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雅竹苑倒是別致!”
雅竹苑占地面積巨大,盡管是一座皇家園林,但卻看不出多少人工布置的痕跡。
清溪潺潺,竹林青翠,碎石小徑環繞的土丘不時能看見一些憨態可掬的貊獸在其間嬉戲玩耍。偌大竹林被丘陵、小徑和溪流分隔成了一塊塊,影影綽綽中點綴著些許造型雅致的亭軒。
此地環境清幽,空氣清新,身處其中不由讓人心曠神怡,確實是一個游玩的好去處。
昨晚赴宴的百余名武者被竹林分隔了開來,沿著林中小徑走來,不時能發現三三兩兩的武者群體,居然還有不少人在吟詩作畫、彈琴對弈。
“一幫附庸風雅的家伙!”陳明暗自罵了一句,目光掃過那些武者,微微抬了抬下巴,“白兄弟,看來已經開始了,你看那些家伙…”
白崖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立刻就注意到了武者團體里一些明顯有異的“外人”。
“應該是那五位王族派來招攬的士人吧!”白崖笑著說道,“難怪一幫練武之人會突然文雅了起來,原來是那些讀書人帶起的風氣。”
“嘿,琴棋書畫,不知白兄弟可能露上一手?”陳明笑著問道。
宗門武者以天道為本,練武之時也會涉獵經學。雖然比不上真正的讀書人,可跟文盲是毫無關系的。至少自家的學問義理必須有所研究,否則天道不明,武道也就走不遠。
白崖在劍指峰修煉時,每天早晚課都必須去道觀旁聽,觀里的道長會給他們傳授學問。其中半數時間學得道經,還有算數、天文、地理和史學。
當然,這個并非是強迫性質,大多靠自覺。不過,絕大多數武徒都很重視這種學習,畢竟師長們早就告誡過,練武即修道,沒有道的武僅是一株空心菜。
至于琴棋書畫,道觀的早晚課沒有教授,武徒們如果想學也很容易,修煉峰上就有不少意境師兄將琴棋書畫當成修煉空暇的消遣。
就好像白崖的大師兄宣季,書法就很好,據他自己說,這是抄道經抄出來的。他悟性一般,抄道經對于領悟天道有好處,所以就一直堅持了下來。
“看來陳兄也是個雅人,也罷,紀南讓宮人取副棋盤來。陳兄,我們來下幾盤棋好了,不過,規則要由某來重新定。”
白崖不禁一笑,兩世為人他都對琴棋書畫沒什么研究,但五子棋還是下過的,所以在招攬者主動上門之前,只能用這個來消磨一下時間了。
“嘿嘿,白兄,你輸了!”
陳明輕笑一聲,將棋盤邊上的銀錠一掃而光,這是他倆助興的賭注。
白崖除了剛開始趁陳明不熟悉五子棋規則,贏了兩盤之外,后面是連戰連敗,快把內褲都當掉了。
“師兄,你又輸了,好菜啊,你看我…”正與曾慧對弈的紀南有些得意。
“閉嘴!”白崖和曾慧同時對他怒目而視。
紀南取來的棋盤有兩個,他們四人自然也是兩兩廝殺。
搞笑的是白崖輸錢給陳明,而陳明贏來的錢,卻都被曾慧輸給了紀南,弄得輸錢的兩個人都惱火不已。
“不下了!”白崖一拂棋盤,眼角余光看見有一隊外人,正朝著他們這處竹林空地走來。
“小王孟岷,見過幾位少俠!”頭戴金冠的蟒袍青年停在數米之外,微笑著給幾人作揖。
“不敢,青城白崖(蟠龍陳明)拜見王爺!”
幾人連忙回禮,白崖還感謝了榮王府前兩日的款待。
盡管現在的神州世界并非儒家獨大,但無論世俗,還是仙武界都很重視上下尊卑和傳統禮儀。這也是師徒傳承的一部分,很難想象師傅會將武道傳給連尊師重道都不懂的徒弟,跟白崖前世金錢萬能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熟悉的面孔讓白崖的記憶越發清晰,他終于想起了這位曾經的六王子,現在的蜀國榮王確實跟自己見過兩次。一次是在為盧遠慶祝晉升氣境的酒樓里,還有一次是在峨眉凌天閣。
榮王孟岷身邊的幾人,也有兩個有些面熟,一個是面容陰鷲的青衣中年,應該是孟岷最為心腹的侍衛頭領,還有一個兩鬢斑白的消瘦書生,好像也有點印象。
只有最左側那個鳳眼白眉的儒雅老者,是個新面孔,想必也是孟岷招攬到的謀士。
“幾位少俠好雅興,不知可愿與孤對弈一局?”
“陳兄,你來吧!”
白崖不會圍棋,便推陳明作為代表。不過,陳明卻很知趣,知道對方更看重青城,笑著給孟岷介紹了一下五子棋的規則,還是讓白崖上場了。
孟岷時間不多,本沒想過跟他們下滿一局棋,可五子棋比圍棋簡便,一時興起倒是下了好幾盤。
“這種下法倒是頗為新奇,下次若是有暇,還請白少俠多多指教。”
孟岷終歸是上位者,稍作姿態便起身告辭。
“陳兄,你看如何?”白崖目送孟岷離開,朝陳明抬了抬眼皮。
“確有幾分人主之相!”陳明摸了摸滿是胡茬的下巴,輕笑著回道。
蟠龍派是袁天罡的道統,這位主除了卜算之外,看相也很有一手。雖說陳明對看相沒有研究,但長期在蟠龍派耳濡目染,也略懂知些皮毛。
“兩位師兄,這位六王子怎么只下了盤棋,不是說來招攬我們的嗎?”曾慧不解地問道。
“呵呵,人家已經招攬過了。”陳明忍不住笑道,伸手指了指棋盤。
“可他都沒問我們兩派想要什么呀?”紀南好奇地問道。
“他是王子,甚至可能是未來的蜀王,玉口金言,不會親自跟我們談條件的,這些事情自然會有其他人來幫他完成。”白崖好笑地摸了摸紀南的腦袋。
他以前做得營銷工作,也參與過商務談判,知道大老板們是從來不會親自下場的,他們只會在剛開始和結束的時候露兩面,做一下吉祥物。
“哦!”紀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白崖很多時候都會跟他解釋,這也是為了完成劉鈺的囑托,讓他這個小師弟在為人處世方面更快成熟。
紀南很快就信服了,因為孟岷離開才一會功夫,就有侍衛給他們送來了兩份信,言明是榮王托付。
“這位王爺倒是大方得緊…”陳明只看了兩行就眉頭一挑,笑著說道,“他竟將巴西郡兩處丹砂礦的開采權許了我們蟠龍派長達十年之久。”
丹砂礦對于道家有很多用處,像是法香的制作就要使用到丹砂礦的很多伴生礦,還出產水銀等物。
“此人確實有些魄力,他倒沒有許給青城什么東西,但卻要求某給榮王世子傳度…”白崖臉色古怪,不可思議地與陳明對視。
所謂傳度就是傳予度世之法,是奉道者正式入道的儀式。
當然,這不是說榮王世子要出家當道士。世俗之人受度,也可居家修道,稱為居士,居家道士。這就跟西方人接受洗禮,成為基督徒是一個道理。
而且榮王世子一旦受了白崖傳度,那就是蒙師徒關系,在西方人看來就是教子。
這里面的意味就很耐人尋味了,孟岷自己崇尚儒家公羊學派理念,他知道青城不會下大力氣支持他,僅僅是出于跟峨眉打擂臺的無奈選擇。
不過,他將世子引入道門,情況就不同了。
孟岷本就年紀不大,他的兒子才是幼童,這既是爭嫡失敗后的托孤,又是變相給了青城一個未來的希望。因為他若是爭嫡成功,蜀王太子在道家教育下,未來執政理念必定偏向黃老學說。
“呵呵,白兄,你我倒是小看了這些個宮廷貴人,若是如此,想必貴派無法再拒絕了吧?”陳明搖頭笑道。
“看看再說,某現在倒是有些好奇,另外幾位會給出什么條件了?”白崖將書信收進袖子,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他心里明白,這份信只要送回青城,宗門對于這場爭嫡會真正重視起來了。
“嗯,又有人來了!”
幾人抬眼望去,只見竹林小徑盡頭正有一行人緩步走來。隊伍前方是幾個手持掌扇的宮人,前后各有帶刀侍衛,擁著中央一男一女兩個貴人,儀仗派頭可比之前榮王孟岷幾個大多了。
兩個貴人中的男性大約四五十歲,一張國字臉,獅鼻闊口,刀眉入鬢,雙目開合間自有一番威嚴氣度。
不過,稀奇的是此人竟然還稍稍落后一步貴人中的女性,像是以她為主。
那名貴女身量頗高,體態豐腴,戴著高高的鳳冠,竟比身旁幾個侍衛還要高上半頭。套著一件寬大的深衣鳳袍,內襯高腰襦裙,胸前流露著大片白皙滑膩。
但凡是看見她的人,卻總會莫名其妙地忘卻她的明媚容顏,反而覺得其舉手投足之間英氣勃發,讓人無法正視。
走出竹林時,她似正與身旁貴人談笑,待轉頭朝白崖幾人看來,明目流盼,眼中光彩竟讓幾人都有一種烈陽刺目的錯覺。
“這兩人果然聯合了起來,而且看起來竟是以雌壓雄,讓這位巾幗做了主事人,這場爭嫡還真是有趣的很!”白崖心思暗轉,同時又大感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