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應外合、大破魏軍,不可否認,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的建議讓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砰然行動。
可心動歸心動,并不代表比塔圖就這樣簡簡單單地相信了三人的話。
是故,他在沉思了片刻后,沉聲問道:“三位頭領的來意,本族長已經了解。…但本族長還是想不通,眼下明明是魏人更占上風,為何你們卻會來與本族長私會?”
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對視一眼,隨后,薩因站出來行禮說道:“大族長這話說的,要不是走投無路,我們豈肯臣服于魏人?…但是,魏人有連弩、有投石車,有猛火油,這三者的威力,大族長你前些日子也見到過了,若我雒城當時不肯投降臣服,我鞏、雒兩地的部落,恐怕早已被魏人屠殺殆盡了。”
比塔圖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故作驚訝地問道:“什么?你們是假意臣服于魏人?”
聽聞此言,孟氏部落的頭領阿魯冷哼一聲,自嘲道:“要不然呢?魏人殘暴,將我氐族的睺氏一支屠殺殆盡,我氐族豈肯真心臣服于魏人?”
“…”比塔圖摸著胡須沉思不語。
羝族睺氏部落被魏國的碭山軍所滅,此事已經是遍傳三川之地的事了,甚至于,當初比塔圖還利用這件事,叫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去拉攏雒、鞏之地的中小部落。
只可惜,雒鞏之地的中小部落在魏軍強大的攻勢前幾無戰力可言,打了幾仗便草草降服于魏人,讓比塔圖希望他們拖住魏軍腳步的意圖成了空話。
半響后,比塔圖問道:“你們密謀與本族長私下聯合,何人為領頭羊?”
薩因聞言說道:“是我們族長的親弟弟嘎契罕,正是他在上次將雒城的變故透露給大族長你的。”
綸氏部落的嘎契罕…
比塔圖心中釋然,因為他以往曾數次見過嘎契罕,并且,嘎契罕十分向往強大的羯角部落,一直希望他們綸氏部落有朝一日也能像羯角部落那樣強大。
因此,對于嘎契罕親善他羯角部落,比塔圖并不是不能理解。
“那么,你的族長祿巴隆呢?他是什么意思?”比塔圖又問道。
“這個…”薩因顯得有些猶豫。
見此,比塔圖心中起疑,故意問道:“怎么?是不方便透露的事么?”
“倒也不是不方便透露…”薩因猶豫了半響,這才皺眉說道:“只是,我們族長最近的樣子有點古怪,因此嘎契罕不敢將這件事告訴他…”
“有些古怪?什么意思?”比塔圖聞言心下有些好奇。
只見薩因臉上閃過一絲為難,隨后神色怪異地說道:“大族長應該知道,魏軍在攻打雒城時,曾無意間用猛火油焚毀了我綸氏部落在城內的部落營地吧?”
其實這件事比塔圖是不知情的,但他卻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說道:“唔。…然后呢?”
“然后…我綸氏部落失去了所有的東西,走投無路之下,族長他去求見了那個魏國的肅王。也不知他們之間說了什么,反正自那以后,族長他就變得有些奇怪,只要是那個魏國肅王的命令,無不爭著搶著去做,而那個魏國的肅王,也對我們族長越來越信任了…”
比塔圖聞言皺了皺眉,有些鄙夷地說道:“祿巴隆,難不成已變成了魏人的走狗么?”
聽聞此言,薩因有些色變地說道:“大族長何出此言?族長他也是為了部落,走投無路…”
“走投無路?”比塔圖冷笑兩聲,隨即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最近,那個魏國的姬潤,可有找過你們族長?”
薩因愣了愣,好似回憶了片刻,這才說道:“有,族長經常被那個肅王請去喝酒,每次喝地醉醺醺回來,還帶回一些魏人的飾物…有時,他還會醉醺醺地告訴我們,說什么我綸氏部落今日會飛黃騰達什么的…”
比塔圖一聽心中便已有了定論,冷笑道:“蠢材!你們族長分明是被魏人給收買了!”說罷,他冷哼一聲,輕蔑地嘲諷道:“飛黃騰達,嘿!給魏人當狗,的確也能飛黃騰達!”
“…”薩因頓時色變,面色一陣青白。
瞧見薩因這模樣,比塔圖搖搖頭,一臉遺憾地說道:“祿巴隆,當初也是本族長所敬重的勇士,沒想到,居然會墮落到這種地步…”說罷,他轉頭望向薩因,問道:“還有誰,與你們族長祿巴隆一樣,頻繁被姬潤請去喝酒的?”
“請喝酒的話,所有族長都被那個魏國的肅王請去過,不過若論次數,就數我們族長與白羊部落的哈勒戈赫最為頻繁。”
“哈勒戈赫?”比塔圖聞言冷哼一聲,毫不意外地撇嘴冷笑道:“那老家伙…當初在合狩時就出面支持魏人,不奇怪。恐怕,他恥于自己是高原天神的子民,而恨不得是一名魏人吧?”
看得出來,比塔圖對羱族白羊部落的族長當初在合狩時,違背他的意愿而率先出面支持魏人,至今仍懷恨在心。
罵了幾句,比塔圖總算是宣泄了心中的怒火,轉頭對薩因說道:“回去告訴嘎契罕,若是他真心助本族長打敗了魏人,我比塔圖便支持他當綸氏部落的族長,并且,從今以后,我羯角部落與綸氏部落結盟。”
聽聞此言,薩因連忙擺擺手說道:“大族長誤會了,嘎契罕并不是想當部落的族長,只是不希望被魏人奴役…”
很遺憾的,他的說辭,被比塔圖當成了客套話,揮揮斷道:“無論怎樣都好,總之,祿巴隆自甘墮落去當魏人的狗,這種人也能繼續擔任一個部落的族長?”
薩因怏怏地合上了嘴,隨即問道:“那…里應外合的事,大族長覺得如何?”
“什么時候?”比塔圖摸著胡須沉思道。
薩因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最好盡快…”
比塔圖皺皺眉,一瞧薩因等三人,卻見他們表情有異,遂立即問道:“發生了什么變故么?”
只見薩因臉上露出幾許羞愧,訕訕說道:“我們三人在潛出雒城的時候,被兩名巡邏的魏軍給發現了,我們怕走漏風聲,就把那兩人給殺了…魏軍有點卯的軍紀,每日清晨,那些大小兵將會清點人數,萬一發現那兩名士卒失蹤…”
這幾個蠢貨!
比塔圖忍著氣瞪著薩因等三人,心說這三個蠢貨未免也太不小心了,這么大的事都會出岔子?!
不過看在對方尚有利用價值的份上,比塔圖并未開口怒罵,而是在沉思了半響后,點頭說道:“那就今夜!”
“今夜?那是最好…”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聞言松了口氣。
而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個聲音。
“慢著!”
比塔圖與薩因、阿魯、舒爾哈幾人下意識轉過頭去,這才發現開口的居然是一直在旁默默注視著后者三人的羯族年輕勇士博西勒。
“博西勒?”
比塔圖疑惑地望向了博西勒。
只見博西勒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薩因三人,沉聲說道:“大族長,這件事可能有詐。”
薩因等人聞言面色微變,在博西勒的眼神逼視下不禁有些心虛,卻只能硬著頭皮裝出氣憤的樣子。
“你是何人?居然敢擅自插嘴?”
比塔圖摸了摸下巴,笑著說道:“三位頭領別動怒,他是我的養子。”說罷,他轉頭望向博西勒,問道:“博西勒,為何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大族長且稍等,容我問問他們。”
“…”比塔圖微微一愣,待眼珠微轉后,卻不說話。
見此,博西勒走近幾步,目視著薩因三人,問道:“三位頭領,你們是怎么潛出雒城的?”
薩因看了一眼比塔圖,見后者無動于衷,遂表情怏怏地解釋道:“我綸氏部落負責協助魏軍守雒城的北城墻,只要別被城墻上的魏軍發現,偷偷潛出來還不簡單?”
博西勒默然不語,畢竟在最近三日的攻城戰中,雒城北城墻的確是飄著羝族綸氏部落的戰旗的。
“何時離城的?”
“沒注意時辰,大概…一個時辰前吧。”
“一個時辰?”
薩因臉上露出幾分鄙夷,沒好氣地說道:“我們是偷偷溜出城來的,自然要小心謹慎了。…為了不引起城墻上的魏軍的主意,我們三人還都是用自己的腿走過來的。”
在此之后,博西勒又追問了數個問題,但始終沒有聽出什么破綻,皺了皺眉。
見此,比塔圖心中的疑慮被打消了,打了個哈哈對薩因等人說道:“博西勒他啊,為人就是謹慎些,哈哈,好了,這件事…”
可剛說到這,博西勒卻再次打斷道:“大族長且深思,我還是覺得這件事不對勁。”說罷,他抬手指向薩因三人,皺眉說道:“這三人來得太巧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們羯角束手無策的時候來,就仿佛是…看準了我們別無選擇似的。”
聽聞此言,薩因、阿魯、舒爾哈這回真的是心虛了。
畢竟博西勒猜得沒錯,主導這件事的魏國肅王趙弘潤,的確是捏準了羯角部落此刻已束手無策,這才派三人前來詐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