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根在亂石林中穿行,他是個驕傲的人,正因為驕傲才讓他從萬千流民中脫穎而出,成為當前一個讓人仰視的存在,他必須捍衛他的驕傲,從他自命名“命中眼”開始,他感覺自己已隱隱成為這片土地上的王牌狙擊手。
羅根選擇馬刀鎮的原因很簡單,第一,馬當需要他,并給與讓他滿意的待遇和態度;第二,馬刀鎮的刀客團隊是他最大的屏障,這是馬當的承諾,任何近戰能力者想要殺他,必須從馬當的尸體上跨過去;第三,馬刀鎮其實是以個不錯的跳板,羅根跟馬當深聊過,看中他的野心。
只可惜這一年馬當的擴張計劃接連受挫,進取心受到很大的打擊,野心也開始收斂,羅根想,也許到了自己離開的時候。
他做出了決定,就拿這場戰爭做一個跳板,如果他能擊殺對面的狙擊手,就有和鐵罡或卡爾談條件的資本,而且,他證明了自己,證明在這片土地上,只有一名最頂級的狙擊手,那就是他——命中眼羅根。
此時,岑牧也獨自進入亂石林,他有一種強烈預感,對面的狙擊手并沒有善罷甘休,他依舊在這片亂石林中游蕩,尋覓著自己的蹤跡。
如果能夠擊殺他,那么他們和馬當鎮的戰爭會提前結束,失去狙擊手的支持,馬當鎮的刀客們會徹底喪失沖鋒的勇氣。不過岑牧對此不抱太大的希望,因為一個狙擊手如果打定主意藏匿,是很難被發現的,岑牧在林中巡邏,屬于一種自衛式的巡邏。
好的狙擊手必須掌握視野,這是一條鐵律,尤其是在運動戰中,合理的走位能讓狙擊手擁有更廣的視野,而視野在頂尖狙擊手的決戰中,即是生或死的區別。
可斷肢嚴重限制了岑牧的活動區域,如此一來,他在兩人的對決中,已然處于下風,對方發現他的概率遠大于岑牧發現他的概率。
岑牧不可能蹲守在一個地方,在這么大的林子里,蹲到對手的概率很低,而且,這意味著他完全放棄外圍的視野,把主動權拱手交到對方手里,對方可以像岑牧一樣,瞬間發出冷槍,然后從容抽身離去,那么游戲會變成對手狩獵的游戲。
岑牧一邊在亂石林中穿梭,一邊觀察四周的環境,腦海中對于山谷的立體地形圖在不斷完善,地形圖可以細致到每塊石頭的形狀大小、顏色紋路和擺放狀態,是的,他確實有這么變態的記憶力!
這可以算是岑牧的一大優勢,是他當前最大的倚重,也是發現對手行蹤的一個笨方法。
岑牧以團隊為中心,將周邊方圓三百米走了一遍,一無所獲,而這區域僅占整個山谷二十分之一。
在邊走邊記的同時,岑牧甚至有閑情琢磨“命中眼”這個名字,據云戚透露,這個外號是他自己取的。
羅根的綽號中帶了一個“眼”,可能說明他的眼神很準,興許有視覺方面的高階能力,比如說:焦點投射能力的高階版本——區域分析,或者去除人眼圖像延遲缺陷,提高對高速運動物體反饋的高階能力——復眼瞳。
不過,不管什么能力,在岑牧也具備視覺強化的情況下,對于兩人決戰的影響不是很大。
然后,再看前面兩個字“命中”,從心理學分析,他應該是一個自負的人,自負的人往往很驕傲,在性格上會有一些缺憾,會選擇性忽略一些東西。
比如說,他也許覺得自己做不到連發五槍的精準度,但不代表他會在對決中會輸給岑牧,因為影響對決的因素有很多:天氣、環境、體能、槍法和運氣,等等,高階狙擊手的對決往往是一顆子彈決定勝負,用不著連發。
但是,他可能會忽略快速連發下的本質,是對于快速瞄準的極致追求,對于全身肌肉的精確控制,當然這也只是一個臆測,岑牧自然不會因為從名字分析出來的東西,而對他蓋棺定論。
基于這些猜想,岑牧可以嘗試走更為直接的線路,正面對決,興許可以提高碰到對手的概率。
岑牧在兩根拐杖下包了兩塊毛皮墊,是小芥子的杰作,避免太大的走路聲泄漏自己的行蹤,聽覺有時候比視覺要更重要,尤其是在這樣復雜的環境下。
就這么在亂石林中跋涉了約一個多小時,沒有搜索到任何蛛絲馬跡,體力下降得有些厲害,胸口傳來一股窒悶的感覺,忍不住開始氣喘。
岑牧越來越無法忍受這孱弱的體質,他決定在形成火焰之種前,花費幾點星能,先短暫提升個人體質,否則,當前的體力真可能成為能力發展的一個桎梏。
岑牧打算找一個隱秘的地方,作短暫的休息,補充一點水分。
就在這時,突然感覺頭皮有一種針刺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它來得如此毫無征兆。
一瞬間,腦袋一片空白,身體的反應卻十分迅速,幾乎是一種本能,岑牧順勢往地面一撲,一個翻滾,滾到一旁的蘑菇石下。
當他的身體還在凌空的狀態,一條熾烈火線狠狠撞擊在山壁上,在花崗巖上直掏出一個大洞,迸射的碎石塊砸在岑牧身上,打出一個青紫的印子。
咚!這時候,沉悶的聲響才傳過來,掀起一陣此起彼伏的回聲,撕裂山谷的平靜。
而這時,在遠方亂石林某個地方,一個人微微牽起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口里吐出幾個字:“原來是個瘸子!”
然后,在他血紅的右眼中,縮成十字的瞳孔緩緩恢復成圓形,他快速收槍,快速穿插,消失在亂石林中。
這種故意下跌式的躲避讓岑牧吃盡了苦頭,整個人沒有任何緩沖徑直撲到地面上,尖銳的石頭撞擊在肋骨上,一時間令人喘不過氣來,他又不顧尖銳的石面,竭力翻滾,腰背少不了青紫一片。
斷肢最為脆弱,杵到尖銳的石頭上,鮮血撒了一地,鉆心地疼,疼到岑牧把嘴唇咬出血來。
岑牧觀察彈道,找到一個安全的角度,也顧不上收拾傷口,杵著拐杖,朝另外一個方向疾走而去。
鮮血一滴一滴撒在路上,會是一條無法抹滅的痕跡,岑牧不能忽視這條尾巴。
岑牧靠著山壁,將麻布上衣脫下來,快速將斷肢纏繞起來,緊緊包住,毛細血管的滲血會很快結束,流血慢慢止住,這件亞麻上衣足夠兜住所有的血液。
處理完傷口,岑牧緩緩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怒火激蕩血液,驅趕它們在血管中狂奔,他攥緊手中的槍,輕輕哼了一聲。
游戲現在才算真正開始!
血跡可以暴露蹤跡,也可以拿起來做點文章,岑牧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羅根一定會趕回來,一定會!
岑牧拿掉帶血的麻布上衣,從傷口中一邊擠血,一邊布置…
一個瘸子憑什么和自己斗?!羅根不禁為自己之前產生畏懼情緒感到好笑,果然,未知是恐懼最大的調味料。
羅根堅定了擊殺對手的決心,他相信以對手的腳力,根本摸不到自己的走位。
他會不會回到自己的團隊中呢?如果他回到團隊中,還有下手的機會嗎?
羅根一直在思考這兩個問題,他其實早就發現了鐵罡鎮的團隊,奇怪的是,這幫人今天突然有了非常高明的反狙擊意識,他能看到其中部分人的身影,但這些人的要害部位被擋住,貿然開槍也許能重傷一兩個,但也會暴露自己的位置,羅根不想做這樣的交換,他認為只要不是一擊爆頭,狙擊手的槍法就沒有威懾力,也沒有意義。
這是他的執念,死在他槍下的亡魂有93以上,死于一擊碎顱。
要不要包抄他的退路呢?羅根默默計算三者的距離方位,如果他全力奔跑,似乎有戲,羅根加快了腳步…
六十七秒,一千四百米,還是在如此復雜的環境下,這是“五階速度”(荒野標準)的效果,是一個王牌狙擊手必備的素質。
羅根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右眼如風中的火炭,越來越紅,越來越亮,然后,淡藍色的瞳孔往內凹陷,凝聚成一個十字。
十字瞳,“五階稀有能力”,全光譜視覺和超遠視距,這就是羅根命中眼的來歷,尤其在黑夜中,那就是羅根天然的主場,他是黑夜君王。
在十字瞳的凝視下,180度的視角中,任何物體纖毫畢現,很快,他發現了地面上一兩點不自然的痕跡。
紅褐色,是血跡。
羅根收斂氣息,放緩了腳步,沿著血跡,一點一點往前走…
大約走了兩百多米,在一個拐角的地方,他發現了一點布料從一個山石后面露出來。
羅根邪笑一聲,心里譏諷,這真是一個拙劣的陷阱!
盡管如此,他還是緊緊貼著一堵山巖,讓自己的身影盡量躲在巖石凹陷中,保持最少對外的暴露面,除了前方,沒有人能夠命中他,這是一個專業狙擊手必備的素質。
你可以在戰術上藐視對手,但你必須在戰略上重視他,羅根腦海中浮現這么一句舊時代的名言。
老鼠,快出來吧!
羅根緩慢地移動著,一點一點靠近那塊布料,以他的經驗推測,對手真正的位置,恐怕在那塊布料的對面,這情況比的就是誰開槍快了!
突然,前方暴起一點響聲。
幼稚的試探!
羅根右手食指壓實在扳機上,狙擊槍貼著臉,他還沒有出手。
咚!一聲巨大的爆鳴聲。
羅根的腦袋被狠狠按在山壁上,轟然撞碎,紅白碎末涂滿半面巖壁,十字瞳依舊凝形,不同的是,驚愕的表情凝固在那張被打爛一半的臉上。
他怎么會在上面?!這是他最后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