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肅王殿下赦免了那些部落,允許其繼續在這三川居住?”
次日,當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聽說了最新的那則消息時,不由地面色驚愕。↑,
要知道據他了解,趙弘潤是不可能允許那些對他們魏軍表露敵意的三川部落繼續居住在這片土地上的,畢竟那位肅王殿下在對待敵人方面的主張,可是相當嚴厲的。
“是不是你搞錯了?聞續?”
司馬安疑惑地詢問前來匯報此事的碭山軍大將聞續。
“末將不會弄錯的。”
聞續搖搖頭,頗為肯定地說道。
司馬安聞言皺了皺眉,摸著下巴沉思道:“難道這其中有什么隱情么?”
聽聞此言,聞續目光怪異地瞄了一眼自家大將軍,點頭說道:“正如大將軍所言,肅王之所以赦免了羝族綸氏、羱族灰羊等近十個部落,是因為那些族長愿意為我軍而戰…”說著,他便將他所知的事情大概,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司馬安。
原來,這件事的起因是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在得到趙弘潤的赦免后大為欣喜,當即將這個喜訊告訴了族人。
其余部落族長一聽。
什么,綸氏部落被赦免了?那咱們呢?
于是乎,那近十名族長從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一股腦地跑到趙弘潤暫時居住的氈帳,向這位魏國肅王表達了我族愿意為肅王而戰、我族愿意與貴國攜手和睦、互為友鄰的心跡。
期間,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與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亦一個勁地為這些族長們求情,再加上烏兀、烏娜等青羊族人的求情,使得趙弘潤最終收回成命,允許這些部落繼續留在雒地。
當然,一番警告自然是免不了的。
比如,趙弘潤那一番先禮后兵的話:他告誡那些部落族長們,若是他們在與魏國歃盟后,卻做出了背叛的舉動,那么,魏軍將不會再對他們有絲毫的留情。
“原來是這樣…”
聽完聞續的講述后,司馬安恍然大悟,摸著下巴處的胡須喃喃說道:“換而言之,如今那些個部落為我大魏而戰?并且,若是他們再做出背叛的舉動,我大魏可以出兵剿殺,而不需受道義的指責?”
“大致是如此。”聞續點點頭,補充道:“據我所知,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建議肅王殿下,在城外的洛水河畔立碑,記載肅王與當地諸部落洽談后的種種盟約,還取了個名字叫什么雒水之誓。…若是有記載于石碑上的部落公然做出背叛我大魏的舉動,其余部落將舉兵討伐,誅滅此部落!”
“…”司馬安聞言張了張嘴,不可思議地說道:“這幫陰戎…腦袋有病?他們愿意接受這樣的條件?”
聞續聳了聳肩,說道:“因為肅王殿下提出了與這些部落展開商貿的承諾。…哦,商貿,就是與這些人做交易,用我們大魏的物品換取這些部落的羊皮、羊毛、羊奶酒、奶酪等物。另外,似乎肅王殿下還打算將雒地打造成…自由貿易城池,歡迎任何遵守公平、自愿原則的各族以及各國商人來這座雒城交易。…末將對肅王殿下所說的商貿并不是很了解,不過據末將看來,那些當地部落的族長們,似乎都恨不得擠進來,甚至不惜成為我大魏的附庸…”
“商貿…”司馬安喃喃嘀咕了兩句,隨即點頭說道:“這不奇怪,彼此互通有無,其中的利潤那可是…極為令人眼紅的。想當初肅王殿下從楚國帶回來了那批楚產,我碭山軍只不過是分了一些,就足夠四五年的軍餉…那些陰戎的族長們不惜成為我大魏附庸也要擠進肅王殿下的商貿對象名單,這不奇怪…”說到這里,他砸了咂嘴,喃喃自語般嘀咕道:“居然還有這種方法…”
“什么?大將軍方才說什么?”聞續似乎沒有聽清,聞言問道。
“沒事。”司馬安搖了搖頭,旋即,在深思了一番后,起身走出行軍帳篷。
見此,聞續在后面追問道:“大將軍去哪里?”
“某去求見肅王殿下…請教一些事。”司馬安在斟酌了片刻后,居然說出請教這樣的詞。
不可思議…待聽說了肅王殿下赦免了那些陰戎部落,大將軍竟然沒有動怒?
站在自家碭山軍的帥帳前,聞續一臉難以接受地望著司馬安離去的背影。
從旁,白方鳴不知何時來到了身邊,調侃道:“怎么樣?我就說大將軍不會因此動怒吧?…拿來。”
“…”聞續不快地望了一眼白方鳴,旋即怏怏地從懷中摸出一只錢袋,丟到了白方鳴的懷中。
“嘿!酒錢到手!”
墊了墊錢袋子的分量,白方鳴舔了舔嘴唇,笑嘻嘻地說道,全然不顧聞續那一臉不爽的表情。
而另外一邊,司馬安已來到了趙弘潤所居住的氈帳。
因為是這位大將軍,氈帳外的肅王衛與宗衛們皆沒有阻攔,反而主動為司馬安撩起了帳幕。
在點點頭作為對對方的感謝后,司馬安邁步走入了氈帳。
“肅王殿下。”
此時在氈帳內,趙弘潤一邊品嘗著城內部落族長們獻上的羊奶酒,一邊向烏娜介紹著他魏國的美麗風景,只聽得烏娜津津有味,欣然向往。
而從旁,充當著貼身護衛職責的羋姜則自顧自地喝著茶。
她不怎么習慣三川之民的羊奶酒,因為羊膻氣比較重,她還是更加喜歡醇香的茶葉。
“大將軍。”
趙弘潤招了招手,示意司馬安與他對席而坐。
司馬安沒有推辭,在拱手抱拳作為謝禮后,便坐在趙弘潤對面的席中,神色仍有些怪異地望了一眼將一只羊角杯擺在案上,并且為他倒了一大杯羊奶酒的烏娜。
“大將軍的來意,想必是不滿本王赦免了那些部落、允許他們繼續留在雒地的這件事吧?”趙弘潤微笑著問道。
聽聞此言,司馬安將目光從烏娜轉到對面這位年輕的肅王殿下臉上,搖搖頭說道:“那件事,聞續已向某解釋過…倘若那些部落皆為我大魏而戰的話,某可以接受。”
“什、什么?咳咳,大將軍可以接受?”
趙弘潤正在喝羊奶酒,聽了這話大吃一驚,不慎間竟岔了氣,連聲咳嗽。
這一幕,看得司馬安好不尷尬。
“某可以接受這件事,難道真的讓肅王殿下如此吃驚么?”司馬安面皮有些發黑。
對!簡直太陽打西邊出來…
“那倒不至于。”趙弘潤訕訕說道:“大將軍一心為我大魏,所作所為,皆是為我大魏強盛,本王也覺得,若是一件事能使我大魏變得愈發強大、安泰,大將軍想必會同意的。…話說回來,大將軍既然并非為此事而來,又是所謂何事?”
司馬安無語地望了眼趙弘潤,臉上盡是殿下您哄誰呢?這般的神色,弄地趙弘潤亦有些尷尬。
良久,司馬安品嘗了一口羊奶酒,沉聲說道:“聽說殿下要在雒城外的雒水,仿造烏須之誓,立一塊刻有雒水之盟的石碑?”
趙弘潤笑了笑,解釋道:“那是羱族白羊部落族長哈勒戈赫的主意,肅王覺得此事可行就同意了。…至于那塊石碑,哈勒戈赫等幾位族長會負責的,本王要做的,就是過兩日到雒水與其歃血為盟,達成共識。”
“某聽說,若是有刻在此石碑上的三川部落,日后背叛我大魏,不需我大魏出兵,這些部落族長們便會聚眾將其剿殺?”
“對!”趙弘潤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不可思議,對吧?”
司馬安罕見地微微一笑,一針見血說破了原因:“是因為肅王殿下提出的商貿么?”
趙弘潤愣了愣,苦笑著說道:“大將軍如此敏銳,讓本王毫無成就感啊。”
司馬安微微一笑,隨即壓低聲音嚴肅地問道:“某聽說,那些部落原本愿意成為我大魏的附庸,可是肅王殿下卻拒絕了。…為何?殿下原本可以肆意地壓榨那些陰戎,他們是戰敗者,根本不敢違抗肅王殿下的。”
趙弘潤飲了一口羊奶酒,心平氣和地說道:“因為本王想要的,是我大魏與三川之地長達百年、甚至更久的安泰和平,而不是僅僅十余年的暫時停戰。…大將軍說得沒錯,本王的確可以肆意地壓榨那些羱族人與羝族人,可是,這事會長久么?絕無可能!不公平、不公正的待遇,只會滋生對方的怨憤,滋生對我大魏的仇視心理。…只有相互尊重彼此,才能達成共識。…大將軍,你說,什么樣的情況下,才能判定一支民族或一個國家真正消亡?”
“…”司馬安聞言深思了好一陣,他感覺趙弘潤這句話大有深意。
“是國家被滅?部落被滅?還是最后一名國人或族民死亡?不!一個民族與一個國家的真正消亡,在于文化、傳統是否能傳承下去…與大將軍一樣,本王也想使三川之地上的部落盡皆消亡,但本王不會只動用武力,本王會選擇向三川輸出我大魏的文化、節日、習俗、文字、語言…倘若有朝一日,三川之地上的眾部落族民,會講我們大魏的語言,熱衷于我們大魏的文化,民心思魏,大將軍究竟將他們歸類于羱族人、羝族人,還是…魏人呢?”
說罷,趙弘潤眨了眨眼,壓低聲音說道:“本王并沒有欺騙大將軍哦,奪回三川的戰爭,本王已經開始部署了,只不過,所用的方式與大將軍所知的,稍有區別而已。”
“…”司馬安聞言為之動容,良久后點頭說道:“肅王殿下高瞻遠矚,某不能及。…話說回來,殿下是打算以朝廷的名義與這些陰戎…唔,羱羝族人展開貿易么?”
聽聞此言,趙弘潤瞇了瞇眼,臉上浮現幾許凜然。
“不!本王要借這個契機,推動我大魏國內民間商賈的壯大…”
“…”望著眼前這位肅王那冷冽的眼神,司馬安敏銳地感覺到,這位殿下顯然是在謀劃一件更為龐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