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羱族語)天吶,這是什么?那究竟是什么鬼東西?”
在夜色漆黑的鴉嶺峽出口,一名羯族騎兵好似發了瘋般大叫起來。
從四周不絕于耳的同伴的慘叫聲中,他意識到己方中了埋伏,但是埋伏他們的敵軍,以及對方究竟用什么樣的武器來對付他們,他一無所知。
四周那漆黑的環境,使得他心中的恐懼更加濃郁,那對于未知物的恐懼,讓一名羯族勇士都不自覺地心顫起來。
突然,前方傳來了一聲破空之響,隨后,還未能他反應過來,他便猛然感覺到,仿佛是一根什么東西,以強勁的力道貫穿了他身上的羊皮襖,同時也貫穿了他的身體。
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他聚起所剩無幾的體力,伸手摸了摸胸口,這才發現,他的胸膛處居然出現在了一個血洞。
不像是箭矢…是中原國家那種稱之為“弩”的兵器么?可是,那種弩,怎么會這么粗?力量怎么會這么大?
他驚駭地想著,旋即,只感覺渾身仿佛一輕,所有的痛楚也迅速消失,整個人好似煙氣般向上飄。
再然后,他便再也感覺不到什么了。
“啪——”
一具重物,重重摔在地上。
然而,這重物落地的聲音,在此刻混亂的局勢下簡直弱不可聞,因為,仿佛所有的羯族騎兵都在凄慘的嚎叫,或者發出驚恐的叫聲。
“(羱族語)埋伏!一定是魏人的埋伏!”
“(羱族語)快撤!快撤回鴉嶺峽!”
這邊羯族騎兵們正驚恐地大叫著,忽然,身后鴉嶺峽方向傳來了仿佛山體崩塌的巨響,轟聲震耳。
“(羱族語)是魏人!魏人堵死了鴉嶺峽的另一側出口!我們死定了,我們會被這些魏人殺光的!”
“(羱族語)鎮定點!…沖過去!事到如今,就只有沖過去了!”
“(羱族語)沖!唯有沖過去才有活路!”
在一番爭論與騷亂后,絕大多數的羯族先遣騎兵們,鼓起勇氣朝著前方那未知而可怕的魏國兵器展開了沖鋒,企圖沖破重圍。而期間,亦不小部分羯族先遣本著僥幸的心理,退回了鴉嶺峽,希望能從來路返回。
真可惜…你們已經錯失了機會。
耳畔聽著前方那陣陣馬蹄聲,趙弘潤暗暗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倘若這些羯族騎兵在察覺中埋伏的瞬間便當機立斷選擇強行突圍,那么,商水軍的防線或有可能被他們突破,可這些人,卻因為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浪費了突圍的最佳機會,使得裝填弩矢并不熟練的商水軍,將第二波弩矢推上了連弩的機關箭槽。
果不其然,第二波弩矢根本不用趙弘潤下令,那些裝填好后續弩矢的商水軍,在裝填完畢后便立即扣下了扳機,射出了弩矢。
“噗噗噗——”
又是一陣異物洞穿肉軀的怪聲響起。
盡管此刻夜色漆黑,但商水軍這邊仍能感覺到,前方的羯族騎兵在連弩這種強勁戰爭兵器的洗禮下人仰馬翻,死了一大片。
“噗噗噗——”
第三波弩矢發動。
僅僅只是三波弩矢,前方那些羯族騎兵仿佛便失去了生機,以至于再也聽不到什么馬蹄的聲音。
“停止射擊!投火把!”趙弘潤冷靜地下令道。
聽聞趙弘潤的將令,商水軍的士卒們這次在裝填好弩矢后,并未再次扣下扳機射出弩矢,而是從隨身攜帶的打火石點燃了火把,將火把丟向了前方。
“嘶——”
一陣倒吸涼氣的異響,從商水軍這邊響起。
因為他們震撼地看到,前方遍布尸體,無論是那些羯族騎兵,還是他們的坐騎,皆倒在血泊中,鋪滿了這一帶的土地。
唯有一小撮僥幸還存活著的羯族騎兵,抱著腦袋渾身顫抖地縮在尸體堆中,瑟瑟發抖。
這…這是何等強勁的兵器!這就是冶造局所研發的新式連弩的威力么?實在是太…太驚人了!
司馬安的眼眸中,綻放出前所未有的亢奮。
忽然,他聽到遠處傳來了若有若無的外族語,似乎是有些還未死去的羯族騎兵抱著腦袋在尸堆中祈禱,祈禱他們所信奉的天神庇護。
司馬安眼神一冷,壓低聲音對趙弘潤說道:“殿下,這些人…”
只見在火把的照印下,趙弘潤默默閉上了眼睛。
司馬安頓時就明白了,回顧身旁聞續、白方鳴兩位大將,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片刻之后,碭山軍的一隊步兵去而復返,只見他們綁著手盾的左手舉著火把,右手操著利刃,整列整列地朝著遍布羯族騎兵尸體的前方邁步向前。
戰后補刀!
這正是以往從來沒有人能從碭山軍手中僥幸逃生的原因。
碭山軍的步兵們在火把的照亮下整齊的邁步向前,用手中的利刃在每一具尸體上補刀。
忽然,其中一名碭山軍步兵停下了腳步,因為在他面前,有一名僥幸并未被連弩射中的羯族騎兵,正滿臉驚恐地望著四周其同伴的尸骸。
他驚駭地發現,自己的同伴,居然是被一支支粗至兩根手指的弩矢射死的,只見這些弩矢,通體硬邦邦的,仿佛是金屬般堅固,怪不得這些飛矢,可以輕易地洞穿人體,擊碎骨頭,連人體最堅固的頭骨都能擊碎。
他震驚地看到,他身邊有一名同伴的尸骸,其頭顱就給這種恐怖的兵器擊碎了半個腦袋,死相極其凄慘。
“(羱族語)你們這些卑劣的魏人!你們竟然…竟然用這種卑鄙、卑劣的怪物,用其屠殺高原天神的子民,高原天神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名羯族騎兵,沖著面前那名碭山軍步兵驚懼而憤怒地吼道。
可是下一個瞬間,他就被那名碭山軍步兵砍掉了腦袋。
甩了甩刀刃上的鮮血,那名碭山軍步兵一臉平靜地跨過徐徐倒地的無頭尸體。
“哼!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不得不說,這些被稱為勇士的羯族騎兵,在遭到了魏國新式連弩的殘酷打擊后,早已失去了斗志,渾身顫抖,被同伴凄慘的死相所驚呆的他們,哪怕當碭山軍步兵們走到他們面前,仍未收起臉上的茫然,逐一被殺盡。
“商水軍原地待命,碭山軍…善后!”
趙弘潤沉聲下令道。
司馬安欣然領命,因為他知道,前方的尸骸,并非是這支羯族先遣騎兵的全部,仍有不少人逃回了鴉嶺峽。
“白方!”司馬安下令道:“去,殺了鴉嶺峽內的殘余敵軍!”
“是!”
向來放蕩不羈的白方鳴,此刻表現地極為嚴肅,回收喊道:“攻拔營的士卒聽令,隨本將軍入谷殺敵!”
呼啦啦,一大幫碭山軍步兵再度涌入了鴉嶺峽,對逃入峽谷內部,卻因為另外一側峽谷出口已被商水軍截斷而陷入無路可退的小股羯族先遣騎兵,展開最后的攻勢。
而這邊,商水軍的士卒已經碭山軍的士卒,則遵照趙弘潤的命令,開始收斂敵軍尸體,并且,回收射出去的連弩弩矢。
畢竟這種特殊的弩矢,雖然說有三十萬之數,但終歸是通體金屬所制的消耗品,造價不低,能省則省。
待等天蒙蒙亮,這片戰場便已清理完畢,那些羯族先遣騎兵的尸體,已被商水軍與碭山軍聯手掩埋了。
不得不說,就算是心理素質過硬的碭山軍,在見到這些受到連弩洗禮,尸骸殘缺、死相凄慘的羯族騎兵的尸體,仍然難免從心底泛起陣陣涼意。
連弩的威力實在太大了,三波弩矢,滿打滿算四千五百支弩矢,卻幾乎射死了這里近五千名羯族騎兵,還有其萬余匹坐騎,以至于這場伏擊戰打完,碭山軍只收獲了兩百多匹健全的戰馬。
“這可真是…可惜了。”
望著那遍地的戰馬的尸骸,饒是司馬安都不由地以惋惜的口吻嘆了口氣。
大概辰時初刻左右,天色逐漸大亮,碭山軍大將白方鳴領著其麾下步兵從鴉嶺峽內列隊走了出來。
此時商水軍的大將伍忌正站在那片遍布赤血之地,巡視著戰后清理戰場的工作,余光瞥見了從鴉嶺峽內出來的白方鳴這一支軍隊。
“白將軍。”伍忌抱了抱拳。
“是白方啦,某復姓白方。”白方鳴抓了抓頭發,沒好氣地說道。
“呃,白方將軍…”伍忌訕訕地糾正了對對方的稱呼。
不過對此白方鳴并不是很在意,揮揮手后望了一眼四周那片赤紅的土地,表情夸張地說道:“原來這么慘烈?當時還真沒注意…”
伍忌亦面有戚然,問道:“不知峽谷內的羯族騎兵…”
“都埋好了。”白方鳴笑著說道:“隨意拋尸都是會引起疫病的。”
“…”伍忌愕然地張了張嘴,很想說他想問的其實并非是這個。
不過仔細一想,伍忌又感覺白方鳴的這句話,倒也不失是一種回答。
明明是步兵對付騎兵,卻感覺似乎很輕松嘛…不知其傷亡有多少。
望了眼白方鳴輕松的表情,伍忌猶豫了半響,最終還是沒有問起傷亡問題。
畢竟商水軍與碭山軍就算是友軍,詢問對方這種敏感的問題,還是顯得有些失禮的。
告別了伍忌后,白方鳴徑直來到趙弘潤與司馬安這邊,向他們稟告入谷追殲羯族騎兵的戰果。
雖然說是借助了地形以及新式連弩的助力,但是能以如此微小的代價覆滅一支足足有五六千騎的羯族先遣騎兵,這讓商水軍與碭山軍的士卒們均是士氣高漲。
而沒過多久,趙弘潤這邊便收到了來自成皋關的消息。
原來在兩個時辰前,成皋關有一支運糧的隊伍,在鞏、雒一帶遭到了羱族與羝族人混編軍隊的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