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城朱雀門外,在來來往往不知多少官吏行走注視中。
一溜檐兒的趴著七個衣著華貴的少年郎。
每個人身旁都有兩個身材高大的內侍,手中拿著紅木硬棍。
最前頭還站著大明宮,隆正皇帝的近身太監,蘇培盛。
聽他尖著嗓子念了老長一片檄文后,周圍駐足看戲的大小老少官員們齊齊喝了一聲彩。
“行刑!”
“啪!”
“啪啪!”
“啪啪啪!”
“嘶!”
倒吸了口冷氣,站了起來,賈環看了看周圍差不多表情的哥兒幾個,面色古怪,道:“走吧。”
擺了擺手,止住了想上前說話的蘇培盛,沉聲威脅道:“老蘇,今日的盛情我記下了,等有空到我府上去,我好好謝謝你。”
蘇培盛聞言,眼中喜色一閃而過,面色卻發苦,道:“爵爺,這是張閣老的意思,奴婢也是沒辦法…”
“行了行了,我們都已經知錯了,也都叩謝皇恩了,還想怎么著?
你回去吧,等著賞錢怎么著?”
賈環不耐煩道。
說罷,和牛奔幾個勾肩搭背,卻不帶一旁費盡力氣才站起身的方沖,揚長而去。
一群紈绔衙內都離開后,蘇培盛的腰漸漸挺直,看著他們的背影,搖頭輕輕笑道:“真是年少輕狂啊。”
周圍圍觀的文臣們,也都面露鄙色,腹誹道:粗鄙無禮,難成大器。
“我怎么覺得,有點不對啊?”
方沖居然沒有遠去,依舊跟在賈環幾個相互扶持的人身邊,皺眉狐疑道:“你們武功也沒比我強多少,我強撐著走路,臉色肯定難看的緊,現在都快到極限了。
你們幾個。沒理由比我臉色輕松那么多…”
牛奔哭喪著臉,回頭看方沖怒道:“你眼睛長屁股上了嗎?你看看你牛爺的臉色,像是輕松的樣子嗎?”
確實不輕松,除了巴掌印、紅腫耳朵外,牛奔一張慘白臉糾結的猙獰。
方才蘇培盛確實放水了,也不知他們是怎么知道,雞腿是牛奔丟的。
反正。除了牛奔…再饒一個溫博外,其他人打的都跟兒戲一般。
溫博才是真正的冤枉。他甚至已經斷定隆正帝是一個以貌取人的昏君…
方沖看見牛奔和溫博的臉色后,釋疑的松了口氣,道:“這還差不多,不過賈環和秦風…算了,娘的,狗.日的蘇培盛真是狗眼看人低,一定是他暗中搗鬼。
張老頭兒也是,我都給他解釋過八百遍了,和我沒關系。他就是不聽。”
秦風噗嗤一聲笑出來,道:“也不能怪他,你說是奔哥兒干的,奔哥兒不承認,和博哥兒一起說是你干的。這就夠亂了,偏那個狀元郎也不知什么毛病,非說是環哥兒干的。哈哈哈!你讓張老頭兒信誰?”
賈環幾個聽著有趣,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牛奔一邊笑,一邊和溫博一起倒吸著冷氣。
方沖不笑,陰沉著一張臉看牛奔,道:“牛奔。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今兒是什么時候,底下那么多大佬在看著,你就敢拿東西砸狀元?
想死也沒這么個找死法吧?
你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去作死好了,拖累我們作甚?
我方沖不是不能吃苦的人,真要只是挨一頓打沒什么,日后好漢莊上討回來就是。
可今天卻丟那么大的人…”
“我請你來了嗎?”
賈環很奇怪的看著方沖道:“我請我兄弟們吃飯,你不請自來就算了。我們都沒說你,你啰嗦個雞毛?”
方沖聞言,面色一變,虎目盯著賈環,森森道:“賈環,你非要與我為敵?”
賈環呵呵一聲,冷笑道:“我賈環從不與人為敵,但我更不允許有人說我兄弟。”
方沖面色愈發陰沉,咬牙切齒道:“你講不講道理,你拍著胸脯說,今天是不是牛奔的錯?
要不是他犯賤,我們何至于丟這么大的人?”
賈環臉上連冷笑都沒有了,他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眼神卻出奇的凌厲,走上前一步,看著方沖道:“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出口不敬,你再說一個賤字試試。”
方沖一雙腥黃的虎目漸漸充血,與賈環死死對視著,一雙虎爪緊緊攥起,不過,他也看到了賈環身后幾個人臉上的冷笑。
方沖緩緩點點頭,看著賈環寒聲道:“好,很好,賈環,這是你自己拒絕了我的友誼。”
賈環冷冷一笑,道:“方沖,我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方沖看著賈環,點點頭,沒再說什么,折向,一瘸一拐的離開。
待方沖離開后,秦風面色有些猶豫的上前,對賈環道:“環哥兒,有這個必要嗎?我看他似乎真的想…”
賈環正色看向秦風,直言不諱道:“風哥,這個方沖面帶豬相,但心歌嘹亮,我著實信不過他,他為人的目的性太強。而且,你覺得太上皇和皇上會愿意看到我們再結好方家嗎?”
秦風聞言一怔,隨即面色一變,搖頭一笑,擂了賈環一拳,笑罵道:“都說你是賈家莽三郎,莽個屁!”
牛奔在一旁面色有些難看的看著秦風,陰陽怪氣道:“秦風,你要想和方老虎做兄弟,你自己去就是了,還想拉走環哥兒?”
秦風聞言,沒好氣的瞪向牛奔,罵道:“你少放屁,老子什么時候說要跟方老虎做兄弟了?我還想你去做他姐夫呢。”
賈環哈哈大笑,對面色不善的牛奔道:“別那么小氣,風哥什么人你還不清楚?”
牛奔嗤笑了聲,嘟囔著嘴道:“我看這小白臉兒骨子里還是文官那一套…”
“丑鬼,你罵誰小白臉?”
秦風大怒!
賈環和溫博在一旁勾肩搭背的笑的前仰后合,韓家兄弟則先走了一步,去將黑云車趕來,牛奔確實騎不得馬了。
雖說都是武人,開筋煉骨比這個疼的多。
但對于他們這樣的武人,宮廷廷仗也有專門的人甚至是專門的木棍來行刑。
真正打起來。棍棍透力,甚至能摧壞內腑。
牛奔和溫博最后被打的十大棍,可一點水都沒放。
能強撐著走就不錯了,再騎馬就困難了,也大意不得。
兄弟幾個勾肩搭背,罵罵咧咧的走出了朱雀門。
還計劃著,抽空一起去看看韓讓的屁股和韓讓相中的小妾到底何等姿色…
秦風將溫博送回了奮武侯府。賈環將牛奔送回鎮國公府。
都是武勛將門,對于如何治這種傷熟悉的很。就不用他們伺候了。
賈環送回牛奔,和其母郭氏簡單解釋了幾句后,就在郭氏的笑罵聲中逃了。
回到和韓家兄弟回到寧國府后,賈環正準備回內宅去找白荷,一起去城南莊子,卻不想被賈母派來守著的婆子給攔住了,非要讓他去西邊兒榮慶堂,說是賈母緊急召見。
賈環撓了撓頭,心知八成今天的熱鬧傳回府了。
也是奇了。賈政現在請病假在家休養,每日清閑的不得了,也不上朝。
賈璉每天跟著親兵隊訓個半死,自然也沒時間去打小報告。
那是誰呢…
也沒時間去想,他還要趕時間,就匆匆的趕去了榮國府。
一路上沒有停留,徑自去了榮慶堂。
幾個守在廊下侍候籠鳥的丫鬟。看到賈環來后,面色紛紛古怪起來。
而屋內原本笑聲連連的氣氛,在丫鬟通報“三爺”來了后,瞬間安靜了下來。
賈環有些苦惱的撓撓頭,大丫鬟翡翠撩起門簾,抿嘴笑道:“三爺快請進吧。”
賈環干笑了聲。謝過后,走了進去。
人倒是挺齊全。
連賈寶玉都來了,趴在賈母的那張軟榻上。
賈母坐在榻邊,倒是林黛玉沒坐在跟前,也沒跟薛寶釵、史湘云坐,而是坐在賈惜春旁邊,兩人似乎在說著什么有趣的事。都笑的很開心。
賈母榻邊的一個軟凳上,坐著笑吟吟的薛姨媽,薛姨媽下面則是面色淡淡的王夫人。
李紈和王熙鳳分立在兩人身后站著,準備隨時端茶倒水服侍…
不過,當賈環看到最下面端坐著的那個面色緊繃,有些緊張的小人兒時,頓時明白了誰是告密者。
賈蘭!
今兒開金榜,新科狀元出爐,許多蒙學童子都去觀看了。
想來,賈蘭就在其中。
賈環不知道的是,賈蘭不僅就在其中,而且還就在東來順酒樓。
還打著他三叔的招牌,和好朋友賈菌在二樓開了個小包…
本來挺好的一件事,還不用在下頭跟那么些臭烘烘的人擠在一起鬧騰。
在酒樓上視野也好,還有美味可吃打發時間。
不過當賈蘭看到洶涌而來的人群時,真是將他嚇壞了。
后來,賈蘭看到賈環無恙后,才松了一口氣,沉下了險些跳出嗓子眼兒的心。
等賈環幾個被張伯行驅趕著走時,賈蘭還鼓起勇氣,騎著賈環送他的黑馬,帶著小哥們兒賈菌,一起悄悄的跟在后面跟了上去。
直到看到賈環幾個被施廷仗后,他才面色大驚的騎馬帶著賈菌,一起跑了回來。
賈菌回家后,他猶豫再三,還是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了李紈。
而李紈在驚慌之下,失碎了一個茶盞,被賈母發現了異樣,也就沒能藏住“噩耗”。
之后聞言大驚的賈母速速將賈蘭找來,細細聽了一遍后,心里松了半口氣,而后就派人駐守在寧國府,等待賈環回來,給她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