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留下的沙蠱讖語?”國字臉中年人瞳孔一縮。
他當然知道什么叫沙蠱讖語,這是南疆越人的卜算方式。
越人百族,其中部分種族擅長豢養蠱蟲。沙蠱是一種宛如細沙的小蠱蟲,沒有什么殺傷力,一般作為其他強大蠱蟲的食糧。
不過,這種沙蠱當中的少數變異品種能夠溝通神秘之力,經常被南疆巫師作為卜算的工具。
沙蠱讖語就是其中一種最常用的卜算方式,卜算時將沙蠱均勻撒在一個平底銅盤里,然后在銅盤下方以小火炙烤。銅盤中一些沙蠱經不得高溫,便會被烤成黑灰,在銅盤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這些黑灰痕跡就叫沙蠱讖語,其沒有固定形態,說是圖案、符箓、文字都可以。
沙蠱讖語就是巫師卜算后的成果,因為沙蠱在炙烤中會持續死亡,所以到最后整個銅盤都會變成焦黑一片。
除了南疆的巫師,沒有人能在炙烤過程中看出什么訊息。而這種卜算方式除了南疆越人,神州民眾基本是不太相信的。
武振幼年時的重病被治好之后,那個巫姑曾說過,他強行續命有悖天理,二十年后還會有一次劫難,甚至有可能會連累到整個家族。
于是,武振的三⑥長⑥風⑥文⑥學,ww︽w.cf∨wx.ne↗t叔又苦苦哀求,讓巫姑為其用沙蠱卜算了一次,得到了一則沙蠱讖語。
這則沙蠱讖語一共有五道痕跡,看上去像是一個筆畫沒有連接的“盧”字。
當然,這個世界的“盧”字屬于小纂簡化,而沙蠱讖語得到的“盧”字跟簡體正楷差不多,后者只是前者的一部分偏旁。
因為這個圖案太簡單,連完整的字都不是,所以巫姑也講解不出什么東西。只是讓武氏記住這個圖案,說是跟武振未來的劫難有關。
只是當年的武氏雖然感激巫姑治好了武振,但對于沙蠱讖語依然不太感冒。況且,這個圖案連字都算不上,他們也就慢慢淡忘了。
只有年僅五歲的武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后,記憶最為深刻,牢牢地將這個“盧”字圖案印在了腦海里。
“你這逆子是說那個圖案,指的就是盧氏兄妹?”中年人武昭微一皺眉,狐疑地說道,“可那個圖案最多只能算是‘盧’字的一個偏旁。江油盧家與武氏又從未有過仇怨,僅憑一則沙蠱讖語,你就敢…”
“父親,此事絕非偶然!”武振跪行了幾步,拉住武昭的褲腿,辯解道,“當年的巫姑曾說過我二十年后會有一次劫難,算來就是今年,而盧氏兄妹則正好今年進了凌天閣…
我也是后來才醒覺此事,越想便越是…父親,兒子死不足惜,但若是因為此事牽連整個武氏,豈非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放屁,你怕死就怕死,還敢拿家族當擋箭牌。”武昭大怒,一腳將武振踢飛了出去。
武振按著胸口匍匐在地上連連咳嗽,但眼底卻閃過一絲喜色。武昭雖然出手很重,但他能感覺得出來,自己這一關終于算是過去了。
武昭看著趴在不遠處的武振,心中滿是失望。
這個兒子自從進了凌天閣之后,就慢慢變得讓他有些看不懂了。或許是他們以前看管得太嚴,換了個稍微自由點的環境,武振就露出了本性。
不僅失去了進取心,不愿勤學苦練,而且還一門心思追求捷徑。總是想著能夠不勞而獲,寄望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套取到凌天閣的秘傳。
他知道武振還有事情瞞著他,但那又怎么樣呢?
虎毒不食子!他只是想要一個不殺兒子的理由,既然武振給了他一個還能過得去的理由,此事也就該到此為止了。
“你好自為之吧!”武昭仰天一嘆,背著手走出了房門。
看著武昭略顯佝僂的背影,武振狠狠地咬著嘴唇,慢慢捏緊了拳頭,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無毒不丈夫,三年…足夠了!”
“宣季,白崖最近如何了?”劉鈺盤坐在榻上,緩聲問道。
“小師弟這段時間練功很刻苦,混元鐵布衫已漸入佳境,再有兩三年估計就能跨過筋骨階段了。”宣季感嘆地說道,“與他同屆的武徒當中,除了幾個有拳意萌芽的師弟,其他人已經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劉鈺輕輕點了點頭,白崖的武功進度并不奇怪。
練習硬功的氣境武者本身就要比其他氣境武者更有優勢,他們在氣境階段產生的氣脈遍布全身,內氣充沛。這種優勢直到意境中后期,才會被內家拳武者趕上。
白崖現階段能夠壓制其他氣境武者,并不代表其他人以后不能趕上他。
“他可有什么異常舉動?”
“異常舉動?”宣季想了想,忽然輕笑道,“說起異常舉動,倒確實有一樣,他最近經常找秦超師弟切磋!”
“秦超?”劉鈺挑了挑眉,淡笑道,“他還真是不怕作死,本座記得秦超的松林劍意已經小有火候,跟你的滄浪功比起來也不差多少,就算用木劍也能讓他吃點苦頭吧?”
“不錯,師傅,可要某關照一下秦師弟,讓他莫要太過重手?”
“不必了,秦超應該心里有數…”劉鈺目光一閃,淡聲說道,“你等會去找武庫執事,給白崖拿件法甲。不過,囑咐他只能用于切磋護身,法甲在晚間必須歸庫,不得留在身邊。”
“是,師傅!”宣季苦笑。
他這師傅對小師弟可真夠偏心的,山上的師兄弟們給師門做了無數任務,有些人十來年才能得件法器,而白崖在清都觀不過兩年多,加上辟邪戒指已經得到了兩樣法器。
不過,辟邪戒指本身就是劉鈺自己的,而法甲相當于是借用,這種空子鉆得讓別人也無話可說。
當然,劉鈺這個安排有部分原因出在秦超身上。
當初,白崖剛來劍指峰的時候,因為得了箓壇童子的身份,所以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其中不僅包括了同屆武徒,也有不少高屆武徒。
秦超就是其中一人,他比宣季只低了一屆,武功境界相仿。宣季得了箓壇道童身份,他并無多余想法,但白崖就不同了。
在秦超看來,白崖應該主動讓出道童身份,而有這種想法的高屆武徒也不止他一人。正是在他們的暗中推動下,那時候才有那么多的同屆武徒朝白崖出手。
這其中秦超負責教導的一個持劍武徒,就是找白崖“切磋”次數最多的一人。
可惜白崖跟茅坑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居然花了小半年時間,幾乎將同屆武徒統統打服,才讓他們熄了這些小心思。
可如今白崖不知死活,主動找上秦超切磋,難保秦超不會心懷嫉恨,忍不住下重手。
劉鈺口中的法甲是一種防御性的法器,大致有軟甲和硬甲兩類。
大部分軟甲以特種絲材或者皮具制成,刀劈不傷,水火不侵,特點是重量輕,可穿在外衣之內。而硬甲則是稀有合金或者蠻獸鱗殼制成,比軟甲的防御力更高,但質地太硬,穿戴者的靈活性稍差。
白崖無論穿上哪一種法甲,再佐以混元鐵布衫,以秦超的武力很難再重創他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宣季這邊想著白崖的事情,出門就看見白崖正朝他走來。
“大師兄!”
“小師弟,你來找師傅?”宣季笑著問道。
“大師兄,我是來找你。”白崖撓了撓頭,露出一絲笑容。
“哦,那邊走邊說吧!”宣季有些意外,帶著他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大師兄,氣境武者要如何才能擊敗意境?”
白崖的第一個問題就讓宣季訝然。
“小師弟,雖說武道境界并非等同于武力,但你該知道要跨境界以弱勝強是很困難的。”宣季莞爾,搖頭說道,“你來劍指峰不過寥寥兩年,就算鐵布衫小有所成,但現在跟秦超師弟交手,勝算幾乎等于零,除非…”
“除非什么?”白崖眼睛一亮,腆著臉問道。
“除非你趁著秦超師弟猝不及防,去偷襲他。劍修強的是殺傷力,護體真氣基本都是弱項。”宣季笑了笑說道,“可那樣勝之不武,你找他切磋應該不是單純為了勝負吧?”
“大師兄,你覺得氣境與意境相比,到底差在哪里?”白崖不置可否,面無表情地問道。
“氣境和意境的基礎皆是內氣外放,但意境武者在長年修煉中,將武學奧義融入了自身的勁氣,外放時便會達成以意化形,到了這個地步便可稱為意境。”
宣季笑著說道,“以某的滄浪功為例,創立這門武功的青城祖師便是觀漢江漲潮有感,將滄浪之意融入了武學,這才有了滄浪功。
而我等后輩長年修煉滄浪功,也會慢慢從運勁法門中體會到這一武道真意。雖說每個人的感悟各有不同,但大道歸一,皆可稱為滄浪真意。”
“大師兄,你的意思是每門武功都可憑借其武道真意,達到意境?”白崖眨了眨眼,好奇地問道。
“不錯,認真來說,每門武功皆有其武道真意,但人力有時而窮。未達先天之前,武者一般都只會主修一兩種武道奧義。”宣季鄭重地說道。
“貪多嚼不爛,這就是師傅經常說的,每個人擇武時,一定要慎之又慎,不可選取武意相悖的武道。否則分心之下,就算勉強達到意境,不能將真意融為一體,那就注定不可能再進一步。”
“原來如此!”白崖了然,緩聲說道,“那么說,我除了偷襲之外,就無其他途徑戰勝意境了嗎?”
“那倒也不是!”宣季想起劉鈺今日的吩咐,笑著說道,“你的混元鐵布衫在氣境和意境階段,占得便宜太大。若是身上多備幾種法器,讓意境武者拿你無可奈何,再拉近了距離貼身肉搏,還是有一定概率擊敗意境的。”
“不過,這畢竟只是權宜之計,小師弟不可好高騖遠,踏踏實實修煉才是正道。再說你才練武幾年,如此著急跟意境武者較量干什么?”
“多謝大師兄,師弟受教了!”白崖目光一閃,笑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