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國會經熱烈討論,決定就杜威詢問的兩件事組成獨立調查委員會,由于事關重大,整個調查委員會總人數高達10人,民主黨和共和黨各占5人,其中主席由身為總統的羅斯福任命,副主席由國會共和黨領袖任命,其職責是調查40過路費事件的真相、佛得角戰役中海軍決策的正當性以及兩個陸軍師“陣前起義”的實質原因。
由于目前處于戰爭時期且涉及的都涉及的都是參聯會高層,要求在2月7日完成委員會構建,并在隨后6周之內完成調查并向國會報告。為提高效率并提升辦事能力,還同時規定獨立調查委員會享有“可向美國任何人發送傳票”的巨大權力,但調查委員會如確實要向政府高官發出傳票,必須獲得主席與副主席的一致批準或至少6名成員的同意。
在民主黨內部關門會議上,身心俱疲的羅斯福面對黨內大佬做了痛心疾首的自我批評——他知道內幕,參聯會高層明白過路費的真相,起碼李海和金上將基本是知情的,馬歇爾可能不一定。但在那個公開場面上,李海咬牙切齒地說了不知道,大家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因為承認并辯解并不是好主意,很可能引起議員們的窮追不舍。當然,風險很大,這種公然撒謊的事一旦被坐實,輕者身敗名裂,重則有牢獄之災。羅斯福本人倒是能脫罪,可參聯會高層就全完蛋了。
都是搞政治的高手,大家當然明白羅斯福的弦外之音,而他們猜測的方向與事情真相也相去不遠——絕大多數人都斷定羅斯福本人對此是持有默許態度的,并用住院并授意華萊士代行總統職權這樣的行為來施加暗示,參聯會然后就找華萊士背鍋,唯一搞砸的是華萊士非但不肯簽這份文件,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捅出來。
這種背叛行徑就讓人難以忍受了,本來眾人就對特立獨行的華萊士不太感冒,當年如果不是羅斯福一力提攜,哪有他的今天?事情歸事情,黨派歸黨派,他眼中只有個人,還有沒有黨的利益了?
“總統,不是我要指責您,當初一意孤行挑選華萊士出任副總統現在看來是個極大錯誤。”
羅斯福心灰意冷地點點頭:“我實在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杜威和華萊士究竟是怎么勾搭上的?”
“這目前已不重要了,但我們今后絕饒不了他,否則黨的尊嚴和威信何在?總統的聲譽和政府的團結何在?”杜魯門怒氣沖沖地表示,“這個卑鄙小人不但在背后捅了我們一刀,剛才還拉了好幾個投機分子宣布成立進步黨,要準備獨立參加下屆總統大選。”
說起總統競選,眾人又是一聲嘆息,羅斯福的身體已很難再支持他參加第四任總統選舉,而連續的軍事失利和政治打擊,也讓羅斯福的支持率跌到了谷底。原準備用華萊士頂一頂,沒想到弄巧成拙,雪上加霜!
“諸位,我不會再參加下一次總統大選了,但我們黨還是要團結起來,全力以赴贏得下一次選舉。”羅斯福解釋道,“所以這次事件必須盡快解決好,解決好之后不但能挽救政府和本黨聲譽,也能爭取軍人的理解與支持。盡管軍界向來對政治持中立態度,但這種事發生后,我不相信他們的立場不會發生微妙的變化。”
眾人都點頭稱是,這次事件當然是重大危機,但反過來說,解決得好同樣是個契機——能將軍界全拉攏住!和平時期軍人可任由政客搓圓搓扁,現在戰爭時期,軍人的地位和重要性就不容忽視——否則,參聯會怎么敢當面罵副總統?
“哈里…”羅斯福把目光轉向杜魯門,“我聽別人說了您那天在會議上怒斥華萊士的發言了,我覺得你干得很棒。”
“謝謝!我早就看出這家伙不是個東西,一點擔待、一點責任感也沒有,是我從政30多年來遇到的最大的、最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哈里,你想當美國總統么?”羅斯福冷不防問出一句。
“我?當然想!怎么不想?”杜魯門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可我行么?”
“現在就是個很好的機會。”羅斯福道,“我知道你在軍界主管審計和經濟責任稽核,而且和軍人們關系都還不錯,也由衷贏得了他們的尊敬。如你愿意,我想提名你出任這個獨立調查委員會的主席,而杜威不是參議員,他連入選的資格也沒有!”
黨內大佬互相看看,相繼點頭,認為這樣可行,杜魯門現在主持的委員會就搞得有聲有色,說明他能力是有的。從他對華萊士的態度來看,他對黨的忠誠也不會差。
“最遲一個半月后就要宣布結果,所以不會耽誤太多時間。如你能挫敗杜威的陰謀,不但可在氣勢上完全壓倒他,還會由衷獲得這批軍人的愛戴,那時候我就會提名你為副總統。”
美國憲法規定,副總統出缺后由總統提名新的副總統候選人并經國會表決,只要簡單多數同意而不必經過民選就可上任。
杜魯門呆了一呆,眼神里忽然放出異樣的光彩來——這職務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
也許是為了加重砝碼,羅斯福又道:“我的本屆任期還有11個月,而我的身體恐怕很難完整支持下來,你會有較多機會代行總統職權,特別是進入競選高峰時,你身為代總統對選民的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這對你是個有利條件!萬一有什么不利之處需要承擔責任,我可以出面攬下,反正我也活不了幾年。”
“總統…您…”杜魯門有些感動,這是羅斯福全力在扶持他上位了。
眾人又熱議了一番,雖然提名杜魯門出任下屆總統候選人大家還有不同的想法,但正如羅斯福所說的,杜魯門如果能成功擺平這兩件事,他的威望、他的能力和手段都會得到證明,給他一個副總統的酬勞沒什么了不起。如果他能干好,爭取黨內提名擔當候選人也并不困難。
杜魯門很快闡述了意見:“過路費這件事處理起來并不是特別困難,因為華萊士也承認文件上并沒有白紙黑字寫著過路費的字樣而純粹是李海上將本人和他溝通的。李海上將現在斷然否認了這個觀點,那么無論檔案是否存在,都不會改變沒有確鑿證據這個事實。而且我也相信,哪怕參聯會真要干這種事,大佬們開會的時候也不會留下會議或討論紀要。”
眾人點點頭,被杜魯門一說,大家認為事態可能沒像想象的那么嚴重——口說無憑的東西,你華萊士倒是拿出錄音或別的證據來啊。
“唯一顧慮的只有2個突破口,第一,這些將軍們的心腹親信或身邊的機要人員,他們可能或多或少地會聽到風聲,一旦他們做出不利于將軍們的證詞或指證,哪怕沒有實際證據都很難收場;第二,蘇聯方面的態度,如果蘇聯人傻乎乎承認有這件事而且和參聯會溝通好了,那將軍們也完蛋了。”杜魯門想了想,“其實還有一個突破口,如果國會能找上日本人,讓他們來證明…”
后面這半句把大家逗樂了,找日本人?別開玩笑了,萬一日本人說參聯會都是日本間諜,你信還是不信?
理查德參議員插話道:“我覺得將軍們的親信和身邊人應該不會出賣長官,這對他們沒好處——政客們翻云覆雨,利用后就丟,哪有長官步步提攜來得可靠?能混在將軍身邊應該沒有笨蛋吧?”
“就怕又出一個華萊士!”
現在華萊士幾乎就等于叛徒的代名詞了,羅斯福敲擊著桌子,想起李海那胸有成竹的樣子,他認為對方對身邊人是有把握的,便吩咐道:“將軍身邊人肯定都是要審查的,這個請哈里想辦法協調好…”
所謂協調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明白的。
“至于蘇聯這邊嘛…”羅斯福道,“我來想想辦法,俄國人如果以后還想要援助,那就會有個明確的態度。”
眾人都是點頭,心中大定,這件事最麻煩,但只要咬死了查無實據也就過去了,倒是佛得角的事情有些麻煩。按羅斯福的想法,特納一定是要保下來的,佛得角的責任已讓英格索爾上將承擔了,怎么能再搭進去一個特納?而且特納說得也很對,如果那次丟掉了艦隊,現在怎么辦?所有事都辦不成。
“特納這邊可能需要花費的精力多一點…”羅斯福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略微有點想法,但還不成熟,過幾天我再和諸位溝通。”
就在民主黨內部討論局勢應對時,亂成一團的參聯會也組成了決策班子:由史汀生挑頭,包括阿諾德、尼米茨、艾森豪威爾、馬克米切爾一起構成新的決策班子,米切爾原是航母部隊指揮官,能力稍微差一點,去年回國負責分管海軍航空兵與西海岸空中警戒,軍銜也升到中將。本來這位置羅斯福屬意之人是斯普魯恩斯,但尼米茨認為他本人兼任大西洋艦隊總司令已不在軍艦上辦公,斯普魯恩斯不能再從艦隊中抽調出來,否則會徹底失控。
事態發展證實了尼米茨的判斷,參聯會的考驗才剛剛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