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凌添跟岑牧聊了許多。
對于星辰獵手章,凌添簡單做出解釋:它是官方對于獵手實力的一種認證,在結算軍方任務時,憑借它能拿到荒野所有的軍方基站統一的積分加成比例和積分購買折扣,除此之外,它沒有更多實質上的好處,而它在荒野如此緊俏的原因是,荒野人憑借它,能拿到大部分城市的臨時入境憑證,有效期一個月,每隔兩個月可以申請一次,換句話說,有了這個徽章,你就相當于是半個城市人。
但如果想要憑借它,在其他基站混得風生水起,那就看個人本事了,凌添言盡于此。
岑牧進入小鎮,很快找到旅店,機車便直接停在旅店的院子內,開了一間房,也不休息,直接尋找巖石小鎮的基站。
剛出旅店,岑牧被一個人攔住了。
那是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男孩,瘦骨嶙峋,披一件破舊的麻布褂子,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皮膚慘白中透出一絲枯黃,看得出饑餓已接近他的臨界點,狀況再糟糕一些,也許隨時就會倒下去,再也起不來,這類小孩在荒野中很常見,只是岑牧想不到能在巖石小鎮中看到,畢竟能在小鎮呆下來的人,多少會有些資源,否則,早該埋在戈壁區的黃沙堆中,化為一堆枯骨。
“什么事?”岑牧停了下來,起了些惻隱之心,他看到了自己小時候的影子。
黃沙漫天時,入夜比平時早一兩個小時,狂風被巖石小鎮錯落的建筑群撕裂,變得無可捉摸,涼意夾裹著沙礫肆意蔓延開來。
小男孩竭力控制自己的身體不哆嗦,舔了舔嘴角干枯的死皮,說道:“先…先生,請…請問你需要服務嗎?我打小在這長大,這小鎮任何地方,我一清二楚,我可以替您指路,跑腿,做任何事情,您只需要付三石幣就可以雇傭我一天。”
岑牧頓住了,他原以為這小孩是想乞討,沒想到開口說的竟是這句話。
小孩見他沒有回應,有些怯意,畏畏縮縮小聲道:“兩…兩石幣也行,最低兩石幣。”
說著,看著岑牧依舊沉默,他眼里的希冀一點點消融…
旁邊一個敦實的胖小子,忍不住譏笑,“白狗子,你這身板被風吹一下就倒了,還是別出來污人眼睛吧!趕緊找個狗窩待著去,死了還能湊點狗糧出來。人家有錢誰不能請,請你這病癆子!”
被叫做白狗子的小孩一聽,眼里的靈光徹底熄滅,有些索然,往一旁退開。
岑牧原以為臨近的基站,貨幣應該是通用的,沒想到苔原小鎮的銅鑼在這里竟然被拒收,剛才開房,岑牧用的是聯邦盾,看到店家欣喜若狂的模樣,岑牧有點后悔沒有找凌添換點各類莽原的本地貨幣。
岑牧突然說道:“我沒有石幣,既然你毛遂自薦,那我就用用你,帶我去換石幣的地方。”
胖小子聞言,小聲嘀咕,“沒錢充什么大頭!”似乎岑牧給了白狗子臉,便是跟他過不去,只是見岑牧一身行頭,他也不敢對岑牧太過分。
岑牧騰眼望去,那胖小子也不膽怯,反瞪回來,而后,胖小子甩起一身肥肉,小跑進旅店,臨進店,還回頭狠狠剜了岑牧一眼,這小子恐怕是旅店店主有些關系,性格乖張,有些橫。
白狗子露出欣喜的表情,搓搓手,作邀請狀,說:“請跟我來。”
岑牧跟隨他來到一個叫作“石幣商行”的小店門前,這小店面積不算大,門臉卻不小,兩只異域麒麟石像一左一右,張牙舞爪地蹲在門兩側,石像中間是用名貴石材鋪出來的幾步石階,石階往上,便是寬敞明亮的主廳,看架勢有些小鎮官方的背景。
白狗子將他送到門口,說道:“這里就是了,您請進吧,我在外邊等著。”
岑牧拾級而上,這個時候沒有其他客戶,兩個服務員沒精打彩地坐在一旁聊天,見岑牧進來,其中一個走過來招呼,“先生需要什么服務?”
岑牧說道:“石幣和聯邦盾的兌換比例是多少?”
聞言,這服務員頓時不耐,冷冰冰道:“我們這邊不提供石幣兌換聯邦盾的服務。”
岑牧刻意顛倒順序詢問,果然,聯邦盾才是硬通貨。
岑牧說道:“那聯邦盾換石幣,你們也不換?”
頓時,那服務員愣住了,這需求委實罕見,大凡有聯邦盾的人不會選擇小鎮官方的兌換點,而在地下黑市兌換,比例要高0.5到1倍左右,只是有被黑吃黑的風險。其實,這個小店主營業務是典當交易,它在成立之初,也許考慮過貨幣兌換業務,一番經營下來,發現競爭不過黑市,遂改變經營模式,找到了一條生財之道,白狗子沒見識過地下黑市,故將岑牧領到這里來。
另一個服務員忙點頭,說:“換的,換的,兌換比例是1比200,先生要換多少?”
岑牧掏出一大疊聯邦盾,漫不經心道:“剛進來心情還不錯,現在突然很糟糕!”岑牧從里邊選出最小的面額,說:“現在只想換10塊。”
接下來,在服務員如喪考妣的表情下,岑牧拿到了2000石幣,他們這回絕對是得罪了大客戶,那一疊聯邦盾,目測至少上萬面額,換成石幣恐怕得用皮箱來裝。
岑牧走出小店,抽出一疊,遞到白狗子面前,說:“既然你是我的雇員,那至少得體面點,拿這些錢買點合適的衣服,整天老抖來抖去,別人還以為我虐待你。”
這是一個考驗,正如岑牧當年遇到邱老,邱老給予他的一個相同的考驗,這一疊鈔票少說也有上千石幣,對于白狗子來說,拿到這筆錢恐怕好幾個月都不用操心生計。
白狗子死死盯住這疊錢,嘴巴緊緊抿了起來,頓了足足三四秒,鼓足全身力氣,將目光移到一旁,說道:“先生,感謝您的好意,我想我拿了它,恐怕沒有保住它的實力,我只要吃飽就好了,等我拿到第一筆薪水,我就去換食物,到時候,保管您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小白。”
“小白?!”岑牧微微一笑。
小白訕訕道:“這是我娘給我取的外號。”
“你還有個娘?!”岑牧微微皺起眉頭。
小白似乎聽出岑牧未表達出來的意思,解釋道:“我娘病了,病得很厲害。”
岑牧想了想,抽出一張石幣,說:“這里是十塊石幣,算提前預支給你三天的薪水,你買點吃的,這幾天如果你讓我滿意,我會提供給你一個機會,你自己好好把握。”
小白這回沒有拒絕,接過錢,死死攥在手心,像岑牧鞠了一躬,說:“謝謝先生!我會的!”
岑牧點點頭,說:“你知道這邊有沒有一個跟聯邦軍方有聯系的武器店?”
小白擰緊了眉頭,思索半天,試探道:“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這邊賣武器最先進,生意最火爆的店在哪里。”
“好!帶我過去!”
小白領他走到一個名叫“肖氏軍火”的武器店,正如小白所描述,這小店確實有些火爆,這個時候依舊門庭若市,來往的傭兵、能力者比比皆是,想來即使不是軍方基站,也不是個簡單的地方。
岑牧拍拍小白的腦袋,說道:“好了,今天沒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明天在旅店門口等我。”
小白有些敬畏地看著來來去去的賞金獵手,點點頭,一溜煙,便跑不見人影。
走進武器店,岑牧立刻被陳列在玻璃櫥窗下的各類制式裝備給驚呆了,這老板倒有些魄力,凌添只是把這些制式武器放在紙上,而他把這些東西全擺上柜臺,也不怕這群荒野蠻子把柜臺砸了,將它們一掃而光。
“哈哈!又來一個土鱉!!”見岑牧的呆樣,有人嘲笑起來。
“呵呵,老馬,這是常事!被一堆假模型給震出屎樣的人,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個!”
“所以說,土鱉嘛!沒見過世面!”
岑牧不以為忤,徑直走到柜臺前,遞出那枚星辰獵手章,說道:“我想接任務。”
這枚章一遞出,之前嘲笑的兩人臉色一變,礙于面子,又見岑牧沒有針對他們,這才坐在一旁,只是屁股挪了挪,虛坐一邊,有些隨時準備跑路的架勢。
站柜臺的是個中年男子,著一件迷彩t恤,板寸頭,三角眼,左眉有一處傷疤,直劃到眼瞼處,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陰郁,他接過這枚章,放入一個特質的儀器中,頓時,立在他身前的顯示屏陳列出一系列信息,那男人瞟了一眼,隨即大聲道:“哎喲!我道是誰?!原來是新晉的星辰獵手大人,凌添這小子是吃錯了什么藥?!給你這個不到十八歲的小子頒了這枚章?!他就不怕讓人笑掉大牙?!”說罷,將獵手章取出來,隨意往桌上一拋,攤開手道:“不好意思,你看,我們這邊人手太充足,任務都被接光了。”
一語激起千層浪!很快眾人抓住了一個關鍵字,“十八歲”!
“我艸!能不能別這么黑!老子做賞金獵手十一個年頭,按現在漲分的架勢,恐怕要再干個四十年!馬拉個巴子!這軍方是搞什么狗屁!能不能不要這么黑?!”
“小子,你有錢別糟蹋這枚章!城里人不在乎,兄弟們在乎吶!指標用一個,少一個!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小子!這章不會你買的吧?!”一個約莫一米九的壯碩漢子走到岑牧更前,頂著他,腦袋低垂,俯視岑牧。
岑牧突然有些了然凌添當初欲言又止的意思,戈壁區與苔原區同屬莽原,競爭是避不開的主題,只是巖石小鎮的人把競爭上升到私怨的程度,就有些過分了。畢竟,岑牧在這邊接任務,也是為巖石小鎮的基站做貢獻,這中年人先入為主,以為他與凌添有所圖謀,而故意刁難,那就沒辦法了,恐怕這邊軍方的任務是沒這么好接了。
岑牧面無表情,收起這枚章,說道:“讓開!”
壯碩漢子看了看四周的人,望著眾人,裂開大嘴笑了,說道:“這真他媽是老子聽過的最大笑話!”說罷,晃了晃肩膀,腦袋左右一拗,發出一陣骨節脆響,甕聲甕氣道:“老子不讓!你咋滴?!”
岑牧兀然發動,一擊刺拳直沖向那漢子的面門。
漢子一聲獰笑,抬掌包住岑牧的拳頭,得意道:“防的就是你這招!”
那漢子正準備用力反制,就在下一秒,他這個笑容轉為驚愕,刺拳的力量大得出乎他的意料,一只手擋不住。
岑牧的后續攻擊,如閃電一般接踵而至,一擊插喉,撲上來,接肘擊,側身膝撞,最后補上一擊鞭腿。
這一套路在眨眼間完成,只是一個照面,眾人只聽見劈哩啪啦的擊打聲,這漢子就飛了出去,落地便岔了氣,捂住喉嚨,一邊顫抖,一邊蠕動,劇烈的疼痛讓他連都發不出來,淚涕橫流。
整個大廳一片死寂,偷襲固然算最大的一個原因,但力量、速度和近身技巧是實打實的,這個大廳又有幾個人可以在零點幾秒,把這個大個子打趴下?
見岑牧背上的長布條,許多人便猜測他狙擊手的身份,然而,再牛的狙擊手面臨徒手斗毆的場景,都得慫起來,把腦袋夾進褲襠。
只有進入荒野,才算是進入了狙擊手的天下,誰料到這家伙爆發起來,格斗身手也不容小覷。
有人發出嘶嘶的抽氣聲,“這恐怕是三階力量吧?!”
更有人低聲道:“靠!這家伙背上的狙擊槍不會是擺看的吧?!”見到他這么出色的近戰搏擊,便開始懷疑他未展示的能力,沒道理一個人又具備近戰能力,又兼顧槍械能力,這是不可能的!
“你說呢!他就是剛來巖石小鎮的,那個開摩托車的人!”
“哦~我想起來了…”
這下,大廳的人算是見識到星辰獵手的實力,哪怕這么章是買來的,那也容不得他們輕視,容不得他們作踐。
岑牧沒有理會那陰郁男人陰沉得要滴出水來的臉,在眾人的注目下,離開了這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