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留收了這一塊玉訣,直接問公羊老儒:“公羊先生知不知貴宮神使發出信件時候的情況?”
公羊老儒此時得蘇留神照真氣推朱療復,總算是好過了稍許,搖頭直道:“神使只來得及將這一塊玉訣交給我,叫你親手拆開,其他倒也沒什么了。”
這玉訣其實是上層世家宗派里用以傳遞書信的一種玄載體,號稱信玉。
一旦有筆墨留于其上,便會留下了深刻玉中卻不容修改的字跡,清晰無比。過夜之后,玉訣上還能自動生起一層死封,如蠟燭油落,罩住玉訣上的字跡,不使走脫了消息,若有人一打開,玉訣便也無可轉圜了,再也恢復不得。
“換做我是鐘靈神使的話...”
顧細致皺眉沉思的樣子倒也別有一番美態,纖指纏繞,道:“換做是我是鐘靈使者的話,用血書傳信,先不論其中內容,他首要便傳遞給收信之人的就有一種緊迫無比的意思了 “想來鐘靈神使是在某一個特殊的時刻,不得不如此,想要藉此來警醒我。”
蘇留十指交叉,肅然道:“我倒有一個不好的預感,此時齊地之內群魔亂舞,眼下鐘靈神宮的使者極有可能都遭了不測,想必是出了極了不得的變故了。”
公羊老儒遽然變色,身子劇震,道:“怎么可能!”
“眼看便要亂了,那就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此時已經是黑云壓城,只要靜待風雨一來便好了。”
蘇留心思電轉,傲氣閣,財神廟。黃泉密教,救走千千那神秘的月神宗,還有最陰沉蟄伏著的齊天王世子。這些原不相干的人在這個特殊的時間下。竟然糾結交纏在了一起。
顧細致心思靈敏,側首問道:“你說的黑云壓城是什么意思?”
蘇留瞇著眼睛。呢喃自語:“現在,我已經知道這一切的根源在哪里了。但是我要的東西,他們誰想要都拿不走,別說是齊天王世子殿下,便連皇帝也不行的。”
“勞煩公羊先生,請給我在齊天城的同門上官衣雪與魏曉年帶一句話。”
顧細致看見了蘇留眼里是顧細致還有公羊老儒誰也看不見底的深海,宛若怒波潛伏。
此時事情的發展當真叫人摸不著頭腦,公羊老儒緊緊的握著酒杯。皺眉道:“什么話?”
蘇留定定地道:“當心那天在天齊樓上遇見的一人,此人只怕是有很大的問題。”
公羊老儒皺眉道:“天齊樓上你們可是遇見了不少的敵人,你甚至一連殺赤陽宗數個天才,你才有些問題了,你不說清楚,她哪里知道是誰有問題?”
蘇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只管去說吧,她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意思的。”
顧細致心有靈犀道:“你要去哪里?”
“去我該去的地方,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弄清楚。”
蘇留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果然起身。掀開了簾幕,正要直接縱出車廂。
顧細致咬唇道:“我能不能像這一次一樣,跟著你?”
蘇留身子一頓卻沒有轉身。溫和拒絕:“不能。”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頓了一頓動作,婉轉勸道:“細致姑娘是生意人,此時對一個生意人最好的選擇,便是回轉艾陵城,避過這一場大風雨。”
“你當真是為我著想,現在看來,你除了臉皮稍厚之外,倒也是個講義氣的男子。”
顧細致嗤笑一聲。接著便平靜道:“如果我說不呢?如今要變天,豈不是便有了風險。有了大的風險,就有大利可圖了。你知道生意人真是會做什什么樣的選擇么?”
“細致小姐,正是因為你是一個還算有趣的生意人,我才告訴你這一句話,因為這一場生意只要你進場了,就一定會輸的,輸的血本無歸 蘇留回頭對著她溫和一笑,但是眼中的決絕卻是顧細致從來沒有見過的。
顧細致眨巴眨巴水靈的眸子,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自求多福了。”
“好。”
蘇留心里釋然,自顧家車駕上一掠而去,依稀是攔龍江方向。
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克滿了倦怠的公羊老儒已經開始閉目養神,聽見了蘇留跟顧細致兩人的對話,又是搖頭輕嘆一句癡兒,他也下車,往回縱行。
小劍侍暖玉遲疑問道:“小姐,咱們”
她想說的其實是勸說顧小娘“回艾陵城”吧,周圍其余六雙明亮的眸子都齊齊注視著顧細致,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難得寧靜的顧細致依靠著車駕的門欄,只說了一句“回齊天城”之后便靜靜的看著蘇留自顧家車駕上縱掠而去的背影,雖然平靜,卻一如當日在天齊樓上見蘇留劍殺元辰步入天門的震撼,咬唇喃喃道:“傻瓜。”
此時十二月初七,距離月旦評過去的時間也沒有多久,也給了蘇留近兩個月的時間來做好準備。
“攔龍江外,魔碑鎮壓,谷神,二月初二龍抬頭,見生門。”
蘇留離開了顧細致之后,只是沿著攔龍江走,直接換上了桃花島一脈的人皮面具,面貌平凡溫暖卻再無人認識,只有眉間一粒黑痣。
要做這些事情,也要隱人耳目,不能露出行跡。
他靜靜的沿著攔龍江,往齊天城一路慢慢行去,天空竟然落起雨來,雨點打在蘇留的斗笠上,啪嗒啪嗒的響,江面也給雨點敲的蕩開了一層細碎的漣漪。
不知獨自走了多少時間,蘇留越看才越是覺得這攔龍江格局的不凡之處,這一點一滴的攔龍江圖案在他腦海里匯聚,幾乎是凝成了天然無比的一條龍形大陣。
“要尋出這一門陣法的生門之地才好。”
此時的蘇留也是熟知了奇門遁甲,易數道理也頗為知曉,但是也不由不心驚感嘆這前人落陣之宏偉奇象。
不知者無畏,常人只看到這攔龍江的壯闊,若不加心,便不能見其中一石一柱,都是有巧妙在其中,說不得便是有機竅機關暗藏其內。
如果是真的,那么這位布陣的前輩手筆也實在是大的沒邊了,這攔龍江的龍脈之在,竟然給他作為了陣法的根基。
一日攔龍在,那一點紫青運道便始終傳承蔓延下去。
一路前行,蘇留越發的心驚欽服,此時他內功已經是先天之境,對天地間的元氣的敏感運用程度根本不是后天之時能臂比。
此時的蘇留,只要內省心神都調理得當,但是便是一連數日不用進食休憩也是一樣的神采奕奕,這一路腳踏實地的走來,直到并肩城外那一日故地引船渡口才駐足不前。
“難道便在此地么?”
滿臉風塵之態的蘇留摸著下巴,下巴上已經長出了淡青色的胡茬,他也不去理會 身邊這并肩城與對望的齊天城之間依舊是十分熱鬧,月旦評的余韻還有些影響,兩岸來往的船只絡繹不絕。
在這樣初晨的陽光穿破里的云層細碎灑潑下,遙望對岸的齊天城,岸邊卻依舊是那一駕金鱗龍馬車駕。
“哎呀,又是齊天王世子,當真是好雅興,幾十年如一日,真是平易近人啊。”
“是啊,世子殿下身份尊貴,又入了月旦評,卻還天天都在這江畔散心。”
那一駕金鱗龍馬車駕兩邊肅然挺立著的十數個烏沉沉的玄甲護衛,那自然便是齊王世子的侍衛無疑了。
蘇留冷然一笑,心道,果然是你。
那兩節突兀卻雕紋了莫名花紋聳立在江面上的巨大石柱,還是坐了那兩個人。
一人手里緊握一刀。
蘇留的瞳眸微微一縮,已經是先天境界的他隔著江面都能隱隱的感受到嵐山,斬海那種消弭五級同時卻又無處不在的可怕威壓。
靜如止水,一刀若出,只怕是能展開這攔龍江面十數丈。斬江那一日跟元辰過手,絕對還是留住了手的。
當然更加可怕的是這金鱗龍馬車駕里的人,他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掀開了綴滿了奇晶的流蘇,微微側首,往江面看了一眼。
一如那一日遙看江面,溫柔肅殺。
晨光灑在他具有成熟魅力的臉上,一側臉全是陰影。
“果然,那一日他不是不在等元辰!”
蘇留心里恍然,但是卻順著齊王世子的目光投去,約莫是嵐山斬海這大絕世刀客腳下石柱的江面。
“既然你能等的起,我怎么等不得了?”
“等二月初二!”
蘇留按了按額前的斗笠邊沿,微微低頭,平靜地轉身往并肩城去,此時離的稍遠了些,先尋山入林,行百十里,這一處雖然近攔龍江,輕功施展更不需要半個時辰,但是卻是人煙罕至,蘇留直接進入了白玉京。
出現在白玉京的時候,蘇留依舊是思緒萬千。
種種勢力,似乎在他的心里擰成了一道死結,解之不開。
蘇留順著思路,捋了捋,想到自己這一次的時間還很充足,才略略放心。但是自己事,自己知,自身的實力卻一定還要再度提升,不然到時候便是遇見了嵐山與斬海兩人,只怕也是討不得好去。更何況,擺在明面上的洞玄境高手還有一人,那便是神秘財神廟也是傲氣閣的中重要人物,那個財神總管。
只有壓力,才有進步的動力。
蘇留長呼一口氣,目光一凝,隨著白玉京廣場上的那輪轉著的玉輪凝止,依舊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四個狂意瀟灑的四個字。
“笑,傲,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