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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沒有任何的征兆,一團直徑數米、高度數十米的龍卷風暴,呼吸之間就在水面成型。

  在北美的沿海城市,因為氣流渦旋形成的龍卷風并不少見,連天接地、直徑數十米數百米的巨型龍卷風都出現過,在那樣恐怖的天災面前,這股龍卷風暴并不算數米,甚至相比之下顯得迷你、小型。

  然而艦隊的軍人們看到這股龍卷風暴,卻不禁從心底冒出森森的寒意,發出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因為這股龍卷風暴幾乎是一瞬間就在戰艦的前方不遠處成形,仿佛有什么魔怪從漫天烏云風雪里投下一粒災難的種子,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從水面上長了起來,已經可以隱隱約約聽到氣流呼嘯轟鳴聲,還可以看到劇烈閃爍的閃電,聽見隆隆的雷聲。

  巨量的海水被氣流強行抽取到空中,急速地旋轉,在龍卷風暴的裹挾下,以令人心神俱裂的高速刺破風雪,朝著其中一艘戰艦呼嘯而來!

  幾乎在艦隊指揮官下達命令的同時,附近所有的戰艦已經把炮口瞄準這股水龍卷,數以百計的炮火猛烈輸出,從四面八方同時轟擊在呼嘯而來的龍卷風暴中,頓時形成無數火光和雷電交織的奇景,仿佛一團巨大的焰火在半空絢爛綻放,產生的連環爆炸和強勁氣流席卷周圍水域,風浪劇烈起伏,連帶著戰艦也搖擺不定起來。

  強勁的龍卷風暴和水流也抵擋不住這樣猛烈的炮火,在逼近戰艦側翼的時候終于再難維持形狀,開始崩潰瓦解,漫天的水流風雪化作暴雨傾盆,從火光中激蕩飛射,彌漫至數百米方圓的水面,打得人睜不開眼。

  這還沒有結束,龐大的水龍卷雖然崩潰不成形狀,但仍然有數十上百團鉆石一般剔透澄凈的水球,擺脫了慣性和爆炸的沖擊,筆直撞向戰艦。這些晶瑩流轉的水球大小不一,卻給人重逾千鈞的怪異感覺,紛紛發出刺破長空的尖銳嘯聲,速度快到超乎想象,在漫天火光、水流和風雪中劃出一條條清晰無比的軌跡,以彗星襲月般的暴烈重重轟擊在艦體表面,深深地貫穿直入!

  轟轟轟!

  連串的暴響刺痛耳膜,龐大的艦體在沖擊之下幾乎要向另外一側傾倒,瞬間千瘡百孔!

  席卷的水流從被擊穿的破洞倒灌涌入,受損程度嚴重到超乎想象,似乎隨時可能沉沒。而這個時候,第一艘被從中切開的戰艦已經徹底斷為兩截,開始緩緩下沉…

  整個艦隊一時之間完全地混亂了起來,面對這詭異而可怕的攻擊方式,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擊,只能慌亂地放出救援船,先去救援兩艘受創的戰艦。

  風雪漸漸地大了起來,晶瑩的雪花從天空中紛紛揚揚灑落。舉目遠眺,都是一樣地蒼茫,遠遠望去,幾乎已經看不清楚天與地之間的分界線。

  可惜這本該靜謐安詳的雪景,卻被遠處的火光和轟鳴聲襯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透過拉法瑞大廈頂層的玻璃幕墻,可以隱約地看到,遠遠的天邊高出,厚重云層中不斷地有閃電劃過,又有無數的火光閃爍著沖破云霧,將天邊都染上了一層金色。

  哪怕是肉眼凡胎的普通人,都能夠模模糊糊地看見天空中、河面上甚至島嶼上,那不時閃過的火光,聽得見沉悶如雷霆般的轟鳴聲。

  緊張而悲觀的情緒彌漫在餐廳中,已經有人漸漸地哭泣起來,為這突如其來的災難,有許多人紛紛拿起電話打給家人好友,哭喊著說一場可怕的恐怖襲擊就在自由島,甚至有人大喊發生了戰爭。

  “這的確是一場戰爭,不過戰爭的雙方,并不對等。”云純陽遙望著遠處的艦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入海口水域狹窄,航空母艦不會出現,但是6艘防空型導彈巡洋艦,4艘反潛型導彈驅逐艦,應該還有2艘攻擊型核潛艇,再加上其他的護衛艦,幾乎已經是一支成建制的艦隊。這種規模的艦隊,火力齊備、武器精良,拉出去甚至能夠摧毀一些小國的海防力量了。但是面對真正的神通高手,有力難施,就好像笨拙的大漢,處處都是破綻。”

  以他的眼力,當然能夠看得出,分明是有成就命魂的絕頂人物在對艦隊發動襲擊。那從天頂現身的云霧巨影,還有平地升起的龍卷風暴,都是以強大的心意駕馭精氣,顯化而出的驚人神通。

  哪怕只是一團水球,都灌注了千錘百煉的心意念頭在其中,更以神通秘法高度凝聚壓縮,全都重逾千鈞,威力足以分金碎石。而那些戰艦上的陣列艦炮和對空導彈,雖然攻擊力堪稱驚人,卻有種高射炮打蚊子般不著力的無奈,就算是命中精氣顯化形成的法相,也只不過消耗了對方的心意念頭而已,連真正的目標都找不到,又能發揮出多少作用。

  “人類的文明發展到近代,科技看似越來越發達,武器也越來越強大,卻完全忘記了到自身的局限性,無論肉體還是魂魄,都是那樣的脆弱。就像是一個稚嫩的孩童,在玩弄著大刀槍炮,除了能夠傷害到自己,并沒有多大的用處。”姬玄宗的面色深沉如海,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幽幽地說著。

  “一個修成神通的命魂高手,全心全意襲擊,帶來的破壞力實在太大了!”蘇子語的心底同樣陷入了無比的震驚,盡管他非常清楚神通高手的千變萬化、通天徹地威能,但是也還沒有意識到,這樣的高手全力搞起破壞了,就是完完全全地人間慘劇。

  上一次在西非的火山爆發,那是包括地底怪物和幾個高手的無心之舉,再加上原本就不穩定的地火噴發。

  而這一次,則是徹徹底底、蠻不講理的暴力襲擊,這就是神通高手能夠造成的破壞力!

  從大廈頂層往幾千米外的自由島水域望去,那些慌亂奔走、受傷逃竄的游客,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平民,墜入水中、撲騰求救的軍人,幾乎就和螞蟻一樣地大小,只是一個小點而已,在處處火光風雪的掩蓋下,根本難以分清楚彼此。

  但是蘇子語目力運轉到極致,卻能夠大致地看清楚倒塌的建筑、傷亡的慘重,他的耳邊,能夠隱約地聽到有無數的哭泣聲、求救聲和哀嚎聲。

  “為了一己私利,就造成這樣的人間慘劇,令人發指!”蘇子語的牙根緊咬,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雙目幾乎赤紅,只覺得有一團烈火在胸中翻滾升起,卻又無處發泄,燒得他難以安坐,轉頭望向云純陽和姬玄宗。“我們就這樣干等,什么不做?”

  “小不忍則亂大謀,一切才剛開始,還有很多人在暗中觀望。而且記住,這里是北美,軍方自然會處理,那頭獅子也還沒有出手。”姬玄宗察覺到蘇子語的激動,沉聲斥道。

  “這里畢竟不是我們的地方,名不正言不順。而且就算是想要出手,以現在的混亂局面,可能還會被他們當成敵人。”云純陽也有些不忍,不過還是安撫道。

  “小不忍?!”蘇子語怒火上涌,伸手指向自由島的方向。“對宗主來說,這可能是小事。對那邊水深火熱的人來說,卻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放肆!”姬玄宗神色森然,似乎還有一點對他沉不住氣的失望。“不謀萬世者,不足某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天地之廣闊,百姓之億萬,全都系于我手,豈可因為小局妄動。”

  “天地廣闊?萬世全局?”蘇子語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目光冷了下來。

  “宗主可能在天上太久了,已經忘記了腳下萬民究竟是什么樣子。在你腳下呼救奔走的,都是和我一樣,十月懷胎、父母含辛茹苦養大,吃五谷雜糧、飲山河泉水,他們也有親人、摯愛、好友,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是活生生的人命。而不是什么萬民、億民中的一個數字。”

  “蘇子語,慎言!”云純陽面色猶豫變幻數次,望著姬玄宗越來越冷漠的神情,知道自己這位師宗已經動了真怒,大急之下打斷提醒蘇子語。

  “參禪問心,修道明意。心意念頭如金剛琉璃,難道就是心堅似鐵,冷漠無情?”蘇子語卻像是沒聽到云純陽的提醒,轉頭望向遠處的自由島。由于藏身在云層中的神通高手,趕往自由島的艦隊已經陷入了混亂,自顧不暇,根本沒有辦法救援。而自由島上的混亂,卻愈演愈烈,那無數奔走呼救的身影,連同沖天火光一起,倒映在他的雙目中,光影搖曳。

  “讓他說。”

  姬玄宗穩穩地坐著,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微微抬手止住想要繼續勸導安撫蘇子語的云純陽。

  “我父母去世的很早,街坊鄰居接濟過幾口飯吃,也進過孤兒院,混過街頭,打過零工,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見過貪財好色的無賴混混,草菅人命的惡棍歹徒,但是也有送衣給食的大媽,有面惡心善的老板。他們的喜怒哀樂,面目神情,也曾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起來。不過修行之后,又漸漸清晰,全都有血有肉、鮮活生動。我雖然讀書不多,但是也知道什么叫慈悲為懷,什么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蘇子語緩緩抬起自己的手掌,忽然想起自從修行以來,雖然氣血充盈、脫胎換骨,也已經有騰云駕霧、飛天徹地的神通,卻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潛意識里也已經忘了和普通人相處的感覺,變得有些高高在上起來。

  “我小時候,四大名著最喜歡看的是西游記和水滸傳,三國演義里的群雄割據、梟雄隱忍、雄才大略總是讀不進去,紅樓夢的哀怨纏綿、時代悲劇就更沒什么興趣了。西游記喜歡的是三十六變、法術通玄,水滸傳里我印象最深、也最喜歡的卻是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風雪山神廟,還有魯智深大師這個人物。”

  說到這里,蘇子語忽然灑然一笑,轉頭道:“宗主,知不知道為什么?”

  “哦?含冤不平,劫富濟貧,水泊梁山?所謂的梁山好漢,你以為是替天行道,我看卻無非是殺人放火受招安而已。野性難馴,匹夫之勇。”姬玄宗面無表情,淡淡說道,宛如一尊威嚴的神衹端坐,無形壓力升起,彌漫向每一個角落,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時意氣,落草為寇,揭竿而起,逼人造反,所謂的替天行道,我并不喜歡。只覺得都是一群可憐人,其情可憫、其罪難恕。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那一句話,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而已。”蘇子語搖頭失笑,露出幾分神往。

  云純陽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蘇子語,隨著這一番話也有些意動,不過姬玄宗坐在身側,他最終還是一聲嘆息。

  “蘇子語,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有時候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宗主他心系天下,考慮的要比你我深遠得多,也是有苦衷的。”以他的身份,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也算是誠摯無比,充滿了對蘇子語的關心。嚴格說起來,甚至有些逾越,對師傅姬玄宗不敬了。

  “云處長,你們身份不同,考慮的比我慎重。也許我年輕氣盛、血氣方剛,道行還不夠。不過看著下面的慘劇,不做點什么,我總覺得心里不太暢快,念頭不太通達。要是連做什么都要瞻前顧后,路見不平都不敢出手相救,這修行、這神通,修來又有什么味道呢?”說到這里,蘇子語仿佛陡然間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只覺得輕松無比,就連心意念頭,都變得輕巧靈動,跟著歡呼雀躍,讓他不禁笑的更加暢快起來。“兩位的身份,干系重大。我卻本來就是一介平民,無牽無掛,引發不了什么國家爭端,影響不了多少大局,不是么?”

  “你想清楚了?在自由島上出手,你就不再是特防局的人。”姬玄宗似乎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漠然說道。他的聲音里,帶著淡淡的威嚴與壓迫,只是坐在那里,就仿佛與天地一體,說出的話就是天地的意志,容不得任何人反抗反駁,

  “謝宗主成全。”蘇子語點了點頭,從座位上起身,朝著云純陽行了一禮,“多謝云處長一路照拂,蘇子語魯莽了。”

  做完這個動作,平地里狂風驟起,將他身軀一卷,消失不見。

  幕墻轟然破碎,雪花席卷而入,連同晶瑩玻璃碎片,漫天狂舞。

  遠處傳來陣陣暢快大笑,還有隱隱約約的幾句偈語:

  “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

  忽地頓開金繩,這里扯斷玉鎖。

  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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