕易做出決定。

  秦王的沉默,讓殿內在座的某些咸陽貴族產生了誤會,他們哪里曉得秦王是在考慮著聯姻的問題,見自家大王在筵席中面色深沉,還以為是故意給趙弘潤擺臉色,心下遂有了針對趙弘潤的心思。

  說實話,秦人對趙弘潤的感覺普遍很差,畢竟趙弘潤在三年前就擋住了秦人東征的腳步,今天又率領近十萬魏軍殺到他們秦國的領土,對秦國造成了無法估量的損失。

  而其中損失最大的,無外乎秦國的貴族階級,尤其是咸陽貴族。

  畢竟因為趙弘潤的關系,秦國近幾年對魏國方向的戰爭幾乎沒有得到任何回報,還因此白白犧牲了幾十萬的青壯,其中的損失,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估算清楚的?

  這份憤懣,讓一些咸陽貴族們忍不住在筵席中開口針對趙弘潤。

  這不,當即就有一位咸陽貴族舉著酒樽對趙弘潤說道:“姬潤公子,在下聽說,貴國的魏王陛下有意與我大秦媾和結盟,不知貴國何故突然與大秦媾和?”

  趙弘潤一眼就看出對方不懷好意,眼皮一挑剛要說話,就聽身旁的本國使節杜宥笑著說道:“自然是為兩國生靈。…夫戰,人禍也,傷國傷民。”說著,這位魏國禮部尚書開始侃侃而談,列舉種種因戰爭而起的慘劇,然后又從數百年前姬趙氏魏人與秦人的淵源,說到今時今日秦人與魏國的矛盾,才思敏捷、口若懸河,生生讓那名咸陽貴族插不上嘴。

  趙弘潤幾次看到那名咸陽貴族想要張口,卻被杜宥打斷,心中好笑之余,對杜宥的口才頗為佩服——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巴拉巴拉說一大堆,說得對方頭昏腦漲,這份才思,著實厲害。

  更讓趙弘潤感到好笑的是,當說完一大堆,待杜宥微笑著遙敬那名咸陽貴族時,對方居然也呆愣愣地舉杯喝了一口酒水,顯然是被杜宥繞迷糊了。

  不過接下來,杜宥就沒有那么輕松了,因為那些咸陽貴族,接二連三地跳出來,提出了種種問題,其中最過直接、最過尖銳的問題,就當屬魏國將如何賠償秦國的損失這個話題。

  看得出來,那些咸陽貴族最在意的,還是利益。

  由于是以一敵眾,縱使是杜宥這樣學富五車的魏國賢臣,也被那些咸陽貴族說得有些疲于應付,以至于在寒冬臘月,額頭竟滲出了一層汗水。

  見此,趙弘潤冷不丁插嘴道:“賠償?我大魏因何要賠償貴國的損失?”

  聽到趙弘潤在旁插嘴,杜宥心中暗道不好,要知道,他搶著開口,就是為了避免讓旁邊這位肅王殿下開口。

  在大梁誰不知道,這位殿下的唇舌那是能氣死人的!

  記得當初就出現過謠言,說宗府宗老趙泰汝、趙來拓、趙來樸等人,當年被這位肅王殿下罵地險些當場吐血,雖然事后雙方都否認有這件事,但無法否認,趙泰汝至今仍在指責肅王趙弘潤目無長輩。

  想到這里,杜宥連連給身邊那位肅王殿下使眼色,畢竟好端端的結盟一事,可別因為這位肅王殿下的唇舌而攪黃了。

  然而,趙弘潤卻對杜宥的顏色視而不見,在他看來,與秦媾和結盟是一回事,賠償對方又是另外一回事——他魏國有什么理由要向秦國賠償?

  “本王實在是不明白,閣下說的賠償,是出于哪件事?…是因為三年前貴國的軍隊敗在本王手中?亦或是今年貴國的軍隊仍然敗在本王手中?”

  趙弘潤搖晃著手中的酒樽,似笑非笑地說著讓殿內所有秦人都感到羞恥的話題。

  其中,渭陽君嬴華、陽泉君贏镹,縱使他們明白趙弘潤并非是針對他們,此刻也是滿臉尷尬,只好借低頭飲酒作為遮掩。

  而此時,那名咸陽貴族亦是氣地滿臉通紅,生硬地說道:“姬潤公子!我大秦并未戰敗!”

  趙弘潤瞥了一眼對方,似笑非笑地說道:“閣下說的,是前年貴國二十萬軍隊在三川全軍覆沒那回,還是被本王打到咸陽城下的這回?還是說,兩回都是?”

  “你!”那名咸陽貴族聞言氣得幾乎吐血,但卻無言以對。

  因為事實就像趙弘潤所說的,無論如何,這兩回魏秦之戰,秦國都是慘敗——不管他們秦人承認與否,事實如此。

  想了想,那名咸陽貴族咬牙切齒地說道:“姬潤公子切莫得意,倘若此戰持續下去,來年開春,姬潤公子未必還能占據優勢?”

  趙弘潤聞言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你們等得到來年開春么?”

  僅一句話,就將那些咸陽貴族氣得半死。

  然而奇怪的是,親眼目睹著趙弘潤與那些咸陽貴族相互爭吵,可秦王卻仿佛絲毫沒有干涉的意思。

  他時不時地看看趙弘潤,看看秦少君,看看玉瓏公主,隨即又陷入沉思。

  看到這一幕,似趙冉、衛鞅對視一眼,心中也就明白了。

  很顯然,自家大王可能早就被魏王的書信以及魏使杜宥給說動了,秦魏聯盟勢在必行,眼下唯一困擾自家大王的,只是那個聯姻的問題而已。

  一次成功的聯姻,能讓秦魏兩國皆受益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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