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忍著去看鑒定結論的沖動,李逸將卷軸慢慢打開,結果一看之下,眉頭就皺了起來,難道…
這是一幅立軸的設色紙本,橫軸約有70厘米左右,縱軸則差不多是橫軸的兩倍。
畫面的近景,是幾株枝條柔細,樹干虬曲的柳樹,沿著山間溪流蜿蜒而生。遠處,則是一片煙云中朦朧的遠山。
這幅畫,畫家筆觸細膩,點染勾畫之間,煙瘴橫生,將柳樹那種柔弱妖嬈和山間的輕煙薄霧表現的恰到好處,構成了一幅絕妙的煙柳圖。
畫面上方的右側,則是題款,一筆精致的楷書,打頭是“春云煙柳”四字,后邊則緊跟著畫家對這幅畫的介紹,
“三春景色收入畫圖,盛于惠崇、大年…”
題字之后的落款則為吳湖帆,并留有印鑒兩枚,一枚是吳湖帆印,另一枚則是閑章,“算如此溪山甚時重至”。
另外在畫面上還留有兩枚鑒藏印鑒:楊仁愷印、沐雨樓。
李逸知道,吳湖帆,本名吳萬,書畫署名為湖帆,是清代著名書畫家吳大澂之孫。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與吳待秋、吳子深、馮超然并稱為“三吳一馮”,當時,他們的作品曾風靡大江南北,被無數人所推崇。
另外,作為著名的鑒定大家,吳湖帆還與收藏大家錢鏡塘同稱“鑒定雙璧”。
“三吳一馮”都以山水見長,吳湖帆更是個中翹楚。他的畫風秀麗豐腴,設色深具煙云飄渺,泉石洗蕩之致。
建國后,吳湖帆曾作《原子彈放射圖》,其點染間的煙瘴妙筆被解放軍的多位領導看中,曾公開要求,要將他這幅畫制版印刷,用作宣傳,由此可見其畫作影響之深。
在民國時期,吳湖帆曾長期擔任教育部全國美展常委,并參與發起組織成立了中華美術會,是該組織重要成員。
因此,如果這家的長輩曾在民國政府擔任過高官的話,求購一幅吳湖帆的作品應該還是很容易的,所以這幅畫應該是真跡。
只是吳湖帆的成就再高,這幅《春云煙柳》畫的再好,作為一件畫成于1939年的作品,怎樣都不可能擁有那樣的涼氣。
因而這種情況就只有一個解釋,要么是畫中畫,要么就是軸中藏畫,總之,一定另有一幅驚人的作品藏在這幅卷軸之中!
開啟了鑒靈牌,李逸開始透視畫面。果然,他很快就發現,在畫作上端的畫軸中,藏著一片被卷成了桶狀的泛黃而粗糙的紙張。
紙張上,工工整整的用楷書寫著大約六七十個小字,李逸找到最開始一行,一看,雖然早有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這竟是三國時期鐘繇的《賀捷表》!
“魏鐘太傅賀捷表,臣繇言:戎路兼行,履險冒寒。臣以無任…”
仔細的將字從頭到尾看完,李逸遺憾的搖了搖頭,這只是一幅殘篇,自“魏鐘太傅賀捷表”始,至“與徐晃同勢,并力撲討”終,全文也只有68個字,而賀捷表的原文則至少也有160多字!
不過即使是殘篇,其珍貴程度也難以言表!
鐘繇曹魏著名的書法家、政治家,其篆、隸、真、行、草多種書體兼工,其中寫得最好的是楷書,是公認的楷書創始人,甚至還被后世尊稱為“楷書鼻祖”。
他的書法對后世影響深遠,王羲之、顏真卿等著名書法家都曾經潛心鉆研學習過他的書法。
在歷史評價上,南朝庾肩吾曾評價其書法為“上品之上”,唐代張懷瓘更是在《書斷》一書中,將其書法品評為“神品”。
鐘繇在華夏書法史上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他和東漢的張芝被人合稱為“鐘張”,又與東晉書圣王羲之被人并稱為“鐘王”,地位之尊崇,一時無兩。
遺憾的是,鐘繇的書法真跡到東晉時遺失殆盡,人們今天所見到的要么為臨摹本,要么就是偽書。
一般認為,鐘繇的代表作有“五表“、“六帖“、“三碑“等十數篇,《賀捷表》又名《戎路表》、《戎輅表》,正是五表之一。
這些資料在李逸腦海一一流過,他判斷,這張殘篇多半也不會是鐘繇的真跡,但絕對是大家所仿。
有了初步的判斷,他將目光轉向了鑒靈牌給出的鑒定結論。
有關《春云煙柳》的判斷沒錯,確實是吳湖帆的真跡,而關于這幅殘篇的鑒定,卻出現了重大的問題,因為鑒靈牌顯示,這竟是鐘繇鐘元常的真跡!
一時間,李逸的腦海中雜念叢生,其中最為突出的一個就是,既然這幅《春云煙柳》是1939年的作品,那么這個卷軸也絕對是同時代的產物。可是,在這之前,這幅殘篇在哪里?為什么從來就沒有看到過任何相關的記載?
看了看箱子里剩下的作品,李逸決定不再費神,先把畫拿到手再說。
“張先生,這幅《春云煙柳》,怎么賣?”
“這是吳湖帆先生的名作,家父的意思,若是要轉讓,最低不能低于一億兩千萬。不過李先生是玉煌的朋友,我…就只收您一億元好了。”
一億新臺幣,折合軟妹幣不過兩千萬出頭,從吳湖帆畫作目前的市場行情以及這幅畫的水平來看,這個價格確實是不高。
李逸判斷,如果現在就將這幅畫拿去上拍,運作的好的話,其拍賣價很有可能會突破2500萬軟妹幣。不過扣除其中所承擔的風險以及拍賣行的傭金和營銷費用,藏家到手很可能也就只有2000萬出頭,其實還不如私下交易來的爽快。
點點頭,他將卷軸收了起來,珍而重之的放到了陸凝霜的手上。
看到李逸的動作,張栩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驚喜,沒想到竟這么簡單就賣出了一幅價值上億的藏品,看來若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只是從這個年輕人身上就能湊齊購買那片農場的錢!
胖象又從木箱中拿過來五六幅卷軸,這次李逸沒有再直接使用鑒靈牌,而是老老實實的一幅幅打開,先看完作品最后再用鑒靈牌收底。
就這樣又看了十多幅之后,他的眼睛忽然一亮,這幅畫,似乎也是名家真跡!
這是一幅設色紙本的人物立軸,尺幅不大,高不過75厘米,寬度也僅有35厘米左右。
這幅畫描述的是一古代男子盤坐賞花的情景,其畫面設色古樸淡雅,清麗明快,畫中人物造型奇古,形神雖略有夸張,但發髻、胡須、雙鬢、雙眉乃至衣紋線條等細部,卻處理的既一絲不茍,又精巧新奇,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這幅畫的畫風,包括人物所賞花卉在內,都具有很明顯的海派特征,而畫面上留下的鈐印也很好的證明了他這個判斷。
落款表明,這正是晚清時期,著名的花鳥人物畫家,與吳昌碩、蒲華、虛谷齊名為清末海派四杰之一的任頤任伯年的一幅《賞花圖》!
“這幅畫怎么賣?”
張栩遲疑了一下,說道:
“3200萬。”
聞言,李逸的眉頭皺了起來,如果是這個價格的話,卻是有點偏高了。
任伯年兒時隨父學畫,十四歲到滬城,在扇莊當學徒,后以賣畫為生,因此他的作品水平頗為參差不齊,其中不乏大量的應酬之作。
上世紀八十年代,一幅任伯年的作品僅僅只能賣到8萬港幣左右。在九十年代初期,也還沒有突破百萬,僅僅只有一幅《鐘馗》立軸拍到了93萬港幣,已經是當時其所有作品的最高價了。
進入新世紀之后,任伯年作品的價格開始突飛猛進,一路上揚,其中一些人物肖像作品,輕易就能突破千萬軟妹幣,一時之間,成為了市場上人皆爭搶的搶手之作。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那幅工筆人物畫《華祝三多圖》。
這幅畫,1997年拍賣時的落槌價僅為240萬元,8年之后,還是這件作品,在中貿圣佳10周年拍賣會上就暴漲到了2860萬元軟妹幣。之后僅僅又過了6年,在2011年時,同樣一幅畫,竟又創下了1.67億元軟妹幣的天價!
同一幅作品,如此頻繁的出現在拍賣市場上,而且每次價格都暴漲10倍左右,在創造了屬于任伯年的傳奇之余,也讓人不得不懷疑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自2011年之后,任伯年作品的價格似乎是進入了一個井噴期,曾連續出現了多幅價格突破2000萬軟妹幣的作品。
而耐人尋味的是,于此同時,曾與其齊名的虛谷等人,其作品價格卻始終在百萬軟妹幣附近低位徘徊。
然而,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任伯年作品的市場行情會一路狂飆而去的時候,事情卻在2013年出現了一個詭異的轉折。
2013年,任伯年的一幅大尺幅作品,《芭蕉白雞圖》上拍,其最后的成交價讓眾人大跌眼鏡,竟只拍出了105萬軟妹幣!
緊接著,他的另一幅差不多同樣尺幅的《桃園問津圖》,在另一場拍賣會上也僅僅只是拍出了109萬軟妹幣的超低價格!
神話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