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先處理的,是劉九川的那幅《奔馬圖》,因為畫如果真的被揭過,剩下部分的背面應該還是原來的畫紙,結構沒有被破壞,就不容易出問題。
可是裝裱一揭開,他的結論卻仿佛一道驚雷,讓在場大大小小一群已經認定這幅畫是被揭過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大吃一驚。
沒有被揭過的痕跡,這怎么可能?!
“首先從紙張的厚度來看,這張紙雖然比正常的宣紙稍薄,但結構絕對沒有被破壞過,這一點我很有把握。”
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眾人,老姚說的斬釘截鐵,開玩笑,論別的比不贏你們,這個可是他的專業,是他吃飯的家伙!
可是,雖然他說的斬釘截鐵,但還是說服不了眼前的這些人。
開什么玩笑,大家都是鑒定行當里混跡多年的老人,更別說還有鐘皓晴這樣的大畫家在,不是揭畫,你給我找人畫兩幅一模一樣的畫出來!
看到眾人意似不信,老姚二話不說,從工具箱里翻出一片宣紙,先是在溫水里泡了泡,然后刷上一層溶液,緊接著,用他那片薄如蟬翼的刀片,在紙張的邊緣折騰了一陣,就將這片寬不過二指的紙條揭下來了兩厘米長的一小段!
“你們對比一下,揭過的紙張,面上很多地方是虛的,毛碎特別多,雖然處理之后也會平復,但還是和原來的紙張有一些差別…”
聞言幾個人都湊過去看了看,發現他說的確實沒錯,不由就都皺起了眉頭,這是怎么回事?
“那會不會因為這是最面上那張,所以看起來沒問題?”
老姚搖了搖頭,用刷子在剛剛揭開的那一小片宣紙上刷了刷,然后將它放到了璽舞玉那幅《奔馬圖》旁邊,
“雖然這張紙還要再經過壓制、烘干等處理,但處理完效果和這個也差不了多少,如果說這幅是揭過的,你們對比一下,看有什么不同?”
眾人紛紛湊上去看了兩眼,兩張紙幾乎沒有什么差別,但可能是因為心理作用,眾人還是都點了點頭,好像,確實是有點不太一樣。
“一來我就注意到了紙張的問題,不過因為這兩幅畫實在是太像了,所以我也不敢確定,就試著揭了一下。怎么樣,那一幅還揭不揭?”
老姚解釋了一下。
“老姚你先等等,我們研究一下再說。”
秦川將大家都召集到客廳,先是用眼神掃了一圈,然后臉色嚴肅的說道:
“大家不要有什么顧慮,有什么想法就直說,這幅畫雖然是舞玉的,不過我能做主。”
“老秦,真不是揭過的?這不可能啊,別說是這么復雜的一幅畫了,就算是簡單的畫幾道線,都不可能會一模一樣!”
劉九川還是有點不信。
“你不用懷疑,老姚是整個長安,甚至可以說是整個西北最好的裝裱師,他說紙張沒問題應該就沒問題。”
“那既然這樣,另一幅揭不揭也沒什么意義,只是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兩幅畫一模一樣,怎么做到的?”
看到大家都是眉頭緊鎖,李逸想了想,還是將在任逍遙那里發現的情況講了出來。秦川一聽,連忙站起來,到樓上將老姚請了下來。
“老姚,你說有沒有可能是這種情況?”
老姚皺著眉頭想了一陣,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因為剛剛揭開那一幅大家也都看了,它的紙張雖然稍薄,但要想靠它滲透,除非是特制的墨水,或者是特制的紙張。”
“哦?那也就是說,有這個可能了?”
“要想確定,就要把兩幅畫都全部揭開,最少也要揭到有墨的地方。”
“那就都揭到有墨的地方!老姚,要多長時間?”
“如果要全部揭開,大概需要一天的時間,如果只需要揭到有墨的地方,兩個小時應該夠了。”
“那老姚你就辛苦一下,幫我們先揭出來一點吧,否則的話,我怕我連覺都睡不著!”
劉九川苦笑一聲,雖然這么倉促,畫心有可能會被揭壞,但如果能揭開這個秘密,幾十萬而已,他還損失的起!
看到劉九川這個畫主都這么說,老姚點點頭,回到樓上開始干活。其他人等,則都各自找地方坐下,一個個也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對于他們這個選擇,李逸沒多說什么,因為他已經看過畫的背面,這兩幅畫用的絕對不是龔賢的那個方法,可是,不是那個方法,又會是什么呢?
正琢磨著,秦川忽然站起來,拍了拍李逸的肩膀,小子,跟我來。
李逸有點迷糊的看了師父一眼,看到鐘皓晴笑著點了點頭,就起身跟著秦川走進了二樓的書房。一進屋,秦川什么都沒說,就先將一幅卷軸遞到了他的面前。
李逸挑了挑眉毛,什么意思?
“先看畫,看完再說。”
李逸滿面迷惑之色的打開卷軸,一看,竟是之前看過的那幅張大千的《招隱圖》,不由更加迷惑,這老先生究竟什么意思?
“咳咳,是這樣,這個…李逸,跟你商量個事情,之前吧,我用那件郎窯紅和一對白玉螭虎佩換了你那張大圣遺音琴,確實是占了便宜,我本來想將我原來用的那張清代的彩鳳孤鳴琴送給你,可是沒想到后來你又買了一張九霄環佩!”
聽到這兒,李逸有點坐不住了,那張琴,如果不是秦川告訴他是廣陵派的圣琴的話,他的估價連600萬都不到,可后來他已經拿了人家一千多萬的東西了,這怎么好再讓他補償?
就算那張琴在秦川的眼里是無價的,可這幅畫,它可是價值6000萬啊!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小李,我給你這幅畫,不是為了那張琴,而是為了你的琴譜!”
琴譜?
瞬間,李逸的眼神變得不善起來,你這幅畫是價值6000萬沒錯,可我那六本宋刻本更貴!
不說別的,現存的宋刻本里你見過琴譜沒有?沒有?那我那六本就是孤本中的孤本!更何況,里邊還有一本《廣陵散》,只是這一本差不多就能價值3000萬,你想一換六,這是看我心軟,好欺負?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幅畫,我是想跟你換那本《廣陵散》還有那本《秋塞吟》,就兩本,兩本!”
兩本?
李逸皺著眉頭沉思起來,如果只換兩本的話,他應該是能占到幾百萬到一千萬左右的便宜,雖然上次他因為同樣的原因放過了這幅畫,但這次不同,這個便宜他可以占的心安理得。
不過這件事情不能這么算,因為他那六本琴曲是一套,雖然不全,而且從編號看,至少還差十來本,按照正常情況,這輩子想搜羅齊全應該是沒可能。
但這也只是應該,因為他有鑒靈牌在手,這事還真不好說。
因此,雖然這幅《招隱圖》很珍貴,他也很想要,但和集齊琴譜比起來,就沒那么誘人了。
想了一會兒,李逸就準備拒絕這個提議,可是話到嘴邊的時候卻忽然想起了上來時鐘皓晴的表情,心中一動,秦川之前應該是和師父溝通過,那么,她點頭是什么意思?
“秦老,這件事情我要考慮一下。”
秦川知道他肯定是要去問問鐘皓晴的意見,就點點頭,
“行,反正琴譜現在都在我這兒,你沒考慮好之前我是不準備還給你了。”
李逸沒想到秦川竟也有耍無賴的時候,不由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這簡直是比他還會打蛇隨棍上啊!
回到樓下,看到秦川并沒有跟下來,他就將自己的想法跟鐘皓晴一說,鐘皓晴頓時笑了,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
“笨死了你!有便宜都不會占!你不會跟老秦約好,一旦你集齊了琴譜,他就必須同意你用那幅畫再把那兩本換回來,這不什么都解決了嗎?”
李逸撓了撓頭皮,是哈,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其實這個方案,秦川在找到鐘皓晴的時候兩個人就商量好了,在他們看來,想集齊這套琴譜的可能性根本就是零!那么加不加這一條,實在是沒影響。
一個半小時之后,老姚和秦川一塊走了下來,
“你們去看看吧,不是你們剛才說的那種情況,真奇怪,到底是怎么弄的呢?”
居然不是李逸說的那種情況?那是個什么情況?
大家幾乎同時都皺起了眉頭。
“走,上去看看去!”
雖然知道看不大明白,但劉九川還是決定要上去看看,李逸說的就夠詭異的了,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更詭異的!
一番查看之后,自然是看不出什么,不過老姚是這方面的專家,應該不會亂說,可是,這事該怎么解決?
“解決什么?只要確定畫不是假的就好!再說了,情況越詭異,你們這兩幅畫就越值錢!我告訴你老劉,這兩幅畫最好是先不要重新裝裱,就讓它這么待著,然后你回去之后,多邀請些人,把事情宣揚出去,這幅畫你花了62萬吧?我告訴你,到時候只怕620萬都打不住!”
劉九川聞言眼睛一亮,不由自主的就將目光看向了秦川。
“看我干嘛?我告訴你,有這機會,舞玉那小子跑的只怕比兔子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