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這人頷下淡青的一圈胡茬,顯然是剛剛刮剃的胡子,面貌粗豪,自由一種說不出的滄桑憂郁。
他穩穩的落地,卻自尋了一桌,大口吃肉飲酒,并不多說什么。
反而是雪山派的那一位戴著斗笠的黑衣劍客,抬劍傲然道:“尊駕劍法雖然妙,能融詩入劍,但是我雪山派的劍法又何懼于你,若是把那事物交給我,便放你......”
他乃是雪山派聞名江湖數十載的名劍客,此時話未說完,胸前一涼,先是一驚,蘇留這一劍來的太快,點刺如逝鴻,下一刻他哈哈笑道:“這劍法雖快,但......”
這個“但”字聲音拖長,人卻已經倒在了地上,氣絕身亡。
有人失聲叫道:“怎么可能,這位雪山劍有一件刀槍不入的寶衣,是用大雪山上的烏蠶蠶絲織成的,怎么的胸前中劍,明明劍鋒不入,竟然橫死當場,當真不可理解。”
凌退思臉色鐵青,退后了數丈。只有丁典目光如電,大口飲酒,道:“這一劍劍鋒雖然未穿透身體,淺嘗輒止,但是劍氣早已經透沿脈而入,將這雪山劍的生機完全滅絕,閣下好辣的劍。”
廳堂里所有人額頭冒汗,劍氣點,殺人無血,簡直已經是武林神話!
蘇留點頭稱是:“知此一劍者,癡情人丁典也。”
原來這人便是丁典!
凌退思眼睛一轉,哀求道:“丁典,霜華便是給他給抓走了,你要制住他啊!”
此時他已經明白了“咫尺之內,人可敵國”的真正意思,心里惴惴,卻又生驅狼吞虎之計,要丁典來殺蘇留。
蘇留轉頭笑道:“你們要的那一樁事物,只管問凌退思要。只要他把金波旬花交到我手里,寶藏的秘密,肯定有人告訴他的。”
凌退思不假思索道:“如此,一言為定。閣下不要反悔。”
不要說是那些毒物,便是他的親生女兒,也沒寶藏來的要緊。
他立刻叫人拿了出來,在他心里,沒有人能抗拒寶藏的誘惑。蘇留如果說輕飄飄的親口告訴他,他反會不信,用絕世毒物來換絕世寶藏,才勉強說得過去。
蘇留用一雙鹿皮手套接了過,才給他一張紙條。
“原來如此么!”
凌退思雙眸光芒大綻,越想越覺得心切,根本不管蘇留等人,直接下樓離去。
廳堂內所有人一陣風一樣,跟著凌退思而去,走的一干二凈。一來怕蘇留出劍殺人,二來更怕凌退思獨自去開啟寶藏。
丁典巍然不動,舉杯痛飲,忽然抬頭,定定的看著蘇留道:“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你把霜華到底藏到哪里了?”
蘇留笑道;“你覺得我的連城劍法如何?”
“當年梅老察覺了三個狼心狗肺的弟子,故意改了劍式,更將寶藏的秘密隱含其中。”
丁典咧嘴一笑道:“連城劍法真意乃是先發制人,傷殺敵人不需一句詩的時間。這才叫連城劍訣,你的去劍式顯然已然融會貫通,比之當時梅老也不多讓,我又有什么資格評價。”
蘇留嘆道;“你說的對。其實連城劍訣也只是打開大門的一把鑰匙,真正懂了發先劍至這四個字,得之便得劍中真意,可惜我還差了點火候,不能做到一劍既出,一勢便成。一句詩內破天下劍的境界。”
丁典冷笑道:“看來你武功已然在我之上了,不知你圖的什么。”
蘇留微笑道:“我知道丁兄你為了佳人,只要花開不敗,那些人卻是不懂的,所圖卻不過銀財,已落了下乘,我所為的卻是一句順我心意,這也是這個世界誰都無法理解的。”
蘇留的思想,永遠不跟任何一個世界的人同流相合,所以才有一種深深的孤獨感。
丁典沉默許久,突然道:“好,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你放過霜華,我死也甘了。”
這等豪情,為所愛之人,一句棄了尊嚴,許了生死,蘇留也是微微動容,他不再多說,提氣飛掠出窗,在屋檐上疾縱。
丁典身子一動,神照經真氣催動,如大江波潮,全身都是充盈的勁氣,一路緊隨蘇留之后。
兩人一前一后,不多時,便至江陵城中的一處廟宇。
這廟宇今日正是菊花盛會,到了夜里,也還沒有收起,只剩下一地的菊花,蘇留身子佇立在花叢中,靜默不動。
丁典一見菊花,卻心神安寧,似乎想到了什么,連嘴角都帶著柔和微笑,“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蘇留默然道;“神照經行氣之法,我已經全然記住了,現在請丁兄用神照經打我幾下。”
“你......”
世上居然還有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丁典怔然,他各種機緣巧合,內功的底子又好,十二年而得大成,自忖早已經天下無敵,這一拳之下,不說人,便連一只狂虎,一塊巨石,也要打碎。
蘇留卻淡然笑道:“快來,時間不多了!”
丁典身子一震,雙眸陡睜,吐氣如雷,道;“好,我無影神拳跟神照經俱都大成,你小心了!”
說罷,他雙臂振奮,一連三拳,拳竟然都不知是什么時候出的,只見一拳快似一拳,淡淡的拳影,氣勁卻重重疊加,三拳合一,正如狂潮怒波,正打在蘇留的肩上。
蘇留接了這神照經催使的無影神拳三拳如一,足步不動,身子微微一晃,長嘯如雷,紫冥真氣裹挾著這一股至純至精的神照經進入體內,如江海交匯,再聯系神照經的行氣法門,已然有所得。
“單打獨斗,稱雄天下,不負此名。”
蘇留淡淡微笑,身子稍退,兩袖飛卷,菊花被他飛袖拂開,露出了花海后的那一位佳人。他卻在橫簫唇畔,緩緩吹動一曲動人的曲子,無限情思蘊含其中。
“霜華!”
丁典身子一震,熱淚盈眶。
那年見她,也是花會。
此日當夜一見,花海里霜華容顏憔悴,氣質卻越發艷麗,人比花嬌。
那年那時漢口游俠帶劍,豪氣干云,今日卻多了些滄桑醇厚。
凌霜華整了整鬢,自覺容顏不比少女往昔,羞赧道;“典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