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羱族語)大族長…”
在羯角部落族長比塔圖的身后側,有一名看起來頗為年輕的羯角騎兵,緩緩來到了前者身側。
“(羱族語)博西勒么?”比塔圖目視著雒城方向,隨口問道。
年輕的羯角騎兵低了低頭,在應了一聲后,語氣沉重地說道:“在前方督戰的戰士有人來回稟,魏人用了詭計,他們放火截斷了奴隸的去路…那種天火,凡人無法靠近。”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說道:“我們,損失了至少兩萬奴隸。”
聽聞此言,周圍那些附屬于羯角部落的,似灰角、烏角等部落的小族長們,紛紛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羱族語)損失居然…居然兩萬奴隸兵?”
“(羱族語)這才開戰多久?竟然就損失了兩萬多奴隸么?”
“(羱族語)魏人用這種方式戰斗,他們根本就沒有多少損失嘛!”
“(羱族語)整整兩萬多奴隸…居然連消耗魏軍體力也辦不到!”
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望了一眼議論紛紛的眾小族長們,忽然哈哈哈大笑了起來,一臉輕蔑而倨傲地說道:“諸位族長,你們這是怎么了?只不是死了些微不足道的奴隸而已,隨時可以在北地得到補充。”
聽聞此言,諸小族長們愣了愣,騷動的心情逐漸得到平復。
正如比塔圖寬慰他們的,只不過區區兩萬余奴隸兵而已,他們羯角部落在北地“狩獵”一回,所能擄掠到的奴隸,何止這個數?
“(羱族語)話是這么說…不過,魏人的軍隊,他們的力量還真是可怕啊,那么短的時間內,居然殺了兩萬余奴隸兵…這樣的戰斗力,真是毫不遜色那個秦啊。”
一名似馬臉般的中年人在旁喃喃說道。
切拉爾赫…
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瞥了一眼身邊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羱族語)事到如今,反而是作為求助者的你開始猶豫了么?”比塔圖淡淡地問道。
名為切拉爾赫的馬臉中年人聞言苦笑一聲,搖搖頭說道:“一個秦,就足以讓我烏邊頭暈眼花,真是不想再招惹一個實力毫不遜色秦的魏國…”
原來,切拉爾赫,是居住在秦嶺與三川交界附近的一支名為烏邊的部落的族長。
烏邊是一支羱羯兩族人混居的大部落,實力比羯角部落要遜色一籌,但兩者企圖獲得更多土地的部落意圖是一致的,就如羯角部落向北面的北地擴張,烏邊亦在近些年來逐步向西北擴張,這就惹上居住在秦嶺的一個名為秦的氏國。
出乎烏邊部落的意料,秦國的士卒,超乎尋常的強大,很難想象,往往千余數量的烏邊戰士,居然打不過區區三四百數量的秦國士兵。
更讓烏邊部落目瞪口呆的是,秦國在與他們開戰的同時,居然還同時與隴西開戰。
居然是兩線作戰!
雖然這兩線作戰投入的秦國士卒都不多,皆遜色他們的對手,但是那些秦國的軍隊,卻硬生生抵住了攻擊,一方面打得諸羌族部落有一半以上提出停戰懇求,同時打地隴西的姬魏氏向同出一支的魏國姬趙氏求救;另一方面,逼得烏邊部落,不得不向其他大部落求援。
而在三川草原上,有能力幫助烏邊部落的,如今就只有羷、羚、羯以及羯角這四個大部落,雖然炎角軍隊的實力也不差,但眾所周知,炎角是守護烏須王庭的護衛軍,是不會離開王庭的。
但遺憾的是,羷、羚、羯三大部落中,羷部落對于烏邊主動招惹秦、將如此可怕的敵人引到三川一事極為不滿,勒令烏邊與秦修好;而羚與羯兩大部落,正在與南方的巴國爭奪一塊相當于大半個三川之地的土地,且戰況并不樂觀。
因此,切拉爾赫找到了羯角部落,畢竟羯角部落在針對北地胡人的幾次攻打中都取得了不菲的戰果,實力逐漸壯大。
不過,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提出了交換條件,那就是,讓烏邊協助羯角部落打敗魏國,隨后,羯角會協助烏邊打敗秦國。
切拉爾赫沒有急著做答復,畢竟魏國軍隊勢如破竹地殺戮三川的消息,早已傳遍了三川之地,因此,他當時只是回覆比塔圖,他要親眼看看魏國軍隊的實力,畢竟對于烏邊部落而言,單單一個秦已讓他們支撐不住,若是再招惹一個實力毫不遜色秦的國家,那烏邊部落可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而就目前看到的這一切來說,切拉爾赫感覺高原天神似乎沒有聽到他的祈禱:魏國軍隊的實力,超乎尋常的可怕,讓他有種毫不遜色秦國軍隊的錯覺。
可能是猜到了切拉爾赫心中的退縮之意,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冷冷說道:“切拉爾赫族長,想要有大塊的肉吃,就得先將羊羔養大,這個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在打敗魏人之前,我羯角部落恐怕不能幫上你們什么。”
烏邊部落的族長切拉爾赫聞言皺了皺眉,再次強調道:“比塔圖,秦人不只是被我烏邊部落挑釁而出兵,他們正在向南擴張,因此,這不只是我烏邊一個部落的事,是事關整個三川的事。…秦人打算傾吞這片土地!”
“…”比塔圖冷冷地看了一眼切拉爾赫,不想再聽后面的話。
因為切拉爾赫后面的話,這幾天聽得都快耳朵起繭了。
什么應該與魏人和談、然后集中三川部落的所有兵力,與秦國打仗,挫敗其企圖傾吞三川的野心,與魏人和談?開什么玩笑!
比塔圖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他認為那只是切拉爾赫希望尋求援助的謊言而已,那名為秦的氏國不可能如此強大,可同時與羌、隴西、烏邊三方打仗,并且還有余力向外擴張。
要知道,據比塔圖所知,那什么秦國,以前只是一個縮在秦嶺的小氏國而已,唔,雖然的確難對付,幾次擊退了他們羯族人的向西擴張,但即便如此,比塔圖亦不相信那秦國有實力對外擴張。
而魏國不同,那是的確有實力奪走這片土地的國家…
與一貫狂妄的姿態不同,比塔圖默然地望向了雒城,良久,沉聲說道:“切拉爾赫族長,無論有沒有烏邊的協助,我都會戰勝魏國的軍隊,并且…一直贏下去。”
這是在…威脅我?
切拉爾赫微微皺了皺眉,在沉默了片刻后,問道:“哪怕魏國的軍隊可以驅使天火?”
“天火?”比塔圖冷笑道:“那不是天火,只是一種黑色的油而已。…魏人們將那種黑色的油裝在木桶里,運到我三川…可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說罷,他臉上露出幾分冷笑,沉聲說道:“今日就到此為止了。…下令,撤退了!”
隨著一陣代表著撤退的角笛聲在羯角的本陣中響起,羯角的大軍,終于退兵了。
見此,在另外一片山坡上觀望此戰的羷部落與炎角軍的數百人,亦退卻了。
這首日的攻城戰,最終以魏軍一方的勝利收場。
隨后,商水軍的伍忌親自來到了城內的氈帳,將羯角大軍撤退的消息稟告了趙弘潤。
羯角的大軍,撤退地意外…意外果斷啊。
趙弘潤站在泥盤邊,目視著泥盤內雒城西側那一大片代表著羯角大軍的赤色棋子。
不得不說,羯角部落族長比塔圖的反應,讓趙弘潤感覺有點反常。
因為在趙弘潤的印象中,比塔圖是一個相當狂妄、仿佛絲毫沒將魏國放在眼里的部落族長,因此,似這樣的人在首次攻城戰中投入十幾萬的奴隸兵,仿佛打算一口氣攻下雒地,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在他們魏人一方用火攻阻擋那些奴隸兵靠近西城墻時,羯角大軍居然果斷地選擇了撤退,而不是不顧奴隸兵的死活,強行攻打西城墻、亦或是迂回攻打北、南城墻。
這就有點讓人出乎意料了。
“本王知道了,你且退下吧,伍忌。”
“是。”
伍忌依言退離了氈帳。
就這樣,第一日過去了,待等次日,守衛雒城的商水軍正準備著羯角大軍第二日的進攻時,羯角騎兵出動了。
只見在寥寥數百名羯角騎兵,在雒城城墻上弓弩手的射程外,朝著城外射了一波火箭,點燃了伍忌剛剛命士卒們傾倒在城外的石油,致使雒城城外再次火勢沖天。
而在做完了這件事后,羯角騎兵便立即撤退了,只留下望著城外大火干瞪眼的眾商水軍士卒。
被識破了…
當趙弘潤得知此事后,在帳內來回踱步,皺眉不語。
企圖再次將火在防守上的戰術被羯角看穿,趙弘潤并不意外,讓他意外的是,羯角人居然識破了那黑水的真相,而不是像一般羱、羝兩族人一樣,盲目地認為那是魏國從天上引下來的天火,這讓趙弘潤感到有些棘手。
畢竟若是無法用火海阻擋那些瘋狂的奴隸兵,雒城一方想要擋住羯角那些瘋狂的奴隸兵,那可就只能憑借真本事了。
沒辦法,在剝除了“天火”的神秘面紗后,想要破解趙弘潤這招用火來防守的戰術,實在是太簡單了,只需幾支火箭就能讓魏軍在沒有任何斬獲的基礎上,白白損失一大批珍貴的石油。
“諸位族長們,該是體現我等覺悟的時候了。”
面對著帳內諸族長們,趙弘潤面沉似水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