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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形單影只

  宣季相貌普通,身材中等,屬于那種丟到人群里就分辨不出來的人。

  他在清都觀劉鈺這一脈的意境武者當中,年紀算大的,今年已有四十有余,認真說來,比馮揚還要大幾歲。

  只是宣季常年在元氣充沛的青城山生活,吃得好,睡得好,又沒有諸多俗務纏身,所以看上去倒像是只有二十七八的青年。

  他與早早斷了武道之路的馮揚不同,宣季心思樸實,向武之心堅定,一直沒有娶妻生子,身體也調養得很好,因此始終保留著進軍勢境的希望。

  以劉鈺的看法,他這個弟子不出大問題的話,十年內就會得到突破勢境的契機,只是成與不成就看他自己了。

  五十多歲突破勢境在清都觀歷屆弟子當中,成績算是中等偏下,但跟絕大多數最終不得不下山入世的意境武徒相比,那又是相當幸運的。

  此時,宣季跟劉鈺正站在道觀前方的牌樓上,觀看演武場正在進行的一場切磋。

  這場切磋的雙方是一個使劍武徒和一個用拳的武徒。以實力而論,那個使劍武徒明顯高出一籌,經常逼得用拳武徒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那個用拳武徒明顯在身法上有所缺陷,時不時就會顧此失彼,中上一劍。幸好切@↓長@↓風@↓文@↓學,ww≈w.cfw£x.n≌et磋用的鐵劍并未開鋒,不至于讓其受傷,而且用拳武徒應該身負硬功,倒是還能勉強支撐。

  不過,他身上的衣物卻擋不住幾下,很快就變成了乞丐裝。

  而使劍武徒切磋到后面,已經帶上了一絲戲弄的味道,最后用一招相當花哨的連環劍法將用拳武徒給抽飛了出去。

  那名用拳武徒站起來以后,只見背部衣衫稀爛,儼然多了幾條紅印,看上去猶如剛剛負荊請罪過。

  圍著較技圈子的眾武徒頓時哄堂大笑,言語中更是多了幾分調笑的意味。

  用拳武徒似乎也不氣惱,木著臉毫無表情,默默地轉身朝房舍走去,應該是去換衣服了。

  不過,場中武徒卻沒有散開,好像依然在等此人出來。

  果然,不到片刻,用拳武徒就換好了衣衫,又回到了演武場,不知死活地又開始挑戰圍觀武徒當中的另外一人。

  接下來的場景宛如時光重現,這名用拳武徒很快就又敗一場。

  他的武功原本在上千名通過武試的青城武徒當中,都只能算是中等偏下。而這幫由劉鈺精挑細選出來的新晉武徒,卻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好幾個都觸摸到了意境門檻。

  他這么老老實實地挑戰,自然是敗多勝少。偏偏這人仿佛不知眾人正在借機羞辱,仗著鐵布衫功夫皮粗肉厚,每天都鏖戰不休,時至今日已有三月之期。

  “噹”隨著日頭偏西,道觀中響起鐘聲,卻是召集武徒用餐的聲音。

  演武場上的諸人終于散去,三三兩兩結伴說笑,一起前往食堂。

  那奮戰了半天的用拳武徒也摸了摸肚子,朝道觀食堂走去。只是他身邊沒有任何一人陪伴,顯得有些形單影只,分外寂寥。

  “師傅,要不要某警告一下那些新來的小師弟!”宣季在牌樓上看了半天,終于有些不忿,忍不住朝旁邊閉目養神的劉鈺問道。

  “警告他們什么?不要再跟白崖切磋嗎?”劉鈺緩緩睜開眼睛,微笑著看向宣季。

  “這個…他們哪是在切磋,分明是在欺負人!”宣季苦笑著說道,“雖然玉不琢不成器,但弟子就怕白崖師弟被磨掉了真性情,以后失去了自信,武道會再無存進!”

  “那個臭小子要有這么好磨的話,本座當初就不會那么丟臉了!”劉鈺微不可聞地支吾了一句,懶洋洋地對著宣季擺了擺手,“那你說…他們為何要欺負白崖啊?”

  宣季啞然,他其實很想說“這還不都是您造成的嗎?”。不過,那樣說的話,以劉鈺的脾氣,肯定會老羞成怒,拂袖而去。

  可實際上,白崖現在的境況確實是劉鈺的鍋。

  大家都是新晉武徒,按道理,白崖不可能混成眾矢之,可偏偏他現在就是沒朋友。主要原因就是劉鈺經常單獨將白崖留下,一來二去次數多了,眾多新晉武徒就有人發現了。

  發現了不要緊,新晉武徒也有不少是青城強者的后裔,自家后輩嗎,照顧一點,眾人也能理解。

  可眾武徒后面一打聽就炸鍋了,他們從上幾屆的前輩口中得知,原來劉鈺經常將白崖單獨留下,是因為他跟宣季都剛剛成了其座下的箓壇童子。

  眾武徒可不是三歲小孩,他們稍微有點腦子,就知道箓壇道童是劉鈺變著法子將白崖和宣季收錄進了青城門墻,兩人現在已經相當于半個正式青城弟子了。

  宣季還沒什么,他是老牌意境武者,未來很有可能進軍勢境,在前幾屆的意境武者當中都是老資格。

  況且,新晉武徒在這幾個月都是由他來監督練功,相當于代師授藝。眾人對他很尊敬,把他當半個師傅。別說道童,就是真成了正式的青城弟子,他們都覺得理所當然。

  可白崖呢…憑什么呀?

  論年紀,一幫新晉武徒,他最小,到今年年底才滿十六周歲。論武功,幾番試探下來,眾人發現他是這幫新晉武徒當中,功底最差的。

  別說跟他們比,就是放眼那一千通過武試的武徒當中,他都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這下眾多新晉武徒不服氣了,就是同在此地的前幾屆意境武者都有點心理不平衡。

  只是前幾屆的意境武者已經過了年少輕狂的年齡階段,而且在青城日久,知道劉鈺能將白崖收為箓壇道童,肯定有內情。

  這事情不是劉鈺一個人能決定的,可能得到了清都觀高層的同意。

  因此,他們不會刻意去找白崖麻煩。

  不過,眾多新晉武徒就不一樣了,他們正處于志滿意得的人生高峰。這會突然面前出現個走后門的富二代,馬上就嗷嗷叫著撲上去殺富濟貧。

  大家辛苦修煉十數年,才有一絲機會進青城門墻。你可好,一來就內定,而且本事還是我們當中最差的。

  劉鈺是師傅,他的決定我們違抗不了,可找找你的麻煩還是足夠了,誰讓你的功夫最差呢?

  于是,二十多個劉鈺招收的新晉武徒,借著切磋為名,開始修理白崖。

  這一開打,大家又多了一個討厭他的理由。

  這小子身負鐵布衫硬功,拳腳又很重。眾人不能真的重傷他,你打他不疼不癢,他的虎爪稍稍挨點邊,就皮開肉綻。就算只是皮肉傷,可也要痛好多天啊!

  不過,眾武徒能通過青城武試,可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慢慢發現,白崖有一個很大的缺陷,身法不行!這小子腳步不靈活,在他們眼里,那是慢得跟烏龜一樣。

  當他們發現此點后,白崖就悲劇了,連敗一個多月,就沒贏過任何一人。

  當然了,眾武徒這時候也出完氣了,本來這事應該到此為止。

  可問題是白崖不干了,這小子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大家不去找他,他卻皮癢自己湊上來了。后面一個多月,他是每天飯點不到,挑戰不休。

  于是乎,這一場以切磋為名的挑戰賽,頭尾持續到今天,已經將近三個月,而且還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

  偏偏眾武徒開始越來越沒有信心了,因為白崖的身法腳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了。從原本毫無勝績到現在偶爾能贏幾場,正在逐漸扭轉局勢,讓眾武徒都騎虎難下。

  除了他們當中一些摸到意境門檻的武徒,以及一些武癡不太害怕,其他人都暗自叫苦不迭。他們完全能夠想象,白崖以后用虎爪把他們抓得遍體鱗傷的慘景。

  要不然以他們的心性,怎么可能贏了對方還繼續嘲諷,那根本就是心虛的表現。指望白崖受不了就停了挑戰,要不就是希望宣季和劉鈺插手,名正言順地結束這場鬧劇。

  不過,宣季倒是不太了解這些武徒在想什么,只是每天看到他們“欺負”白崖,所以有些按捺不住。

  宣季跟他們不同,他隱約知道自己能成為箓壇道童,可能還是托了白崖這個小師弟的福,否則很難想象劉鈺會主動收他做道童。

  有希望踏入勢境,跟真正踏入勢境是有區別的。

  現在逗留在此地的所有意境武者,哪個是沒有任何希望的,但有看見其他人被劉鈺看中嗎?

  一個都沒有!三十分之一的晉升比例不是開玩笑,他們這幾屆所有還留在山上的意境武者加起來,恐怕也只有一兩人能最終抓住契機,真正突破到勢境。

  那時候才是魚躍龍門,飛龍在天之時!

  “師傅,白崖師弟是不是有些來歷?”一念到此,宣季忍不住問道。

  “呵呵,你忍到現在才問,可見養氣功夫大有進展。”劉鈺回頭看了他一眼,張口欲言,但想了想,又嘆了口氣,“想知道就自己去問他,本座卻不能漏人隱私!”

  “問過了!”宣季的臉色有些古怪,咕噥著說道,“小師弟說你當年始亂終棄,丟下他母親不管,他從小孤苦伶仃,一個人長大…”

  “白崖,給本座死過來!”劉鈺勃起滿腦門的青筋,臉黑成了鍋底狀,朝牌樓下方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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