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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不出刀

  那個黃金圓筒好像一只要將一切都吞噬的巨獸。

  但是這種不諧微妙的感覺也只是一閃而逝,丁春秋就打定了心思要殺了這白衣少年。

  慕容復為他殺了聚賢莊的莊主之一游驥,他自然要投桃報李,先前也夸下口來,有心要在慕容復面前彰顯手段,這時候無論如何都沒有放過這個少年的道理。

  “管你用什么暗器,這小子你既然一心尋死,那也怪不得我。”

  丁春秋冷笑一聲,腳步連動,如狂風卷起,長袖一帶,兩道極兇惡的掌力凌空狂涌了出去,這一掌蘊含了他本身真力,遙遙而發,掌勁凝實,可進可退,既能留出空間給自己反應閃避暗器的時間,也瞧出了白衣少年功力積弱的不足,封住了他幾個可能的退路,好不老辣。

  這已經是此時最穩妥的選擇,星宿老怪與人死斗經驗果然可怕。慕容復瞧著瞳孔微微一縮,見微知著,只這一掌,便能看出丁春秋身上至少有一甲子的功力,他與毒物打交道的時間也有數十年之久,自己若不是仗著神功護體,也是要吃了他的暗虧,這個年輕人,卻哪有自己這般氣運!

  這一掌,他絕對躲不過去。

  掌勁凝若實質,排山倒海而來,又像是兩面高墻,合圍并立,叫白衣少年進退不得。

  白衣年輕人腳步忽地一止,搖頭微嘆一聲,似是放棄了抵抗,丁春秋已經在等掌勁將他摧筋斷骨的脆響傳來。

  他殘忍獰笑,手下并不留情,這時候慕容復料定再無轉圜余地,已經準備拂袖離去,恰恰回頭多看了這白衣少年一眼。

  這白衣少年其實模樣清俊,瀕臨絕境,目光依舊堅定,只是臉上多了一道刀疤,奇異的是這一道刀疤絲毫沒有減弱他的魅力,反而在這種陰柔之中摻入了一種陽剛的氣息中和。

  丁春秋對他出掌的這個時候,黃金圓筒穩穩的在他掌間,卻已經對準了丁春秋。

  丁春秋人在空中,好像凝滯當空,白須飄動,臉上猙獰殘忍的笑意也凝固在他臉上,整個人似乎變作了一副不變的畫面。

  接著,一聲好像是玻璃破碎的清脆聲響先傳了出來,白衣年輕人掌間華美奇異的黃金圓筒驀地綻放出無邊的光華,終于打破了這死沉死沉的寂靜。

  好美。

  這究竟是怎么樣的美麗?

  這種美好的感覺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像是孔雀開屏,那一瞬間的美麗,絢爛璀璨到了極致,然而折射出來的細碎光線卻十分的柔和,并不顯得刺眼,這些分明有別于陽光的破碎光線不規則的劃破虛空,充斥這一方空間,無處不在,同時也滅絕面前一切的生機。

  這,就是柳隨風的暗器。

  這暗器...根本不是人能擋住的!

  這是慕容復心里生起的第一個念頭,有三分驚艷且帶有七分震懼,叫他原想出手救丁春秋一救的心思都滯了一滯——救不得,生死之間,也只有死道友不死貧道,他自己也沒有把握甚至是沒有勇氣直面這種恐怖的暗器。

  然后是慕容復心里生起的第二個荒謬的想法:星宿老怪丁春秋要栽了,栽在個白衣年輕人手里邊。

  流光飛逝,那一瞬間,好像也是永恒。

  丁春秋的掌風掃中了白衣年輕人,他自己也反應不及,中了這華麗無雙但避無可避的暗器。

  墜落當地,丁春秋蜷縮著身子,像是一個被戳破了的氣球,身上經脈之中出現了無數個細小的黑洞,渾身的真氣好似指間流沙一般,飛快的流逝而去。他只有將希望寄托在他自己也不信的慕容復身上,把他當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凄叫道:“慕容公子,快來救我,這小賊武功不濟,十個他也不是你的對手......”

  只是無論他怎么凄切哀求,慕容復都只袖手旁觀,看著面前的白衣少年拭去了嘴角的一抹殷紅血跡,站在了丁春秋面前燦爛微笑,他連動也未動一下。

  丁春秋心喪若死,白衣年輕人卻嘖嘖感嘆,道:“我好像中毒了,真是好厲害的毒。”

  話才說完,他先吐了一口黑血,幾點紫黑色的血珠子濺到了他的白袍之上,好不刺眼。

  慕容復目光一閃,抬手的一瞬間心里卻浮現一個疑問:這個年輕人既然能殺的了丁春秋,可見并非常人,此時更是中毒不淺,只是做戲給我看,誘我出手,那又如何?

  一思及此,他又凝立不動。

  丁春秋嘶聲慘笑道:“你害了我,自己也活不過今日了,中了我的毒,我要你腸穿肚爛而死!”

  他說再怎么惡毒的話,都不能叫這白衣年輕人動容半分,他溫和道:“你也可以選擇活下來,你該知道的,你經脈的異象,也是我暗器上帶著的毒物,若有解藥,以你的功力,只需三年,就能完全的養好傷勢。”

  柳隨風從袖里取出一個玉瓶,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粒,放入口中,臉上的灰暗之氣居然消退不少。

  “丁先生,今日是你動手在先,想要殺我滅口,卻不是我與你結怨,我能殺的了你,未必就沒有解毒的手段,你中了我的孔雀翎,卻絕無復生的本事。”

  柳隨風眨了眨眼,笑道。

  “孔雀翎,孔雀翎.....好美的名字,你真有解藥?”

  “只要你給我解藥,我也能解了你身上三尸奇毒,求求你......”

  丁春秋絕望地道,眼睜睜的看著生機流逝,對一個老人來說尤其殘忍,他眼里不由的閃現過一抹復雜的神色,這是怨恨、恐懼、無奈、痛楚等種種負面情緒交織的神情,真恨不能生吞了面前這個溫和微笑的白衣年輕人,但是他做不到,除了妥協,好像也沒有其他多余的選擇。

  白衣少年好像站不太穩,直接蹲了下去,忽地抬頭,對著慕容復扯起了一個笑容,笑容燦爛無比,他道:“每一個人,不論好壞,都有他存在的價值,你覺得如何,慕容公子。”

  慕容公子四字一個一個字的吐出,咬字清晰,慕容復看著躺在地上氣息漸絕的丁春秋,竟然浮掠過一種僥幸的心思:若是這件恐怖至極的暗器是射向我,我是不是也跟丁春秋的結局一樣,已經是一個死人?

  慕容復心里一沉,面上卻依舊沉定,道:“閣下這樣的暗器,一定不是無名之輩,丁先生栽在閣下手里,也是命數使然,只是可否告知在下,閣下究竟是什么人?”

  “我騙你說有解藥,你就沉不住氣了。”

  “他這樣的人,一定是誰也不信的性子,有什么重要的東西,也必然是自己貼身收藏。”

  白衣少年并沒有理會慕容復,只是喃喃念著,低頭在做自己的事情。慕容復強壓下出手偷襲的心思,他所顧忌者,不過是叫做孔雀翎的暗器而已。

  孔雀翎只出現一次,就殺了堪稱但是絕頂高手的丁春秋,那種璀璨到極致的光芒,足以叫慕容復生起顧忌的心思——誰知道孔雀翎的威力能不能殺的了自己。

  慕容復既然不敢去試,便這樣木然的站著,渾身純陽罡氣卻已經提至十二分,樹葉簌簌的落下。

  白衣少年不為所動,他就蹲在丁春秋的尸體前邊,淡定的用銀色小刀從割開了丁春秋的衣袍,在他懷里隨意翻找,居然真的給他翻出了一本淡黃色的小冊子,看了一眼,便收入了懷里,搖頭感嘆,道:“慕容公子為什么不出手,以你的功力,殺丁春秋或許要費些手腳,一心要殺我,絕對不難。”

  慕容復淡淡道:“我為什么要殺你,我只想知道你的來歷,說不定們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白衣少年好像吃了一驚,撣了撣衣袖,道:“丁春秋難道不是慕容公子的人么,公子要知道我的來歷,只管問便好了。”

  “以前是我的人,現在不是,以后也不會是了,因為他只能算是一個死人。”

  慕容復目光緊緊的盯著他的袖管,他沒有忘記方才那一截黃金圓筒便是從這袖子里游魚一樣的滑出,然后輕而易舉的殺了丁春秋,丁春秋化功大法登峰造極,甚至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做出。

  可憐稱雄星宿第一人,丁春秋,此番才出江湖,連蘇星河的面都未見著,便已經死于這個不清楚來歷的白衣少年的手里。

  這個時候,不遠處的山谷里突然有數道煙火平地升騰而起,焰尾拖曳,如流星劃過當空,縱然此時仍是白日,也可以見著焰火最終匯聚成了一個拳頭。

  白衣少年抬頭看了一眼,露出一個清淡微笑,道:“慕容公子,你既然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便告訴你好了,我叫柳隨風,是柳樹的柳,隨風而去的隨風。”

  “是你!?”

  慕容復雙目一凝,他看到這個信號就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歷,這個世界上叫做柳隨風的人或許有很多個,但是其中最有名也最有權勢的一個只有權力幫的柳隨風。

  “慕容公子有何指教么?”

  柳隨風又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看著極有年輕人的天真朝氣,也燦爛的沒有半點心機是,但是慕容復卻不敢小看他半分,只憑這個年輕人是李沉舟最信任的總管,單單權力幫的勢力,便已經稱得上如日中天。

  幫主李沉舟雄才大略統攝綠林水陸兩道,一經崛起,堪堪與白道之首少林爭鋒。

  只是誰也想不到偌大的權力幫,總管居然是這么一個年輕人,慕容復也沒有想到。

  他突然往前走了幾步,翻手一刀,斬落了丁春秋的人頭,用布包好,口中卻假意恭喜道:“柳總管今日殺了星宿老仙丁春秋,聲威必定日益盛烈,真是可喜可賀。“

  只要有半點可乘之機,慕容復絕對毫不猶豫的出手,在他看來,成大事者,就該不拘小節,該下辣手的時候,就一定要夠狠。

  柳隨風淡淡微笑,道“慕容公子謬贊了,江湖盛傳的南慕容一筆之道還施彼身,是江湖一絕,今日有幸得見,果然是難得的人杰。“

  慕容復笑道:“我與柳總管不過初見,卻總覺得相交多年,不知柳總管用的這件暗器,可否借慕容一觀,這等神異之物,慕容心里委實好奇的緊。“

  柳隨風嘆道:“哎,可惜這必殺絕滅的孔雀翎,可惜只能使用一次,也絕對不能被人看見。“

  他自然的拒絕了慕容復的要求,只有未知的事物,才能叫人生起恐懼的心思。

  慕容復看到了柳隨風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的干笑一聲,心道:這小子分明不愿給我看,那便是另有玄機了,如果真是只能使用一次,他怎么會這般淡定的說出來,現在動手殺他,風險殊大,不是智者所為,先詐他一詐。

  他考慮過風險,終究不肯將自己置身于未知必死的險境,畢竟那種暗器絕對是超乎人想象的恐怖,他對柳隨風抱了抱拳,道:“慕容與柳總管一見如故,本該把酒言歡,但是丁春秋之死,正是江湖上的喜訊,慕容還有要事在身,先告辭了。”

  柳隨風凝立不動,道:“慢走,不送。”

  慕容復提著丁春秋的人頭,果然翩然離去,身法極快,看著是朝著擂鼓山方向而去,其實并未走遠,候著半響,又回來原處,此時柳隨風恰恰坐在一塊巨石上,饒有興致的翻看起星宿派的秘籍。

  這幾乎是最好的出手時機了,慕容復目光赤紅,正要出手,倏地住手,心里再度起疑:柳隨風心機深沉,難道是在等我出手,眼下他的明處,我在暗處,若是他再出那孔雀翎,我能不能擋住。

  對他而言,世上之事絕無對錯,只有利弊,當做不當做。

  “這個世界上,志大才疏自命不凡之人是不是太多了些?“

  柳隨風看著慕容復的背影倏地消失,輕聲嘆息,聲音幽然,也隨風去。

  “總有人以自己為中心,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實則做大事惜身,見小利忘義,這樣的人,自然就錯過許多機會,也難成大器。“

  這個聲音醇厚滄桑,如清風徐來,叫人聽不出主人的年歲,只是在林間響起之后,柳隨風的神情好像放松了下來,笑道:“蘇叔叔,這幾年不見,你還好么。“

  蘇留緩緩的走了出來,不知怎么到了他的身邊,還拍了拍他的瘦削的肩膀,淡笑道:“小柳樹,你長高了不少,好像也能干不少,如果我不出來,你拿什么去對付慕容復?“

  柳隨風笑道:“蘇叔叔給我的孔雀翎,獨此一家,我用在丁春秋身上,還不算浪費,如果慕容復真的動手,死的一定是我,只可惜他不敢。“

  “好一個他不敢。”

  蘇留笑容漸漸收斂,道:“你雖然將他玩弄在鼓掌之間,但是太工心計,武道還是難有大成。你也可以出刀,你的刀呢,怎么到現在還不出刀?“

  柳隨風垂首嘆道:“因為蘇叔叔教我的刀法精義奧要還沒有徹底的掌控。”

  不能完全掌控的東西,那就從來不用。這是柳隨風的規矩。

  蘇留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倔強,哈哈一笑,他的刀法自魔教得來,糅合了自己絕對的殺機,成就完全無生的殺戮魔刀,已經漸漸的臻至刀道絕境,要將蘇留的魔刀完全掌控,常人一輩子怕也沒有希望。

  但是面前這個傲氣的少年,他有天賦,更能忍耐思考,直至今日,都只練刀,不出刀,日夜往復,除去蘇留與李沉舟之外,誰也不知道他會刀法,他殺丁春秋,震懾住慕容復,甚至連袖間之刀都沒有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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