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頭疼欲裂,岑牧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一片灰,死氣沉沉的灰,撐開沉重的眼皮,又閉上了,太累了,只覺得昏昏欲睡。
每一口呼吸,聞到的都是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除此之外,空氣很渾濁,吸進去,刺痛肺部,就覺得在吸納毒氣,喉嚨渴得冒煙,也不知有多久沒有喝水了,全身火辣辣的疼,腿有些麻,膝蓋以下失去知覺,大腿部位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又有點麻癢難耐…
不過這一切外部感知,在人困頓的時候,就容易被忽視,一切敵不過睡意。
睡吧!別管了,美美睡過去,也許一切就會過去了,恍惚間,有個聲音這么安慰自己。
真懷念小馨大腿的滋味,枕上去軟軟彈彈的,很舒服。
不對!
想到小馨,立刻聯想到她肚子里的小孩,岑牧腦海中鳴起一聲警鐘,他猛然驚醒,想起來了,他在戰場上和趙煊拼命,被趙煊操控時空的能力鎖定,定在空中無法動彈,正要被他的十字空間斬切割的時候,秦淵和普羅托斯合力祭出一個殺招,這個殺招被空間斬撞擊,形成一個極微小的黑洞…
啊!頭疼得厲害!就像是腦子里面被人撒了一把沙子,當你拼命動腦筋想事情的時候,柔嫩的腦組織和尖銳的沙礫磨蹭,蹭出一陣令人崩潰的疼痛,而這疼痛在岑牧的超級腦力面前,被異常細致地分析出來,它是一種什么疼痛?它主要刺激了哪些部位?身體正在發生什么反應?痛到什么程度會達到忍受的零界點?
無數雜亂的念頭涌上來,要把腦袋漲破。
“啊!啊!!啊!!!”岑牧忍不住大喊三聲,所有壓力和負面情緒在這發泄式的怒吼中,釋放干凈。
岑牧睜開眼,人清醒了,看到幾只被驚走的禿鷲,發出“銳銳”的聲音,飛走了。
岑牧只覺得渾身酸脹,皺起眉頭,側過臉,看到一只腐爛的腳就在臉邊上,可見灰白色浮漲皺起的死皮,和死皮底下鉆動的蛆蟲。
呃~有點惡心,原來那腐爛的味道就是這玩意兒發出來的!
岑牧將臉轉到另一邊,看到的是一個穿著紅色破爛背心的人,準確來說,看到的是他的背,背部有一個碗口大的洞,血肉模糊,人早已死去多時,腐爛的程度更甚,以至于蛆蟲爬到地面上,往岑牧的頭部探索,難怪頭頂癢癢的,恐怕有不少蛆蟲在上面爬吧!
岑牧連忙用手在頭頂上撥撓,果然抖掉一只只肥碩的蟲子,真惡心!
這到底是哪?
岑牧用手肘撐著地面,努力將身體抬起來,他看到了一個死亡的戰場,尸體盈野,死法各不相同,橫七豎八,一直蔓延到視野盡頭。
看起來,這場戰爭發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大部分尸體難辨人形,被食腐鳥啄食,只剩下骨頭和腐爛的內臟,遠處還能看到荒野鬣狗的身影,這個遺棄的戰場無疑成為它們盛宴的餐桌。
自己從昏迷中醒來,沒被吃掉,倒是一個奇跡。
然后,岑牧開始觀察自身的狀況。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能夠存活下來,天國武裝的胸甲、手甲和腿甲還裹在自己身上,要從這結實氪合金材料中覓到鮮肉,老費勁。
岑牧猜想他必然是在這個戰場被廢棄后,才被傳送來的,否則,天國武裝早被別人剝走了。
右腿齊大腿以下的部位莫名消失了,腿骨連同合金腿甲被切開,切面平整,想來應該是是趙煊的杰作,裸露的切面血肉模糊,已開始腐爛流膿,外表留下爪撓和啄食的痕跡,剛才那波驚起的禿鷲,大概就是在啄食自己的大腿吧!
除了這個傷口,全身并沒有其他傷痕,能在那恐怖的宇宙星系殺手面前逃脫,只帶這些傷,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岑牧意念一動,企圖打開空間袋,拿出清理傷口的補給品,卻發現只是動了念頭,他的空間感應消失了。
怎么回事?!
他再度仔細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發現更吃驚的事情!
感知場消失了,六階超凡力量對于身體的改造消失了,體內關節處的血液泵也消失了,只剩下敏銳的五感。
岑牧苦笑一聲,命運何其殘酷,把一切能力都剝奪走了,然后將自己扔在一個無名荒野,身受重傷,一切回歸原點,過去所經歷的一切如南柯一夢。
然而,天國武裝的殘件告訴自己,這并不是一個夢,腦海中的知識也明白提醒他,不要胡思亂想。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
岑牧這么告誡自己,不管有多難,就是爬,也要爬回去,至少要看看小馨肚子里的娃娃是男是女。
岑牧開始拆卸天國武裝,失去一條腿,行動很不便利,他打開鋼甲鎖扣,費勁地從一堆鋼鐵殼中爬出來,氣喘吁吁,不光力量能力沒了,連體質也變差了。
真他娘的操蛋!怎么還會發生這種事情?!
脫掉裝甲后,他感覺到一絲涼意,敏銳的感知告訴他,周圍的輻射很嚴重,有些超標,長時間在這個環境下待著,會損害身體組織,誘發一些不好的基因變異,甚至變異組織纏身,這可比癌癥要恐怖多了。
然后,他拿起一只沉重的手甲開始刨坑,他要把天國武裝埋進去,這玩意兒雖然破損了,但被秦院長祝福過,完好的部件依然縈繞著一縷淡淡的金光,這是神性堅固依然生效的標識,放在荒野,哪怕核能電池失效,也是一套防御神器。
“唉~你把它埋在這里,不怕以后找不到嗎?”
一個老者的聲音傳入岑牧的耳朵,讓岑牧感到驚喜的同時,又覺得有些詫異。
秦淵?!
岑牧問道:“秦院長?你還活著?!你在哪?”
秦淵回道:“我暫時寄魂于你脖子上的吊墜里,它天生具有特殊磁場,能儲存靈魂。”
岑牧把手伸進脖子里,摸到胸口的一個吊墜,這個鐵墜子打從他有意識起,就掛在他脖子上,這么多年就像是身體的一部分,他幾乎都已經忘了它的存在,沒想到在關鍵時刻,還有這個功效。
岑牧急于了解他昏迷后所發生的事情,忙問道:“普羅托斯呢?它在哪里?我怎么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秦淵有些黯然,說道:“他死了,墜入灰度空間。”
“為什么?”
秦淵解釋道:“消耗太大,能量不足以支撐他掛住位面晶壁,我們合作抗拒趙煊的局部時空鎖定,并演繹復雜曲面規則,他就爆出了絕大部分的能量。”
“那你為什么沒事呢?”
“他和我們都不同,是多維空間生物,被三維空間所排斥,而我,從利用祖先崇拜開始,就利用了這個世界的基本規則,所以,哪怕我能量耗光,只要有靈魂容器,我就能安身。”
岑牧黯然,說道:“他救了我,也為我做了很多事情,而我卻沒能回報他。”
秦淵說道:“我也欠他的,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自我救贖,我和他演繹規則的時候,了解到他的想法,趙煊的倚重可以說是他的另一個分身,他毀滅了這個分身,相當于毀滅了自己,扭轉錯誤,拯救我們。”
岑牧頷首,感慨萬千。
頓了頓,他又問道:“對了,我的身體是怎么回事?”
秦淵說道:“你的身體就是他耗光所有能量的原因,黑洞的牽扯力無法抗拒,你離得太近,之前的身體在瞬間被拉伸扭曲,他啟動隨機傳送,也僅僅保住了你的頭顱。
你也知道,如果你死了,他一樣無法存活,所以不如成全你,你現在的身體是他通過時光回溯,融合普羅托斯的傳承,最終定型,可以說,你現在已經不算是純粹的地球人,而是一名普羅托斯族人。”
聞言,岑牧稍稍安心,也對普羅托斯產生更多的感激,只可惜逝者已矣。
岑牧問道:“可我現在感覺自己很弱啊!而且受了重傷。”
秦淵看穿他的想法,說道:“在復原你的右腿時,他的能量耗盡,墜入灰度空間,沒辦法!至于你為什么那么虛弱?是因為你現在相當于處于普羅托斯的嬰兒期,想要變強,只能靠自己!”
能在黑洞風暴中保命,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不能奢望太多,這條命來之不易,有普羅托斯和秦淵的犧牲,從某種角度來說,未嘗不是普羅托斯生命的延續,岑牧必須好好活下去。
失去一條腿又怎么樣呢?他的女人大概不會因為自己丟掉一條腿而嫌棄他吧!
岑牧問道:“普羅托斯有沒有告訴你,他的族人怎么才能變強?”
失去原來的身體,失去基因層面的優勢,岑牧只剩下一顆大腦,能做什么呢?他習慣自己直接處理問題,并不希望以后變成殤軼文一類的人在幕后操縱策劃,不喜歡陰謀家。
秦淵想了想,說道:“普羅托斯曾讓我轉告你,每個普羅托斯人在出生一段時間后,會激活自己的種族天賦,有人能激活多種,有人僅能激活一種,天賦強弱因人而異,至于怎么激活,并沒有捷徑,要靠自己領悟。”
“就這么些?”
“是的,他言盡于此。”
又是領悟!
岑牧深吸口氣,嘆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