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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歲月如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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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降臨。

  黑暗中,亮起火堆。

  有了仙門高人的相助,便也有了活路。幸存的人們聚在火堆旁,等待著天明的到來。

  天穹之上,依舊是烏云籠罩、煙塵彌漫。偶爾幾道流星閃逝遠去,隨之傳來沉悶悠長的龍吟聲。

  小島的四周,片片云光閃爍,還有三個黑色的龐然大物,在水面之上打著盤旋。

  那是常先、玄玉、岳瓊帶著一群筑基弟子,在修煉著相關的法門。駕馭云舟不難,多作嘗試便可。而駕馭戰車,極為不易,沒有一番苦功,休想操縱自如。

  而救援的行程,也因此耽擱下來。

  便在眾人忙碌之時,無咎與冰靈兒坐在山坡上,一邊觀望著盤旋的云舟、戰車,一邊輕聲交談——

  “你讓他三人驅使戰車,是否勉為其難?”

  “不然如何?”

  “嗯,僅憑你我,救不了許多人。如此傳授自救之法,為明智之舉!有道是,自救者,天助之!”

  “靈兒…”

  對話之余,兩人的眼光相碰,卻一個微微皺眉,一個神色躲閃。

  無咎欲言又止。

  冰靈兒似乎有些心虛,依偎著他,垂下腦袋,悄聲道:“上昆洲與神洲,相距遙遠,即使有戰龍的相助,往返一趟也要耗時三十日。由此推算,一個月后,上昆洲的通天大陣便將消失…”

  無咎抬眼遠望。

  遠處的島嶼上,同樣有火堆閃亮,還有悲愴的歌謠聲,在夜風中回蕩。那是幸存者在追悼亡靈,思念著毀去的家園!

  “你神洲的故舊好友,只見你榮耀歸來,卻不知你往日的艱辛,與你今日的難處。靈兒怕你陷入兩難的境地,便自作主張…”

  與常先、玄玉等人道出無咎的真實修為,或是吹噓他的豐功偉績,果然是冰靈兒的有意所為。而她知道瞞不過無咎,話語里多了一絲歉意。

  “月蓮姐姐與萬圣子、鬼赤,尚在等你歸去。而玉虛子野心勃勃,所圖甚大,倘若無人制衡,天外之行必將再起血雨腥風。不過呢…”

  冰靈兒說到此處,舒了口氣,昂起小臉,輕聲又道——

  “不管你如何決斷,靈兒毫無怨言!”

  無咎低頭端詳,再次四目相對。

  看著那嬌美的容顏與堅定的神色,他的眼光中泛起一抹暖意。而他依然沒有吭聲,只作默默的微微一笑。

  兩人相伴了數十年,彼此心意相通,他懂她的體貼關愛,她懂他的情懷與無奈。

  “無先生…”

  便于此時,身后傳來呼喚聲。

  無咎不喜歡前輩的稱謂,而他的修為太高,誰也不敢直呼其名,于是他又成了無先生。

  木申、古離與上官巧兒,站在幾丈外,躬身行禮,卻又神色遲疑。

  三人忙碌了數個時辰,已將云舟操縱自如,恰見某位先生在此歇息,便結伴走了過來。

  “嘿,坐下說話!”

  無咎招了招手,笑道:“我枯坐半宿,奈何無人敘舊!”

  冰靈兒也跟著招呼道:“巧兒,過來呀!”

  木申與古離、上官巧兒換了個眼色,急忙趨近坐下。他坐定之后,不無感慨道——

  “遙想當年,初踏仙途,而轉眼半世過去,只嘆歲月倥傯啊!”

  “哈哈,你我相聚,實屬不易!”

  “彼時的巧兒,年幼無知呢…”

  無咎來了精神,附和道:“嗯,且暢所欲言,我洗耳恭聽!”

  面前的三人,均是當年的小伙伴,尤其是木申與古離,與他一同拜入的靈霞山。諸多的恩怨是非雖已遠去,而曾經的歲月卻難以磨滅。

  “你戰死玉山…不、不,你離開神洲之后,木某也離開了靈霞山,前往鐵牛鎮隱居修行,直至桃花姐病故。當我筑基有成,與好友游歷天下。而陶子、紅女、華如仙、孔濱等人相繼罹難,且又天象大變。誰料我重返靈霞山,仙門已毀…”

  “巧兒無非是閉關修煉,適逢古離師兄與常先師伯途經天水鎮,我便跟隨同行…”

  “玉山之劫過后,由季欒祭司接管神洲。而他為了懲戒立威,竟然廢去了各家人仙的修為。長輩們耗盡壽元,相繼道隕。神洲仙門,亦從此沒落。所幸我輩不甘沉淪,勤奮苦修。而即使如此,修至人仙的長輩依然屈指可數。卻不想神洲再次遭劫,我師父便召集各方同道加以應對…”

  “說起玉山之劫,不能不說乙卯年的玉山之戰,你與叔亨祭司生死對決,震動天下…”

  “你的青帝之名,廣為人知,你留下的公子詩經,流傳甚遠。如今你重返神洲,威名更勝從前…”

  不管是木申、古離,還是上官巧兒,皆放下了顧忌,爭相說起當年的往事。

  無咎聽著三人的敘述,也仿佛回到了當年,回到那縱情奔放、熱血似火的歲月中,一道道熟悉的場景與人影在他眼前交替閃現。

  桃花姐,鐵牛鎮青樓的掌柜。而想不到曾經卑鄙下流的木申,竟也有重情重義的一面。

  陶子,一個立志求道成仙的年輕人;紅女,一個精于算計而又眼光短淺的女子;還有華如仙、孔濱,等等,或機緣未至,或運氣欠佳,或是道心不堅,與眾多的修仙者一樣,淹沒于滾滾的紅塵之中。

  仙道艱難,莫過如是。

  而九國仙門的沒落與各家人仙長輩的凄慘遭遇,更是令人唏噓不已。

  “青帝?公子詩經?”

  “你力戰飛仙,打破結界,引動九重天劫,乃我神洲第一人。你之威名,遠超凡俗君王,故而稱帝,又以東方為尊,是謂青帝也!而公子詩經,來自紅塵谷,詩句用情至真,一時流傳于仙門與鄉野之間。”

  “哦…”

  無咎感傷之余,心存疑惑。而上官巧兒的分說,令他如芒在背而有些無所適從。

  曾幾何時,他是九國仙門追殺的盜賊,不想離開神洲之后,他竟成了各方推崇傳頌的仙道至尊。

  而他一未擋住天劫,二未拯救神洲,他有何顏面成就帝尊之名,又如何對得住蒼起與祁散人、太虛的在天之靈?

  “無先生乃是絕世高人,而我等卻修為不濟,若得指點一二,必然受用終生…”

  “無先生,且說說海外的見聞…”

  “也不知天災何時過去,巧兒還想著返回天水鎮呢…”

  三人的性情不同,各自的心思也不同。木申只想得到高人的提攜,古離則是對于海外充滿向往,唯有上官婉兒提到天災,并為之擔憂不已。

  無咎不予置否,默默的拿出一個酒壇。

  依著常理,故人重逢,饋贈寶物、或是指點修為,乃應有之義。而他的好友并非一人,又該如何顧及周全?

  有關海外的見聞,他也不知從何說起。數十年的風風雨雨,絕非三五、日能夠說得清楚。至于這場末日之劫的真相,以及玉虛子的陰謀,他同樣講不明白,否則只能為神洲帶來更多的恐慌!

  “無先生飲酒,容我相陪!”

  木申依然擅長察言觀色,見無咎悶悶不樂,也拿出一壇酒,笑道:“鐵牛鎮的老酒,不比海外仙釀…”

  而話音未落,酒壇子脫手而出。

  木申嚇了一跳,忙道:“先生…”

  只見無咎的手中換了一個酒壇子,舉起來湊在鼻端輕嗅,然后“啪”的捏碎酒封,便是“汩汩”一陣痛飲。五斤老酒,瞬息見底。他放下酒壇,擦拭著嘴角,“呼”的吐出一口酒氣,意猶未盡般的贊道:“好酒啊,還是從前的味道!”

  從前的味道,又是什么味道?

  木申尚自懵懂不解,某人一掃臉上的陰霾,扔了空酒壇子,迫不及待道:“有無存酒,盡數拿來!”

  他不敢怠慢,雙手奉上一個納物戒子。

  “有啊,鐵牛鎮的酒坊,乃是桃花姐的產業,鎮子遭難之時,我曾返回一趟,酒窖的百壇老酒被我收入囊中…”

  “嘿!”

  無咎揮袖一卷,戒子到手,從中拿出一壇酒,又是“汩汩”猛灌起來。少頃,他丟下壇子,吐著酒氣,情不自禁道:“好酒!”

  家園已毀,卻還能品嘗道家鄉的酒。酒里有著酸甜苦辣,有著喜怒哀樂,有著生死離別,還有一個天涯浪子的故土情懷。

  這便是好酒的味道。

  嗯,歲月的味道!

  “喀——”

  便于此刻,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

  循聲看去,十余里外的小島,竟在微微搖晃,呈現出沉沒的兆頭。而數百個男女老幼尚在島上歇息,頓時亂成一團。

  三道人影,踏劍而至。

  為首之人,正是常先。玄玉、岳瓊,緊隨其后。

  “許是洪流沖擊,地基沉降,山石不堪支撐,故而出現險情…”

  “無先生,如何是好…”

  “數百人危在旦夕…”

  與此同時,又是“轟”的一聲巨響傳來。尚在搖晃的小島,緩緩沉入水中。

  “哎呀,你我速速救援…”

  “而驅使戰車尚未嫻熟…”

  “神龍…”

  而三人的話音未落,又是目瞪口呆。

  一道龍影,從天而降。

  竟是一頭青龍,足有十余丈之巨,搖頭擺尾、吞云吐霧,聲勢駭人。而不過眨眼之間,一頭又一頭青龍破云而出。

  于此剎那,有人丟了酒壇踏空而起。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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