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3 機甲論 下

　　這段話當真尖銳，毫不留面子，難道城市出身的學生都這般犀利敏銳？不尊重老師？！

　　這人站在教室最后邊，一開腔，身邊人略微靠邊，將他凸顯出來，一時間，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他面對無數雙眼睛的聚焦，毫不緊張，顧盼自雄，自覺神采飛揚。

　　饒是湛明軒養氣功夫到家，也忍不住被激起一點火氣。

　　湛明軒肅聲道：“那你有何高見呢？”

　　那學生毫不謙虛，張口就來，說道：“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超能學院能在機甲還處于萌芽階段的時候，就敢開出這類課程，走在聯邦所有學院前列，也屬不易，不虛聯邦第一學院的名聲！”

　　這家伙并沒有直接回答老師的問題，而是把話說得滴水不漏，就有點賣弄的嫌疑了。

　　學生挑戰老師的戲碼在超能學院并不少見，但每次見到，都引出一些轟動性的話題，眾學生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看這家伙接下來如何出招。

　　湛明軒點點頭，靜待他的下文。

　　“可是我覺得超能學院做得還不夠，得選派一些在機甲界有權威代表性的老師來授課，如果找不到這類老師，學院向外界聘請業界的工程師來給我們上課，才是負責任的做法，不一定強求索羅科技∷長∷風∷文∷學，w→ww.cf※wx.ne△t的工程師，ATA公司和安氏重工不乏對機甲研究透徹的一線工程師，老師，你說呢？”

　　湛明軒面無表情點點頭，說道：“請問這位同學叫什么？你說得這么有道理，讓大家認識你也是應該的。”

　　那學生抬起臉，說道：“不才安霄云。”

　　這下大家瞬間就懂了。

　　湛明軒笑道：“原來如此，你在課堂上這么高調替安家打，真的好嗎？”

　　安霄云說道：“這并不是，我在闡述一個事實，我不覺得湛老師在機甲界有任何發言的權利，不服的話，要不讓學生我問你幾個問題？您要能回答出來，算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老師，我會向您道歉，但是，如果您答不上來的話，呵呵…”

　　安霄云這家伙也是剛，發難要適可而止，質疑的目的達到就行了，他這么堅持，就是要砸湛老師的招牌，湛明軒一旦沒處理好，這幾十年積累的聲譽就算是毀了。

　　如果安霄云只是想通過打壓老師的方式，出出風頭，就該適可而止，現在出了這招，讓岑牧隱隱覺得，事情似乎沒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簡單。

　　這種情況，湛明軒不得不戰，從安霄云一開口就決定了，湛明軒暗嘆一聲，心里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你且問。”

　　安霄云臉上浮現出神秘的笑容，說道：“視頻里，天鼬在空中飛舞的姿勢優美，轉向和浮空性能優越，我想問老師，如果天鼬四肢推進器的最大推力為10萬牛頓，胸部浮空裝置采用零式結構的浮空動力組合套件，由語音指令控制，指令識別延遲0.11毫秒，零式結構的組合鏑值為0.731，最大轉向角度160度，那么從設計的角度上來講，要滿足視頻中天鼬的靈活度，需要做什么樣的轉向設計？老師能否講出你的設計思路，并且論證它的合理性？”

　　要糟了！

　　岑牧暗自替湛老師著急，這個問題其實就是天鼬原型機一代所遭遇的問題，皮爾洛教授為之困擾了很久，理論上來說，在他所設定的條件下，幾乎是無解，不可能有一種設計能到達天鼬二代在空中的轉向性能。

　　如果當時皮爾洛教授沒拿到岑牧的第一手測試數據，沒有操作者的反饋意見，他根本無法完成天鼬第二版原型機，安霄云拿這個問題來考老師，還故意誤導他，有點過分。

　　很明顯，很大部分在場的學生是外行，除了對最大推力有個概念，其中所提到的“零式結構”、“指令識別延遲”、“組合鏑值”、“最大轉向角度”，完全聽不懂。

　　問題是，外行人看熱鬧，他們可不管這里面到底有沒有陷阱，他們只會覺得：

　　哦～這個問題是學生提出來的，然后，你一個在機械領域鉆研三十多年的專家都解決不了，所以你是一個水貨！你之前就是一個混子！根本沒資格教我們！

　　果然，面對這個明顯的天坑，湛老師一頭鉆了進去，他皺眉沉思，估計心中已經開始做大量的計算。

　　也許思考很久，他能拿出一個方案，但這個方案經不起論證和推敲，因為皮爾洛教授的團隊都在這個問題上卡了兩個多月，湛明軒又怎么能憑借個人能力，識破這個陷阱呢？

　　安霄云淡然一笑，道：“湛老師，我也不催你，這個問題有點難，多想想也是應該的，大家多給點時間，老師加油！我們拭目以待！”

　　本來在大庭廣眾之下，解題就很有壓力，現在這家伙還在一旁烘托緊張的氣氛，岑牧嗅到了一股濃濃的陰謀的味道，這恐怕已經不是為了出風頭了，他一定是有備而來，并且帶著一定的目的。

　　這時，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岑牧走到一個有桌位的學生身邊，輕聲問道：“同學，你的虛擬眼鏡用不用？要不要借我用下？”

　　這哥們有座位，卻沒戴眼鏡，他一門心思偷看妹子，目不轉睛，根本沒留意課堂上發生了什么事情。

　　岑牧問了兩次，他哦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將眼鏡遞給岑牧，說道：“不用，你用吧！”

　　“謝謝！”

　　岑牧戴上眼睛，拿起桌上連接了防盜鎖鏈的智能筆，劃了劃，發現沒有問題，遂打開課堂公共頻道，說道：“湛老師，不如讓學生來替你作答？”

　　湛明軒愣了愣，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反生暫時沒想法，他應了一聲。

　　安霄云皺起眉頭，看著岑牧，然后他看到格斗學院的校服，代表新生的綠色肩章，他嘴角一歪，擠出一絲不屑一顧的笑容。

　　然后，301的伙伴們吃驚地看著岑牧將所有人的目光拉到身上。

　　胡漢小聲嘀咕：“我艸！岑少這是要干嘛？！難道他想給機械學院的學生上一課？咱們還是不是格斗學院的學生？溫少，你知道他想干嘛？”

　　溫侖搖搖頭，低聲道：“不知道，你別問我，我也搞不懂他為什么要上去。”

　　趙扶風眼里露出興奮的光芒，說道：“別急，看他嘛！這家伙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

　　岑牧平靜道：“老師請給F103號桌的智能筆授權，好嗎？我要用上面的模型做演示。”

　　湛明軒已然明悟自己的處境，看著岑牧的眼神也頗為不善，他恐怕是把岑牧和安霄云視作一丘之貉，湛明軒不吭聲，也不拒絕岑牧的要求，很快把授權做了下去。

　　岑牧熟練地智能筆，將天鼬的模型放大，說道：“這個問題本身帶著很大一個陷阱，因為它不是一個完整的命題，我們來看看安同學提到的幾個條件：四個主推進器最大推力10萬牛頓，已知指令識別延遲，組合鏑值和最大轉向角度，粗略一看，是一道計算題，會涉及到比較大的計算量，而且由于不確定條件太多，所以要做出很多假設，那我嘗試就從計算的角度來解析它。”

　　岑牧劃動智能筆，在空中寫出一個大大的計算公式，邊寫邊說：“對于機甲轉向性能的研究，無非是計算它在極限狀態下的表現，只要它在極速狀態下能滿足條件，就意味著它的轉向性能是合格的，我想湛老師剛才應該就在做這樣的計算，對吧？”

　　湛明軒笑了，因為他知道這個學生是來替他解圍的，他說道：“沒錯，你寫的公式還有點不完整，轉向角參數和空氣阻尼系數沒有加進去。”

　　岑牧笑著，將兩團字符填了進去，說道：“老師別急，我還沒寫完吶！”

　　“這個公式計算是的天鼬做奧氏雙環動作時的轉換效率，為什么選它做例子，因為它最典型，情況也最簡單，我們在分析的時候受到的干擾最小。好的！這個算式寫到這里，可能稍微有點復雜，我想請安同學來解釋一下我的思路，可以嗎？”岑牧停下筆，向安霄云作邀請狀，道：“我看之前安同學的辯證思路很清晰，讓人幾乎無話可說，湛老師，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教授，就這么毫無抵抗地被你拐進坑里，說實話，我私底下挺佩服安同學的。”

　　課堂上暴起一陣哄笑聲。

　　有人慫恿道：“是啊！可牛氣了，我也佩服極了！學霸哥，趕緊巴拉巴拉說回去，不要弱你在咱們一幫學渣心中的高大形象！”

　　一些撕起來，人們總會不自覺的同情弱者，湛老師和岑牧表現比較謙和，符合弱者的形象，而安霄云表現得咄咄逼人，是強者，所以，觀眾隱隱站在湛老師這一方。

　　安霄云粗紅了脖子，憋了老半天，說道：“你別以為你一頓亂涂鴉就能忽悠住人，有本事你自己把它解釋清楚，把題目解答出來，讓大家都聽得明白，我就服你。”

　　岑牧笑道：“那就是說，你承認你看不懂我寫的東西，對吧？”

　　湛明軒也笑了，他有點理解岑牧的辯證思路。

　　安霄云惱羞成怒，斥責道：“少廢話，自己解釋清楚了，再來說我！”

　　“好！我現在就用比較通俗的方式來解釋這個公式。”岑牧在這個大公式下，寫下一個個標注，說道：“這個問題要解釋清楚，確實不容易，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弄明白…”

　　安霄云打斷道：“誒誒誒！！剛才的自信吶？！現在又說軟話！別慫啊！有本事別慫啊！！”

　　岑牧干脆停下手，示意他先說，直到安霄云自己停了下來。

　　岑牧說道：“現在可以輪到我說了嗎？”

　　“你說啊！”

　　“你確定不再插嘴？！”

　　安霄云勃然作色，罵道：“艸！要說就說！不說就給老子滾！！”

　　岑牧嘆了口氣，說道：“素質啊！”

　　人群又是一陣哄笑，笑得安霄云愈發惱火。

　　“好，接剛才的話，我說難解釋清楚，是因為在場有好多非機械專業的同學，機械領域的知識幾乎是0，我不想當我提到空氣阻尼系數的時候，有人跳出來說，誒～這是個什么東西？！”岑牧抿嘴作無奈狀。

　　眾人配合地發出一聲善意的笑聲。

　　“誒～帥哥，我真不知道耶！你能解釋一下嗎？”有人跳出來作怪，引來一陣哄笑的聲音。

　　岑牧笑道：“所以，我的解釋盡量可以讓機械系專業的同學聽明白，如果你們明白，請用通俗的語言向你的同伴解釋，好嗎？”

　　“你能讓我聽明白就行！”人群里有很多人應和。

　　于是，岑牧開始將這個公式往下分拆，拆得更為細致，直到把所有的東西拆成機械專業最基礎的詞條和概念，不知不覺，岑牧的板書已經快撐滿外掛的電子熒幕…

　　“當我們把計算做到這個程度，就會發現，我們缺了兩條因素，最佳設計也無從談起，所以，這個命題本身就不完整，是個陷阱題，欺負湛老師沒有在機甲實驗室的一線研發經驗，對嗎？”岑牧轉頭質問安霄云。

　　安霄云冷笑道：“講了半天，浪費大家半個小時，最后證明我的題目出錯了，你就是這樣回答的？”

　　湛明軒冷哼一聲，說道：“我看是你才是從頭到尾都沒聽懂吧！這位同學講題的思路很清晰，我自愧不如，他的大局觀很強，從大局入手，一點一點拆進去，基礎非常扎實，步步為營，直到把整個炸彈里里外外拆得透徹，我看在這個領域，機械學院一些四年級的學生都不如他，我問大家一句，你們有多少人聽懂了？”

　　“我能聽明白！”

　　“邏輯清晰，思路分明，講得很透徹！我懂了。”

　　“我也聽懂了。”無論現場還是網絡上，有學生紛紛發言。

　　這一瞬間，眾人聚焦之下，眼神中多了一絲欽佩，是對強者的一種敬佩。

　　魚小嫻悄悄拉著肖琴的手，問道：“小琴，你這個哥好厲害啊！他真的還是一個格斗高手嗎？”

　　肖琴眼里流露出復雜的神色，說道：“我也不知道，他挺神秘的，嗯～就是這樣。”

　　“哇～簡直帥呆了，小琴，你要加油啊！像這樣年少多金，才華橫溢的男人可不多，趕緊把哥哥變成情人，才是你應該做的。”

　　肖琴沒有回應，只是臉紅撲撲的，像個紅蘋果。

　　胡漢在人群中頗感自豪，他拍了拍身邊的同學，說道：“這哥們是我兄弟，格斗學院積分排名第一的新生，屌吧！”

　　這才有人注意到他的院服，遂豎起拇指道：“我靠！屌炸天！”

　　然后，趙扶風在人群中大力鼓掌幾下，如同引線一般，點爆了整個階梯教室，雷鳴般的掌聲傳了出去…

　　安霄云冷笑道：“會這點本事又怎樣，你也就那水平，你能做出機甲嗎？我看你連機甲都買不起，光在這里耍嘴皮，有什么用？還不是紙上談兵？！”

　　說著，他從兜里掏出一個銀灰色的物事，拋到空中，說道：“天鼬·輕語Ⅲ型制式機甲的鑰匙，市場價5100聯邦盾，你有么？！”

　　比不過腦子，比有錢，這思路變得挺快，只不過看眾人鄙視的眼神就知道，這家伙名聲臭了。

　　岑牧笑了笑，他突然想到這似乎是一個好機會，讓他的機甲改裝生意起步的好機會。

　　岑牧搖頭說道：“我確實沒有這東西，不過我對機甲改裝比較熟悉，正好借這個機會打個，請老師和同學們原諒。

　　現場的同學們，請注意，本人從小熱愛機械，愛倒騰一些小玩意兒，后來沉迷于改裝飛行車，也曾改裝過一些飛行車，有些經驗。

　　直到機甲風靡聯邦，最近沉迷于改造機甲，由于一些積累和天賦，我拿到了索羅科技認證的A級工程師，這是認證銘牌。我目前能制作一些非制式的機甲，比如說，它外型和輕語一樣，即具遠程火力系統，又裝備輔助近身格斗的虬龍增幅套裝和光刃雙刀，只要你能想到，我就能做到，歡迎大家訂購，由于精力有限，訂制名額并不多，先到先得。

　　最后補充一下，我來自格斗學院，住在格斗學院的公寓區301號房間，有訂購意愿的同學可上門找我或我的室友。謝謝大家！謝謝老師！！”

　　岑牧鞠了一躬，結束他的解說。

　　安霄云沒想到岑牧完全沒有跟他比有錢的意思，也許是他窮，也許是他根本就沒把安霄云看在眼里，這家伙竟然拿到了索羅科技A級工程師的認證，按現在機甲在市面上的表現趨勢，他要不想讀書，立刻會被一些大型的重工企業高薪挖過去，也難怪機甲學院的學生看他的時候，一臉羨慕嫉妒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