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在潘家園混了幾個月,又在通瑞寶鑒定了不少存貨,朝珠盒還是他第一次見到。
這件粉彩朝珠盒是圓形的,分為盒體和盒蓋兩部分,盒身上的紋飾名為百子鬧龍燈圖,這種圖案在清朝中后期乃至民國時期都比較流行,甚至曾經出現在多款“同治年制”的錢物上。
這件朝珠盒所施粉彩色彩艷麗但稍顯流俗,內壁還施有豆瓣綠釉,很像是乾隆朝粉彩的風格。但李逸記得嘉慶早期的一些粉彩瓷多仿乾隆,似乎也是這種表現,不由有點拿捏不定起來。
既然不能憑借這些特征斷代,那就看款識吧。
他將盒子了翻過來,一看器底,不由一愣,這件朝珠盒竟沒有款識!
沒有款識沒關系,那就用沒有款識的看法。
李逸仔細的觀察了器底處露出的胎質,感覺似乎更像是嘉慶朝后期的制品,但似乎也不能就此排除乾隆朝制品的嫌疑。
將盒子又反反復復的看了幾遍,他搖搖頭,還是學的不到家啊,上鑒靈牌吧。
結果,鑒靈牌的鑒定結論直讓他無語了半天,這竟是一件道光年間的民窯制品!
乾隆,道光,這瓷器的價值差距不可以道里計啊!
貨柜中,除了這兩件造型比較少見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些常見的青花、粉彩瓷,李逸一一看過后將老板喊了過來。
“老板,這件百子鬧龍燈紋朝珠盒怎么賣?”
老板剛才一直在注意李逸的動作,這刻聽到他不但認出了這是朝珠盒,還一口就叫出了紋飾的名稱,就知道遇到懂行的了。
“先生,這是一件嘉慶年間的朝珠盒。瓷質的還能夠保存的這么完整的非常罕見,這樣吧,我看你也是行家。就不開虛價了,78萬!”
78萬!李逸搖搖頭。乾隆年間的或者嘉慶年帶款的或許值這個價,道光年又無款的,十幾萬還差不多!
既然和預期的價格差距比較大,李逸也不準備還價,先問一下那件如意扁壺再說。
“這件是我從一個法國朋友手里收來的,絕對的大明永樂年間的外銷瓷真品,我也直接說實價,360萬!”
一共兩件瓷器。兩件都斷錯了代不說,這價格還高的簡直沒法侃價,李逸搖搖頭,
“這件我給你120萬,那件朝珠盒8萬。”
“哦天哪,先生,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相反,道光年間的朝珠盒按嘉慶年間的報價,雍正朝的仿品你按大明永樂的報價。我能給你還這個價格已經算是很照顧你的了。”
那老板見李逸只不過看了一會兒,就將兩件瓷器說的明明白白,心下暗驚。可嘴上卻哪里肯認?
“先生,您要買貨咱們就好好講價,如果不想買也請不要亂說,這兩件我都請專家看過,一點問題都沒有!還好這會兒沒什么客人,否則…”
李逸失笑搖頭,否則?否則你還敢跟我打官司不成?
“既然老板這么說,那就是不想賣了?不賣就算了,我再去別家看看吧。”
看到李逸要走。老板沉吟了一下,說道:
“兩件一共220萬。實在是不能再低了。”
“220萬不可能,這樣吧。我再加5萬,一共133萬,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兩個人又聊了一陣,結果始終無法談攏。最后那老板只能搖搖頭,滿臉的遺憾之色,李逸則苦笑著將手一攤,轉身出了店門。
看了這么多件古瓷,結果最后卻因為價格和兩件稀罕物件擦肩而過,再看看街上還是人來人往,李逸也沒了再逛的心思,一邊琢磨著一邊朝街口走去。
從那老板的表現來看,倒真未必是想宰他。不過古董這種東西,本身就比較麻煩,真假先不說,只是這個無法按照一定規則準確界定價值就很讓人頭疼。
同一件東西,不同的專家估價差不多都會有一定差別,有些少見的物件,估價甚至還有可能會差上數倍!這種擺在店里賣還算好的,基本上有錢就能搞定,可有些東西就未必盡然了。正因為如此,行里的老人很多都有過為了一件心愛的物件低聲下氣、委曲求全的經歷。
正琢磨著,忽然聽到身后有人輕聲叫喊,似乎是在喊他,一轉身,就看到了兩個年輕的女孩正追在他身后。
李逸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兩個女孩他不認識,但是記得剛才在店里,他和老板講價的時候她們似乎就站在他身后,現在居然離老遠就叫他,是老板改主意了?她們不是顧客?
“先生,我朋友有家店,也有和這家差不多的東西,不過要便宜很多,不知道先生有沒有興趣?”
原來是這么回事!李逸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開玩笑,人生地不熟的,有興趣也不敢跟著去啊!更何況,這種手段在潘家園都屬于被玩爛了的把戲,還敢有興趣的不是警察就是財迷心竅的傻子!
看到李逸的態度,那兩個女孩并沒有氣餒,一個繼續鼓動李逸,一個則從包包里掏出了幾張照片,
“這是我們店鋪的照片,先生,我們絕對是做正經生意的,也只是想請您去看看…”
李逸并沒有伸手去接,但僅是匆匆一瞥,就看到了照片上居然也有一個朝珠盒,只不過是比起剛才那個要扁平的多,而且還是青花的。
他遲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忽然發現有一樣東西似乎很眼熟,但是那張照片被壓在了下邊,只能看到一小部分。
猶豫一下,他接過了照片,一張張錯開,果然看到了那張想看的東西,琺瑯彩纏枝蓮紋雙連瓶,只不過,這件瓶子是有蓋的!
仔細的看了兩眼,照片上雙連瓶的顏色搭配和他那件差不多,但圖紋不大一樣,最關鍵的是沒辦法通過照片界定大小。他搖搖頭,將照片還給了那個女孩。
“這樣吧,你們有名片嗎?我確實是還有點事,以后有時間的話會去店里看看的。”
那女孩無奈的將照片收起,遞給李逸一張名片,李逸看了一下地址,搖搖頭,從門牌號上看,這家店似乎是開在居民區里,這樣,就算是真的沒什么,像你們這樣當街拉人,又有誰敢跟你過去?
離開荷李活道,看看時間還早,李逸準備去摩羅街看看,說不定那邊的人會少些。
剛剛轉過一條小巷,電話忽然響了,拿起來一看,是老媽。
“你在香港的事情辦的怎么樣?記得沒事的時候去那邊的水族市場看看,幫我調查一下價格,咱家這魚長得太快了,我估摸著秋天就能當成魚賣了。”
掛了電話,老媽給李逸發過來幾張照片,照片上,一條紅龍正貼著缸邊游動,而魚缸上則被老媽貼了一條皮尺,正好能量出紅龍的尺寸,李逸一看,竟然差不多有30厘米!
算了一下時間,果真是一個月長3厘米,實在是太快了!
他拿出手機,上網查了一下,發現最大的水族市場在旺角太子地鐵站附近,距離著名的購物區通菜街不遠,隨后又查了一下路線,直接喊了一輛出租朝那邊趕去。
到了才知道,這個水族市場并不算大,一條短短的街道,直接走的話估計十分鐘就能從這頭走到那頭。不過街道兩邊確實都是水族店,站在街口,老遠都能看到掛在店門外邊的那些成袋的水草。
“紅頭綠松尾15元,椒草25元,扭葉皇冠48元…”
李逸從第一家開始逛,他先是看了看店外的水草,發現除了個別品種較貴之外,其他的價格倒是和漢武差不多。
隨后,他走進店里,直接找到養有名品金魚的魚缸,看著那一條條悠閑游動著的胖乎乎金魚,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來。
李逸忽然想起的問題是金魚的體型,和他家養的那些金魚相比,這些金魚無疑都要胖上一圈,而且,游動速度也要慢的多。
雖然燕瘦環肥,各有所愛,但目前的金魚市場無疑是以胖為美,以前老媽養的魚少,出于新鮮,可能會很好賣,可是現在數量一下增加了十倍,人們還會接受他們那種體型的金魚嗎?
盯著缸中的金魚看了一會兒,李逸忽然發現,金魚那種慢悠悠的游動速度配上其稍顯臃腫的體型,竟似乎給了他一種雍容的感覺,難道,金魚真的是必須要胖一點才好?
想到這兒,他直接一個電話給老媽打了過去,說了自己擔心的問題后,就聽到老媽在電話里笑了起來,
“每個人的審美雖然不太一樣,但大致來說,對于一件真正漂亮的東西人們的觀感是趨于一致的。也就是說,我們養的金魚雖然在體型上和其他同種金魚會有一些差異,但其實這個差異是朝著更加符合大多數人審美的方向在發展…對了,剛才忘了說了,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就幫我了解一下那邊商家的實力,我準備在香港找一家代理…”
李逸完全聽傻了,這還是自己平時那個愛念叨的老媽嗎?這一連串的專業術語,這種自信的語氣,這分明就是一個職場的女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