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即九月二十八日,趙弘潤便受到了來自他父皇親筆所書的手詔。,
手詔上只有一個字:允!
只見那個幾乎要占盡手詔整個篇幅的允字,端的是金鉤鐵畫、蒼勁有力,若不是手詔上蓋著他父皇的私印,趙弘潤當真不敢想象,他平日里和和氣氣的父皇,居然能寫出如此殺氣騰騰的字體來。
真是很霸氣…
反復觀閱著,趙弘潤暗暗心說。
雖然學得不精,但不可否認他在琴棋書畫上都有些造詣,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出他父皇在書法上的造詣,就算他向來喜歡揮灑飄逸的字體,也不得不承認,他父皇的字,寫的不知比他高過幾個檔次。
這不,閑著沒事來串門的御史補官邱毓,趙弘潤瞧后者的眼神,仿佛是恨不得將這份手詔奪過去仔細欣賞。
“送給你?”趙弘潤笑著調侃道。
邱毓下意識面露狂喜地點點頭,隨即又連忙搖頭。
也難怪,畢竟這是魏天子親筆所書命人交給肅王弘潤的手詔,豈是隨隨便便可以占有的?
說句不客氣的話,趙弘潤送他這份手詔或許不會獲罪,可他邱毓若是敢收,那可就有問題了。
身為御史補官的邱毓,對此自然是心知肚明。
因此,他連忙擺擺手說道:“下官正親睹陛下御筆龍書,已是莫大的福氣,豈敢染指?”
其實趙弘潤倒是無所謂,不過見邱毓戰戰兢兢不敢收,他也不再勉強,畢竟手詔這種東西,的確是不好擅自送人的。
“沈彧,派人去請巴圖魯與阿克敦兩位大族長。”
“是。”
沈彧抱抱拳,離了氈帳,喚作兩名肅王衛,叫他們分別去邀請羯部落與羚部落的兩位族長。
大約半個時辰之后,羯部落的族長巴圖魯與羚部落的族長阿克敦便一同來到了趙弘潤的氈帳內。
而見此,邱毓便識趣地告退了。
只見帳內,巴圖魯與阿克敦二人才剛剛坐下,年過四旬卻仍然脾氣急躁的巴圖魯便急不可耐地問道:“尊敬的肅王,你此番邀請我二人過來,想必是貴國的王已給出了回覆吧?”說罷,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但愿是個好消息。”
趙弘潤聞言微微一笑,點頭說道:“是好消息沒錯。”
聽聞此言,巴圖魯與阿克敦二人眼睛一亮,異口同聲地問道:“魏王同意支持我羯羚攻打巴國?魏國會出兵么?”
“這個…”趙弘潤愣了一下,他這才想起,他父皇只是給了他一個允的訊息,但是具體的,卻沒有注明一個字,顯然,是打算讓趙弘潤來衡量支持羯族人的尺度。
可趙弘潤方才與邱毓閑聊魏天子的字體,以至于沒有想到這一茬,下意識地就叫人請來了這兩位族長。
然而,巴圖魯與阿克敦兩人卻會錯了意,在瞧見趙弘潤一副猶豫之色后,阿克敦皺眉試探道:“莫非…有什么條件?”
不得不說趙弘潤才思甚為敏捷,聽到條件兩字后,大腦迅速運轉,將錯就錯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斟酌著說道:“是這樣的,本王的父皇,看在羯羚兩部落并未協助羯角、而愿意與我大魏親善的份上,允許本王給予兩位族長一定的支持…但是兩位大族長也知道,我魏人雖與巴國人有仇,但那是百余年乃至數百年前的事了,從那以后,我大魏與巴國其實并無什么沖突。此番,羯羚兩部落愿與我大魏親善,我大魏給予兩位族長一定的支持也并無不可,但若是因此惹怒了巴人,致使巴人懷恨在心,攻打我大魏,恐怕我大魏西境南梁一帶,會生靈涂炭啊…”
平心而論,趙弘潤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南梁生靈涂炭?這天底下還能有多少地方比南梁更貧瘠、更荒蕪?那可是連巴人、楚人都懶得去攻占的地方,論人煙罕至,與黔地不分秋色,哪有什么生靈可涂炭的?
這不,在聽到趙弘潤的話后,兩位族長的表情就變得古怪起來,畢竟他們不是不清楚魏國西境南梁一帶的情況,那絕對是鳥不拉屎的貧瘠之地,可趙弘潤在說那番話時憂心忡忡的表情,卻仿佛那里是足以媲美王都大梁般繁華的魏土。
“魏國想要什么?”阿克敦一下子就明白了趙弘潤的意思。
而就在趙弘潤打算惺惺作態一番時,卻見巴圖魯抬手阻止了他,搶先問道:“在提出報酬前,先說說魏國能提供什么?”
趙弘潤雙手手指交叉,壓低聲音說道:“武器、防具、糧食…我大魏不出兵,但可給予兩位族長足夠的物資。”
“交易?”阿克敦問道。
“這是自然。”趙弘潤莞爾道:“兩位族長總不至于認為我大魏白白將這些送給你們吧?”
巴圖魯與阿克敦對視一眼,緩緩點了點頭,畢竟他們也不認為魏國有如此好心。
“魏國能提供多少武器?”
“先別忙。”抬手阻止了巴圖魯,趙弘潤笑瞇瞇地說道:“先談談報酬吧。”
“報酬?”巴圖魯與阿克敦面面相覷。
半響后,阿克敦似乎是有所醒悟,表情古怪地問道:“尊敬的肅王,你的意思是,我們非但要付出代價才能得到魏國的武器、防具、糧食,還得額外給予魏國報酬?”
“正是這個理。”趙弘潤一臉你終于開竅了的表情。
見此,巴圖魯不悅地質問道:“憑什么要我們支付兩次錢?”
聽聞此言,趙弘潤嘴角含笑,淡淡說道:“因為羯羚兩個部落,并非雒水之盟的盟眾。按理來說,我大魏是不會與兩位族長交易的。”
“…”巴圖魯與阿克敦面色微變。
見此,趙弘潤面色自若地說道:“兩位族長既不愿意加入雒水之盟,又希望得到我大魏的支持,那么就只有額外地支付一筆報酬,否則,本王無法使那些加入了雒水之盟的部落信服。…當然了,在價格上,本王可以破例讓兩位享受盟眾的待遇。”
巴圖魯與阿克敦互換了一個眼神,似乎在商議是不是要加入雒水之盟,但是最終,他們還是決定寧可支付一筆不費的報酬。
正所謂寧為雞首不為牛首,他們皆是大部落的族長,只要有選擇,自然不想像那些中小部落那樣臣服且依附魏國。
“不知尊敬的肅王想要什么報酬?”阿克敦謹慎地問道。
“鐵礦!”趙弘潤壓低聲音說道:“巴地有豐富的鐵礦,本王希望你們攻下巴人的土地后,若是發現當地有礦山,便叫人開挖,將挖出的礦石運至雒盟。放心,這樁事本王不會讓兩位族長白白出力的。”
“就這個?”巴圖魯與阿克敦聞言愣住了。
他們還以為趙弘潤會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呢,沒想到只是要巴地的礦石。
這有什么難的?
攻下一片巴地后,派一幫奴隸去挖就是了。
反正他們三川部落也沒有所謂的工冶技術,礦石對于他們來說毫無作用。
“對,這就是本王想要的報酬。”趙弘潤笑呵呵地說道:“其實不光鐵礦,比如巴地還有種樹,樹上長著能夠吐出白色蠟液的蟲子,本王不要求兩位族長搶奪那些樹,但是那些蟲子所吐的白色蠟液,本王這邊會大量收購。除此之外,馬匹、蠶絲,一切羯羚部落用不上、但我大魏覺得有用的巴地特產,兩位族長皆可售向我大魏。…不過,本王想提醒兩位族長,若是兩位族長接受了我大魏的支持,日后便不可再向其他國家勢力出售這類東西。”
“若是我們留著自用呢?比如戰馬。”
“這并不違反我們的約定。”
“好!”在對視一眼后,巴圖魯與阿克敦紛紛表示可以接受。
談妥了報酬,巴圖魯便迫不及待地與趙弘潤商量起武器的交易,不得不說,他對商水軍的武器鎧甲頗為垂涎,尤其是那連弩車。
只不過趙弘潤給予的報價,險些讓巴圖魯嚇地將舌頭都吞下肚子去。
“一套士卒用的武器防具居然要兩頭羊?”
“若大族長希望用十張羊皮來換,本王也能接受。”
“這…”巴圖魯瞪著趙弘潤,恨不得攥著對方的衣襟質問,這難道就是雒水之盟盟眾的所謂優惠價格?
這豈不是說,他若是想要武裝十萬名奴隸,就得交出二十萬只羊?或者說一百萬張羊皮?
而面對著巴圖魯與阿克敦兩位族長的眼神質疑,趙弘潤坦然地說道:“商水軍那可是我大魏的精銳之師,沒見他們在雒水,單憑兩萬人便擋住了比塔圖二十余萬大軍么?既然是精銳之師,身上的甲胄自然昂貴。”
巴圖魯想了想,覺得這話倒也有道理,又說道:“我們只是想武裝我們部落的奴隸,用不著那么優質的武器防具,有沒有便宜些的?”
趙弘潤想了想,想起了那些地方縣城衛戎軍淘汰下來的裝備,那些堆放在地方縣城庫房里等著銹爛,或者正準備花一筆錢改造成農具出售給魏國農民的破銅爛鐵,點頭說道:“有的,據本王估計至少二三十萬數量的武器防具,不過本王有言在先,那些東西,兩位族長可別太過指望。”
不過巴圖魯對此毫不介意,哪怕是被魏國縣城的衛戎軍淘汰的武器又怎么樣,至少比削尖的木頭有威力吧?
反正武裝的是奴隸軍,用不著太好的武器。
“我們就要這個,不知這價格…”
“本王也懶得算了,這樣吧,加上運輸的花費,一筐武器或防具十只羊。”
“這一筐…”
“劍的話,大概三四十把吧。”
“能否在便宜一些?”
“兩位…”
整整一個時辰,趙弘潤在與巴圖魯與阿克敦二人針對魏國援助物資的價碼展開了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