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大一條魚…”
“呼,今天加菜有了!”西村祥治看著參謀和衛兵們七手八腳把魚撈起來放入大水桶,頗為自矜持地點了點頭。
“司令官運氣真不錯。”一個參謀恭維道。
“不對,司令官是技術好!”另一個參謀更正道——他顯然更深知拍馬屁精髓。
西村祥治笑了起來:“我小時候就很喜歡抓魚,每到夏天就跑去河里、溪里抓,為這事連功課都耽誤了,可沒少挨罵,后來從橫手中學畢業報軍校,可以報陸軍,也可以報海軍,我想我這么喜歡抓魚,還是海軍吧,就報了江田島,這么一晃差不多快40年了…只是從沒想過有一天居然能到夏威夷這里來釣魚。”
二航戰根據堀悌吉和冢原的命令,在夏威夷外圍執行巡邏與封鎖任務,雖免不了要和潛艇偷運、洛杉磯特快、舊金山特快們打交道,但大多數時候無所事事,特別是西村所在的武藏號更是空閑,哪怕有事也輪不到大和級出面,下面驅逐艦、巡洋艦們老早擺平了,只能在海上閑逛。
實在閑得無聊的情況下,西村祥治帶著幾個參謀和衛兵就開始海釣——開武藏號海釣在全世界也算獨一份。
海釣不可能真在武藏號上撒網、下桿,那樣不但太高而且容易被人詬病,西村可不想惹來什么麻煩,每次都把交通艇開出來過癮,武藏號和驅逐艦們就在幾公里外的地方遠遠看著巡邏,角田覺治曾想規勸西村幾句注意形象,聽說西村斬獲頗豐且不時讓執勤士兵們加菜后,就沒來打擾他的雅興,后來堀悌吉和冢原也知道了,大家都一笑而過: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反顯得本軍勝券在握,對全軍上下都是鼓舞。
不過,今天西村的海釣事業顯然要提前中止,因為武藏號忽然打出旗號,提醒有重要電文,需司令官立即回艦處理。
看完草鹿龍之介發來的電報,西村祥治大喜:“還是參謀長大人體貼,知道我閑得無聊給我找點事干…諸君,我們又要去搞事了!”
一堆參謀哄堂大笑!
次日下午,威風凜凜的武藏編隊攔住了根據約定從珍珠港和夏威夷島撤退的、懸掛紅十字旗幟的2艘美軍醫院船,一面發出“停船檢查”的通知,一面派遣如狼似虎的陸戰隊員上去搜查。
對面美軍醫院船上的副院長托馬斯大急:“你們司令長官已答應放我們回西海岸,你不能背信棄義、不講道理!”
“放肆,兩國現處交戰狀態,司令長官是答應放傷員回西海岸,但誰知道有沒有不屬于傷員的人員、不屬于救治需要的物資混雜出去呢?”一名海軍中佐神氣活現地呵斥道。
“您是?”托馬斯見沒法講,便將目光投向了明顯軍銜最高的西村祥治。
“大日本帝國海軍中將西村祥治!”他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我當初在北海道附近逮住了一支武裝走私船隊,抓了幾千名走私軍火的美軍間諜,他們想冒充俄國人蒙混過關,最終下場你懂的…”
托馬斯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說什么。
“跪下!跪下!”不多時,日軍軍醫和士兵們就連拽帶拉從人群中拖出幾個“傷兵”,雖然他們全身上下被大面積的紗布和繃帶包裹著,似乎受了很重的傷,但在拖拽過程中絲毫沒顯出哪里有問題,涕淚交加和哀嚎聲倒免不了。
裝傷、真傷一般人看不出,天天和傷員打交道的軍醫難道識別不出?
托馬斯面如死灰,一聲不敢吭。
“托馬斯先生?這怎么回事?”西村祥治冷著道,“這些假傷員是你放進去的?”
“不是,不是…”托馬斯低垂著頭,“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顯然是假的,但能塞人進來的無一不是來頭很大的關系戶,他哪敢拒絕?
“報告長官,一共檢查了564個傷員,發現偽裝之人16個。”
“很好。現在把船員全部帶到甲板上來,一個個盤問!”有過一次搜查經驗的西村看著瑟瑟發抖的船員們,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給他們每人一張紙、一支筆,獨立作業,把這艘船的主要功能區域、舷梯位置、甲板層數、艙室布局給我畫出來,畫不對嘛…”
大多數人如釋重負地撲上去畫圖,只有少數幾個如篩糠似地抖了起來,有一個穿著廚師服的胖子滿頭大汗,結結巴巴地說:“長…長官,我是前段時間剛剛上船服務的廚師,我…我對整條船不熟悉…我…我能不能只畫廚房里的部分?”
“嗯?”西村祥治喝令道,“把手舉起來!”
胖子哆哆嗦嗦把手舉了起來,西村看他一手細皮嫩肉,心里有數了,便笑道:“廚房就不用畫了,本中將對廚房沒興趣,不過我對西餐很有興趣…來啊,把他押下去做菜,我一會想嘗嘗巧克力土豆片…只準他獨立完成,不準其他人幫忙!”
胖子哭喪著臉在刺刀押解下連滾帶爬地去做菜,只留下甲板上一溜畫圖的人——會畫的、屬于真海員的老早就交了稿,不會畫又沒法偷看的人急得抓耳撓腮,可他們也沒法找人幫忙——后面就是明晃晃的刺刀,7、8個假船員自然也被識破了。
又過了幾分鐘,胖子端著一盤子巧克力土豆片出來,一堆人捧腹大笑,原本應該黃燦燦的脆土豆片基本被炸焦了,巧克力醬汁根本沒涂勻,最明顯的是,說是廚師,結果土豆片切得厚薄大小完全稀奇古怪——是個家庭婦女都能干得比他強。
“對這種惡心的東西,我一口也咽不下去,你把它吃完吧!”邊上衛兵不由分說,用刺刀逼著胖子咽下去——現在胖子是真廚師還是假廚師就不用問了。
其實胖子還算有急智的,知道自己體態胖冒充不了傷兵便冒充廚師,然后又推說剛加入對整條船不熟悉試圖只描繪廚房——廚房他還是清楚的,但這雙細皮嫩肉的手最終出賣了他。
“托馬斯院長,現在您可以給我介紹介紹這位先生是什么人物了吧?”
托馬斯嘆了口氣:“他是夏威夷地方議會議員兼本地最大的糖業商人沃克先生,不過我委實不知道他居然混上了船,還變成了所謂的廚師。”
“長官,其他人身份大致都審問清楚了,不是夏威夷的頭面人物,便是政府機構或立法機構里的要員,只有一個蒙混過關的軍官,沒有其他軍人。”
“不錯!不錯!”西村皮笑肉不笑地對托馬斯道,“你做人難我是知道的,一個小小的醫院院長,面對地方當局和官僚機構當然沒辦法…不過,我會給你撐腰!”
西村讓人引來了真正負傷的美軍傷員,對他們講話道:“對英勇作戰而不幸光榮捐軀或負傷的美軍官兵,本中將抱有十分尊重的態度,但對這種貪生怕死的膽小鬼,這種走歪門邪道企圖蒙混過關的所謂上層人物,我極其鄙夷…先生們,請你們瞪大眼睛看一看,你們流血流汗究竟在保衛什么樣的人物?你們為這個無恥的國家浴血犧牲究竟值不值?”
傷員大部分神情漠然,也有人怒不可遏地吼住出聲:“干死這群混蛋!干死這幫狗娘養的!”
西村祥治微微一笑,朝旁邊人略一示意,衛兵就在胖子沃克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把他踢到人群中,還沒等他從甲板上爬起來,雨點般的拳頭、皮鞋腳就落在他身上,疼得他發出一陣又一陣殺豬似地嚎叫。
“媽的!老子瞎了眼,斷了一條腿居然來保護你們這批貪生怕死的狗雜種…”一名美軍少尉一邊哭,一邊狠狠用拐杖揍沃克,“我打死你,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你丟人不說,還在日本人面前丟美國的臉,簡直死有余辜!”
“放行!”
從兩條醫院船上押走40多人,西村祥治終于抬手放行,還朝傷員們揮揮手:“先生們,一路順風,祝你們早日康復!”
“長官,這些人怎么辦?全干掉?”參謀們指了指被甄別出來的假傷員、假船員。
“干掉?”西村祥治搖頭道,“為什么干掉?把人送回去!”
“這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便宜?”西村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哪有這么便宜的事,讓他們自己一個個把罪狀寫好簽名,然后去我們控制的島上找個印刷廠印成傳單印出來,再派飛機撒給美國人…我相信他們臉上一定很精彩。”
“那胖子您為什么后來又放走了他?”
“他已被打成貨真價實的傷員了…”西村勉強忍住笑,“等這兩條船一回西海岸,這種事再被媒體一報道,你們猜還有沒有人愿意為保護闊佬去死?”
“長官高明!”
“哪有什么高明,都是跟堀長官學的,你們也學著點。”西村意氣風發地提點著參謀們,“和美國人打仗,用蠻力是不行的,得用巧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