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進房已有一炷香的時間,白崖心中暗暗焦急。摻了小金剛丹的毒酒發作很快,但他就怕黑虎和桃老頭暫時不喝酒。
這條走廊偶爾會有小廝和嫖客經過,雖然所有人都把他當成楞棒,可在這里躲久了難免惹人懷疑。
“小婊子,你敢害我”就在白崖胡思亂想之際,八號廂房中隱隱傳出碗碟打碎的聲音。
“成了!”白崖眼睛一亮,一個箭步就朝廂房沖去。
梅娘進屋時,房門是虛掩著的,白崖一推就開。花樓的廂房都不算太大,剛進到房里,他就看清了屋內的情況。
八號廂房內,此時共有三人。
梅娘臉上印著一個紅紅的大巴掌,仰面倒在地上。看見白崖闖進來,她也只是翻了翻眼皮,依舊一動不動,看來也被麻倒了。
她的對面側身倒著一個紫檀臉的老人,正一臉焦急地望著白崖,似乎將他當成了花樓的小廝。
最后一個人正是黑虎,他盤坐在小案前面,左著綁帶掛在胸前,這是昨夜被慧空踢斷的。另一只右手正奮力撐著一片狼藉的桌面,維持身體的平衡。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白崖第一眼看到黑虎,雙目便已然盡赤,反手抽刀,大踏步朝他奔去,將速度提到了極限。
“是你?!”黑虎感覺到身前有人,努力抬起頭,看到白崖的同時,瞳孔瞬間放大。
馬賊頭子眼中露出一絲了然,知道自己這時若不反抗就必死無疑。竟然在全身麻痹的情況下,一挺身站了起來,撐著桌面的右手化為虎爪,狠狠地朝白崖抓去,同時嘴巴一張便欲呼救。
“晚了!”白崖眼中露出一絲嘲諷,左手一揚迎向黑虎的右爪,右手的剁骨刀化為一道閃電,捅向仇人的心臟。
“噗”房間里響起一聲利刃入體的悶響,黑虎張大的嘴巴里涌出一口鮮血,本欲呼救的喊聲變成了嗓子被堵塞的呼嚕聲。
這個狡詐彪悍的馬賊頭子,眼中終于露出濃濃的恐懼。
“沒想到吧!”白崖咬著牙一扭剁骨刀,將黑虎的心臟徹底絞成了粉碎。
馬賊頭子滿是橫肉的臉扭曲成了一團,喉頭“咯咯”作響,口中如同開了閘,血水蜂擁而出。他的身體慢慢軟倒,朝白崖靠去。
白崖任由黑虎靠在自己身上,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道:“酒里讓我摻了黑斑蝎的毒液,等會我還會剁下你的頭。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砍下慧空大師腦袋的時候,沒想過報應會來得這么快吧!
“小雜種,爺先去…等著你”黑虎自知必死無疑,臉上反而露出一絲獰笑。
“哼!”白崖冷哼一聲,猛一抽刀,黑虎尚未倒下,一道寒光便抹過了馬賊頭子粗壯的脖頸。
黑虎的頭顱沖天而起,不等落地,便被白崖一把抓住發髻,提在了手上。
殺死黑虎之后,白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另一個倒地的人身上。
“少俠只管自便,小老二什么都沒看到,還望少俠高抬貴手!”另外一邊的桃老頭見白崖看著他,頓時臉色一白,急忙說道。
他親自去顧臨客棧喝酒的次數不多,白崖此時又與平日里的形象大異,他居然沒認出眼前的少年,就是客棧里打雜的小楞棒,只以為黑虎遇到了馬賊仇殺。
不然的話,他就是拼著一死,剛才也會向花樓的刀客呼救。
“留著你再禍害顧臨客棧嗎?”白崖目光一閃,踏前一步,剁骨刀直接在桃老頭的咽喉抹過。
石羊集唯一一個可能老死在床上的人,這時候瞪大了雙目,臉上帶著不敢置信的神情死在了當場。
連殺兩人,白崖腦中卻依然冷靜無比,他摸了摸兩具尸體懷中的東西,得到了兩個錢袋,一本黑皮典籍和一把魚皮鞘的短刀。
短刀是桃老頭的,黑皮典籍是黑虎的,封面寫著“五斷虎爪功”五個小篆,頓時讓他想起了黑虎那手凌厲的爪功。
他胡亂地將東西都揣進懷里,丟棄了剁骨刀,扯過床上的布單擦干凈頭臉的鮮血,將黑虎的頭顱草草一包塞進了千層盒。千層盒去掉中間的隔層,剛好放下一顆首級。
看了一眼身上滿是血跡的衣服,白崖便開始脫衣脫褲,將其反過來穿上。
這時候,他終于發現自己的左手受傷了,手背處剛才被黑虎的大拇指扣了一個血洞,傷口直透掌心,里面還能看見指骨的斷渣。
白崖匆匆一包手掌,插進懷里,單手提著食盒,朝還躺著地上的梅娘咧了咧嘴,大步走出了廂房。
再次下樓看到兩個守在樓道口的刀客,白崖的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砰砰直跳,終于感覺有了做賊的心虛。
“夏頭,你有沒有聞到一股血腥味!”望著白崖的背影,左邊的一個刀客忽然皺了皺眉,疑惑地向同伴問道。
“你這么說的話…”右邊的刀客臉色一肅,“你在這守著,我去樓上看看!”
這兩個職業刀客手上沾過不少血,對血腥味很敏感,但他們此時依然沒有懷疑白崖。只以為是樓上其他嫖客鬧出了事,讓白崖染上了血腥味。
這也不怪他們,白崖以前的楞棒形象實在是太過深入人心了。
等他們找到八號廂房,見到那把熟悉的剁骨刀,白崖也已經有驚無險地走出了花樓。只要出了花樓,花樓的刀客就不會再追他,他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通報花姨,然后再決定怎么做。
白崖出了花樓,立刻朝著顧臨客棧狂奔而去,他還有一件事情沒做完。
“小楞棒,你怎么才回來,今晚早點睡,別再亂跑了!”他剛從后門悄悄溜進客棧,背后就響起了一個聲音。
白崖一聽聲音,頓時松了口氣,站他后面的人是蘇二,而不是臨七姑或者瘸腿三。
“今晚好像大家都很安靜,七姑呢?”白崖唯恐蘇二發現自己身上的異狀,緊張之下居然忘了裝傻充愣。
“七姑、三爺,還有我哥都有點事出去了!咦,你…”幸好蘇二此時似乎也有點神不守舍,說完之后,才發現白崖有點不對勁。
白崖會說話,這客棧里的人都知道,但話語內容和吐字如此清晰,蘇二卻從未聽到過。
“砰!”蘇二尚未回過頭,后頸就被人重重一擊,臉上帶著一絲驚疑之色朝前倒下。
白崖一把扶住蘇二,低頭看他呼吸均勻,這才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剛才他可是用了全力,就怕打不暈這個家伙。
“臨七姑、瘸腿三,還有蘇大居然都不在,這是命運注定的嗎?”回想著蘇二剛才所說,白崖心中露出一絲惆悵,“不過也好,正方便我行事!”
白崖放下蘇二,扭頭就進了自己的屋子。他飛快地從床下取出一個包袱背在身上,又跑到廚房抱出一大堆柴薪堆到客棧各處。
片刻之后,白崖回頭看了看已經同樣被他打暈抱出客棧,跟蘇二并排躺在街面陰暗角落的小馨,輕輕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火把丟向客棧門前的柴薪。
白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是他唯一能想出的,讓顧臨客棧跟他撇清關系的辦法。
望著慢慢升騰起來的火光和濃煙,白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客棧,深吸一口氣,轉身奔進黑暗之中。
石羊集天干物燥,白崖也沒想過自己這把火會成功得過了頭。
等到臨七姑、瘸腿三,還有蘇大回來的時候,顧臨客棧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篝火堆。所有的東西都在燃燒,升騰起的濃煙和火光讓石羊集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七姑!”見到大人們終于回來,小馨撲進臨七姑懷里,臉上已是淚流滿面。
此時,臨七姑三人都穿著一身夜行衣,瘸腿三腋下還夾著一個布包,粗一看上去居然像是個人頭。
“你們沒事吧!”臨七姑緊張地摸了摸小馨身上,發現小丫頭除了滿臉黑灰,身上并沒有受傷。
“這是誰干的!”蘇大一把拉住旁邊垂頭不語的蘇二,厲聲問道。
“是…小楞棒做的,他一回來就把我給打暈了!”蘇二看了看哥哥,搖頭苦笑道。
“小楞棒?!”三人頓時愣在當場,臨七姑看了看懷中沒有反駁的燒火丫頭,這才確信蘇二沒有撒謊。
“三爺?”臨七姑回頭去看瘸腿三,眼中帶著一絲詢問之色。
“我也不知道!不過,看來蘇大白天說得沒錯,小楞棒恐怕不是我們認識的小楞棒了!”瘸腿三皺了皺眉,緩緩說道,“無論如何,還是先找到他再說吧!”
正在客棧眾人迷惑之際,街口街尾居然都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各自涌出來一幫人。街口涌來的是二十多個手持尖刀和手斧混混,街尾卻是一幫帶著長刀和鐵錘的刀匠。
“臨七姑,你家的小楞棒呢?”一個混混面帶獰色,用舌頭舔了舔手中的尖刀。
“我家的小楞棒?他做了什么?”臨七姑不動聲色地抱起小馨。
“花樓的人說他殺了桃師傅和黑虎!”一個中年刀匠臉上帶著激憤之色,長刀一指客棧眾人。
“呵呵,小楞棒能殺了桃師傅和黑虎?真是笑話,花樓的人說什么,你們就信什么嗎?”蘇大冷笑著說道。
“不要抵賴了,黑虎的腦袋現在還插在南街口的木樁上。交出小楞棒,否則我們今天鏟平顧臨客棧!”刀匠面帶悲憤地大叫道。
“南街口的木樁?”臨七姑和瘸腿三臉上同時露出一絲怪異之色,互相對視一眼,“走,去看看!”
“蘇大、蘇二跟好!”臨七姑嬌喝一聲,抱著小馨騰身而起,凌空飛渡猶如大鳥一樣朝著另一邊的混混們撲去。
可還有一人比她更快,走路一瘸一拐的瘸腿三,這時候卻不瘸了,兩腳只有腳尖點地,快如奔馬般撞進人群。
“攔住他們!”刀匠和混混們同時大叫。
不過,他們只要一接近這兩人三米之內,就會不由自主地騰空飛起,完全無法阻擋客棧眾人的去路。
幾乎只是喝口茶的功夫,四人已經甩掉身后大一幫人,跑到了南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