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秘辛(上)
“我等在秘境茍活已久，早已沒有了與趙魏韓三國爭鋒之念，老朽現在只想讓族人堂堂正正地回歸神州。若有仙武大宗愿意庇護我族，老朽自會獻上供奉。”
中行顧搖頭一嘆，隨即又笑道，“小友聰慧智敏，膽識過人，不知師承何人？”
若是換個人聽到中行顧這句話，恐怕會不明所以，只懂字面意思，但白崖在前世做得銷售工作，跟人談判多了，一聽就明白了老者話里的意思。
中行顧這是在試探他，又或詢問他那個便宜師傅劉鈺在清都觀的地位和分量。
白崖說過他是青城弟子，但青城這么個大宗門，底下的門人弟子多了去了，沒有一定地位和分量就無法作為中行氏跟青城的中間聯系人。
想到這里，白崖下意識地摸了摸手指，頓時醒悟神隱戒已經被連瀟拿走了。
“可惜，晚輩的儲物戒指被那個小魔女給奪走了，那里面有一塊清都觀的督察銅牌，應能證明晚輩的身份了。”
白崖的神隱戒里有三塊銅牌，一塊青城身份牌，一塊是當年凌天閣送給他的外堂巡察牌，最后一塊最為重要是清都觀的督察牌。
這塊督察牌是數月前，劉鈺讓他出來抓捕白云觀弒師叛徒宗申時給予的。因為他抓到宗申后，就直接來了并州，并沒有回青城復命，所以銅牌還帶在身上。
只要中行顧看見這塊銅牌，必然就能對白崖在清都觀的地位有所領悟，因為督察這個職位會了解很多組織內部的機密，任何組織都會在這個位置上安排核心人物。
以白崖的年紀擔當這個職位，完全就可以證明他是青城傳承級別的核心弟子，而一個傳承弟子是能接觸到青城高層的。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白崖自己不能，他的師傅肯定也可以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中行氏在奢比尸秘境待得太久了，白崖都無須說明這些。他只要說自己上了華山論劍的新秀榜就可以，論劍兩榜的武者毫無疑問都是每一個仙武宗門的核心弟子。
可惜華山論劍創辦的時候，中行氏都在奢比尸秘境待了近千年，搞不好都不知道什么是華山論劍。
“青城的督察銅牌？”中行顧目光一閃，遲疑了一下，便起身笑道，“小友稍候片刻，老朽去去就來！”
“無妨，無妨！”白崖目送老者消失在大殿中，頓時瞇起眼睛，咧嘴一笑。
“嘿嘿，連瀟，你個死丫頭，拿了哥的東西，現在都給我還回來！”
從他剛才與中行顧的一番交談來看，中行氏目前已經山窮水盡是毫無疑問了，偏偏他們的選擇又只剩下了青城和天魔道。
相比較起天魔道，屬于名門正派的青城肯定具備一定優勢，起碼信用方面不會出問題。只要能證明白崖可以聯系上青城高層，中行顧自然會極力交好他，幫他拿回神隱戒也就是題中之義了。
至于是不是會因此斷絕了天魔道這個選擇，白崖相信中行顧會有所取舍。
中行氏想要換取大宗門的庇護，那么就只能用利益來交換，同等的利益分成兩份就薄了，單獨一份才更顯貴重。
何況腳踩兩只船，結果往往會不理想，他們有腦子就不會兩邊下注。
片刻之后，中行顧就再次出現在殿中，丟過來一個古樸的戒指。
白崖低頭一看，臉上就浮起了一絲笑容，這正是他的神隱戒。再想想連瀟現在的臉色，他就忍不住要笑出聲。
“小友且看看，這可是你的戒指？”老者淡笑著問道。
白崖抹開神隱戒看了看，發現里面一樣東西都沒少，連忙向老者道謝，并取出了清都觀的督察牌交給對方觀看。
中行顧隨意看了看就丟還給了白崖，然后退后兩步，鞠躬作揖。
“中行氏一族危在旦夕，還請小友不吝援手！”
白崖一愣，連忙側身閃開，暗自苦笑不已。這老頭前倨后恭，換臉跟翻書一樣，他本來還覺得中行氏傲嬌的很，現在看來全是套路，他還是太年輕啊！
想來也是，哪怕當年的中行氏個個都覺得自己是龍傲天，可現在縮在這種鬼地方兩千余年，也早就被磨光了棱角，哪還有龍傲天的姿態。
“前輩請起，在下在觀中僅是一個晚輩弟子，幫不上多大忙。只能將前輩的意思送達青城，最后如何還是要宗門決定。”白崖苦笑著說道。
“如此便可！”中行顧笑著坐下。
“前輩還是先莫高興，青城與并州距離太遠，只能由晚輩通過法陣聯系。”白崖沉吟著說道，“兩家合作需要互誠互信，前輩卻不可對晚輩有所隱瞞…”
中行顧聞言，神情不由一肅。
奢比尸秘境現在已被并州本地的仙武宗門發現，內部還流竄著一大幫人，等他們收集了秘境內的情報后，估計那幾家仙武宗門就會派遣真正的高手進入了。
這個時間其實就只剩下這幫人在秘境渡過的三個月，而且現在不足三個月了。
青城距離并州太遠，奢比尸秘境肯定是占據不了的，并州本地宗門絕不可能答應。中行氏唯一剩下的機會，就是跟隨青城派遣的武者遷到益州。
不過，這件事牽涉了太多麻煩。
中行氏或許剩下的族人不多了，但他們作為一個武道世家遷入益州，必然要牽扯到其他武道世家，甚至蜀國君臣等方方面面的利益。
青城倒是可以擺平，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實在太緊張了，所以談判過程是能簡略就簡略，最好是一個回合就搞定。這就使得青城無法再單獨遣人談判，只能由白崖作為中間人。
中行顧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一個先天武者才會對白崖這么客氣。
“既要貴宗援手，老朽自然不敢有所隱瞞，小友直言相問便可！”老者撫須說道。
“那就先恕晚輩放肆了！”白崖抱拳笑道。
接下來兩人便一問一答攀談起來，一番詢問下來，白崖心中不由掀起了狂濤巨浪。
奢比尸秘境原名寶瑯禁地，是中行氏在第二戰國時期偶然發現的秘境。不過，當時處于戰爭時期，中行氏沒有太多精力開發秘境，只是將其作為最后的退路。
后來在戰國末期，秦蜀齊三國無力再援助中行氏，中行氏最終被趙魏韓聯合剿滅，僅剩下一批老弱病殘帶著最后一點資源逃入秘境茍延殘喘。
他們原本是想等外界風平浪靜之后再重新入世，可是沒想到設置在朝歌地下區域的傳送陣被地震破壞，結果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秘境之中。
兩千余年前的奢比尸秘境還不是現在這種陰氣彌漫的環境，里面是可以出產稻谷植物的。
不過，這個秘境畢竟太小了，中行氏一族又時刻想著有一天可以復國，沒有控制人口繁衍，所以整個生態環境就慢慢陷入了惡性循壞。
等過了某個極限之后，秘境的環境終于惡化了。中行氏的族人大量死去，而他們的死又導致秘境陰陽失調，生命元氣被大量轉化成了陰屬性元氣，最終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這個過程一開始比較緩慢，中行氏還能想些辦法緩解，比如：在寶瑯閣外界設置法陣，隔絕陰屬性元氣。在內部開鑿地火之井，借地火之力來平衡陰陽等等。
但大勢不可逆，這些措施都屬于慢性死亡。在這個過程中，很多中行氏族人開始向外探索，希望借助神州世界的元氣和資源來補充秘境。
約莫千余年前，經過多番努力，他們終于找到了一處最為薄弱的界膜坐標，并在那里撕開了一個空間裂縫。
“那處空間裂縫果然是你們自己撕開的…那么死掉的那頭奢比尸也跟你們有關系吧？”白崖嘆了口氣，見到中行顧之時，他就已經有這個懷疑了。
這里很容易猜到，奢比尸秘境沒人也就算了，既然還要中行氏的族人，那怎么可能會放著空間裂縫不管呢，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希望這里被外界發現。
“不錯，‘鞠’是中行氏一族最后的守護神獸，為了我族能回歸神州，它這才選擇死在外界，以自身為誘餌引來眾多尋寶者。”
中行顧說著有些哽咽，那頭奢比尸對中行氏現存的所有族人來說，都像是祖輩一樣。為了中行氏能繼續留存，它卻不得不讓自己暴尸荒野，被眾多尋寶者像牲畜一樣分解掉。
這對中行氏其他族人來說，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
“既然空間裂縫在千年前就已經存在，你們那時候為何不回歸神州呢？”白崖疑惑地問道。
“那是因為族內始終都有分歧，另外地殼變動太過頻繁，我等每次都要重新探索回歸地面的路徑，甚至于很多次連外界的尋寶者都碰不上。”中行顧苦笑著嘆息到。
“原來如此！”白崖啞然。
中行氏對于復國的執念太深，只要還剩一點點實力就不肯認輸，大多數時候都是保守派掌握著一族大權。而回歸派有權時，他們未必有機會探索到回歸地表的路徑，所以才一次次錯過機會。
偏偏因為地殼變動，地下連塢一百年才開啟一次，千余年也不過十來次機會，難怪中行氏會一直拖到山窮水盡的絕境。(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