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水溶等人被圍,賈環心中當真矛盾。
毫無疑問,琪官蔣玉涵就是隆正帝之人,看情況,居然還是水溶的“好朋友”…
他是琪官,也是棋子。
否則,若無人在背后操控相助,他一個唱戲賣笑的,還能躲開忠順王府的耳目,能在與賈寶玉相會后忽然消失?
而他這樣做的唯一后果,就是挑起賈家或者說賈環同忠順王府的斗爭。
不過…
連賈環這種粗腦筋都能想通的事,琪官背后的人難道會以為忠順王那邊會想不通?
這些暫且不說,此刻目睹水溶一行人被圍困起來,似乎正被逼交出琪官,賈環有些遲疑了。
幫還是不幫?
幫,太過憋屈!
被人如此算計,還不得不委曲求全,和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有什么區別?
可若不幫…
一來,水溶待他不錯,兩家交情頗深,見死不救有些說不過去。
這倒是小事,關鍵在于…
賈家真正的大敵,并不是隆正帝和水溶,而是忠順王那邊。
忠順王之所以如此忍讓,甚至甘愿將王長史交出來任由賈環處置,不是說他怕賈環。
而是因為他不愿兩面作戰,更不愿讓隆正帝得到賈環這個助手。
再有就是,賈環現在說白了只是一個紈绔,手里沒有半分實權,所以忠順王也沒什么借口用他最強的力量去弄賈環。
否則的話,怕早有無數的奏折將賈環彈劾成篩子。
如果說賈家在軍中能影響到六成以上的軍中重將,那忠順王便能影響到七成甚至八成以上的朝中文臣,這才是他真正的立身之本,也是他讓隆正帝活的無比憋屈的根基。
而他之前之所以不用這些重臣彈劾賈環,一來是因為賈環有太上皇護著,二則是因為,他丟不起這個人。
用朝廷重臣去彈劾一個連半點子官職都沒有的無賴紈绔,豈不成了千古笑柄…
但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沒有篡位成功。
一旦他有朝一日真的僥幸成功了,那,等待賈家和賈環的,將是不要不要的酸爽!
盡管賈環篤定,忠順王一定難以上位。
可正因為如此,他才要將寶壓到必勝的那一邊,因為這是必賺的買賣。
只是,對于隆正帝今日的算計,賈環心里著實不痛快。
因此,他有些難以抉擇。
思量再三后,依舊捉摸不定,賈環便回頭,看向了隊伍里跟在韓三后面的索藍宇。
索藍宇沒有多言,只是沉著著一張臉,對賈環點了點頭。
既然索藍宇也認為該幫,盡管賈環心中依舊有些不痛快,但他卻沒有再遲疑,掉轉馬頭,躍馬上前。
烏遠一手掌著黑云旗,一手控馬,緊跟其后。
而后韓大、韓三并帖木兒等一干家將親兵緊隨其后。
待他們都轉身后,忠順王府的仆役們一個個都癱軟在地。
方才的景況,差點沒把他們嚇死。
唯有王長史發出一陣鬼哭狼嚎的哀嚎聲,因為他被拖在博爾赤的馬尾巴后…
裘良等人看到賈環到來,面色隱隱有些難看。
不過他還是一揮手,給賈環等人讓出了一條道,并迎上前去。
裘良上前拱手一禮,沉聲道:“三爺,下官乃是奉了王爺諭旨和軍機閣之令,前來拿人。
王爺說了,有見不得人的無德之輩,在背后使了些見不得光的陰謀詭計,想引得兩邊廝殺爭斗,而那無德之人卻好坐收漁翁之利。
可惜那人卻不知,此等歹毒而又幼稚的計謀,又能瞞過誰?
因此,特令下官前來將這棋子捉回去拷問,看看到底是何人指使。
至于王長史,王爺說,此等不知天高地厚、善作主張的愚蠢廢物,便交由三爺您隨便處置便是。
若是還不解氣,王府還可以將他的家人一并交出。
三爺,王爺交代說,這是我們的誠意,也有明珠郡主的面子。”
賈環聽到最后后,抽了抽嘴角,不過還是皺眉看向裘良,不耐道:“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本爵半點都聽不懂。
廢話少說,趕緊的,給北靜郡王讓一條路出來。
娘的,還真是無法無天了,都沒有王法了?
王爺的路都敢攔,趕明兒是不是要到大明宮里去攔陛下的路?”
裘良聞言,面色一沉,陰沉道:“三爺,請不要讓我等為難。”
賈環哼了聲,道:“那你也別讓我為難,我賈家滿門,最是遵紀守法不過,也最看不得別人不遵守國法綱常。
你們這一群臭魚爛蝦米的,也敢阻攔王駕?活得不耐煩了?
忠順王?忠順王算老幾,他的諭令能管的了北靜王?
北靜王又不是宗室!
娘的,一群法盲,還談什么賢王,一點國禮都不知。
都給我讓開!”
一邊大咧咧的說著,一邊還晃了晃身子。
在普通士卒眼中,看著像是夜里采陰過度,掏空了身子骨的浪.蕩子。
再加上他青白的臉色,妥妥的大紈绔!
裘良對上這種大衙內,是打心底的發虛。
這樣的人,打不得罵不得,你動他一下,他身后就不知道有幾百個叔叔伯伯跳出來,還一個比一個恐怖,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將你踩成渣渣。
若是他老子景田侯沒有在戰場上將爵位丟掉,裘良倒還敢憑借家世和賈環掰掰手腕。
可是現在,他當真頭疼。
不過也還好,在場還有人不怕賈環,家世也不輸賈環多少。
虎頭虎腦,打起架來如若瘋虎,但平常氣息卻沉穩不凡的少年方沖,便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了。
他雙手抱于胸前,以腿馭馬,緩緩而出。
他目光淡淡的看著賈環,眼神又在烏遠舉著的那面黑云旗上頓了頓,而后他用他那低沉的嗓音對賈環道:“賈環,你不覺得你管的太寬了嗎?北靜王是郡王沒錯,忠順王的諭令的確管不到他。
可軍機閣呢?
你賈爵爺既然這般知法守禮,該不會不知道軍機閣的命令,別說郡王,就是尊為親王,也不得不遵守吧?”
賈環聞言嗤笑了聲,對方沖道:“方大腦殼子,少在我跟前裝蒜。
沒錯,按理說,軍機閣的命令,北靜郡王自然該遵守。
可這種命令,至少要軍機閣五位大臣中的三位以上一起附議蓋印,方能生效。
來來來,你讓裘良將這樣的公文拿出來給本爵看一看,本爵立刻掉轉馬頭,就此離去,絕不停留。
拿出來啊!”
他能讓裘良能拿出個錘子來。
軍機閣五位大臣,除了義武侯方南天外,還有鎮國公府一等伯牛繼宗,奮武侯府一等伯溫嚴正,靖海侯施世綸,還有一位是御林軍統帥,彰武侯葉城。
葉城乃是真正的太上皇孤臣,就像當初的烏遠于奉圣夫人一般。
葉城之父葉輪少年時便是太上皇的發小好友。
如果說,太上皇相交賈代善還有一些功利心思在其中,是被奉圣夫人指點的,那么太上皇與葉輪,則是真正的垂髫發小之交。
只可惜,葉輪后來伴隨太上皇御駕親征時,為了保護太上皇,戰死于軍中。
葉輪之愛妻在得知其陣亡的消息后,竟也跟著自盡殉了情。
之后,葉輪獨子葉城,便由太上皇帶入宮中,親自撫養長大,教導成才。
葉城性格緘默,從不與外人相交,甚至也不與皇子相交,一心只為太上皇統御御林軍。
可以說,是太上皇最可靠的心腹。
但也因此,他這個軍機閣大臣只是掛個名,平日里并不在閣內。
他在軍機閣的意義,大概就是為了好有一個正大光明的名義,將軍機閣內的諸多公文拿去龍首宮,給太上皇御覽…
所以說,軍機閣實際上,只有四位主事的大臣,方南天、牛繼宗、溫嚴正和施世綸。
這四人中,倒有三人與賈環有淵源。
而賈環昨日又明確表態,將效忠于隆正帝。
在這種情況下,裘良又怎么可能取得三位以上軍機閣大臣共同蓋印的公文?
若能取到,方南天也不至于在軍機閣內束手束腳了…
“拿不出來?拿不出來在這跟老子扯什么蛋?滾滾滾,趕緊滾!”
賈環紈绔大爺的脾性爆發,指著裘良的鼻子罵道。
裘良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
“賈環,你不要太放肆!”
可能被賈環的紈绔勁兒給感染了,方沖身上的脾性也起來了,看著賈環怒視道。
他身后跟上一人,身著華麗,甚至瑰麗,一身金銀玉器晃人眼,正是鎮海侯李翰之子李武。
別看他穿的騷包,就以為他只是一個無狀小兒。
他是大秦第四代武勛子弟中,極少幾個能和秦風過招的衙內。
他縱馬上前,看著賈環嗤笑道:“賈環,怎么哪兒都有你這頭大瓣兒蒜?
哦對了,說起來有趣,告訴你一下。
你那幾個兄弟,就是牛奔、溫博和秦風那三個傻老帽兒,剛才急沖沖的往這趕時,結果丑鬼牛奔居然把張伯行的轎子給撞翻了!
哈哈哈!哎喲喂,嘖嘖,那老頭子可不好說話啊,一臉的剛正不阿。
他差點沒把那仨土鱉給訓成孫子!
喂,我說你趕緊去救他們得了,我聽說你和張伯行那倔老頭兒還有點子交情。
不是…不提這茬我都沒發現,你還真是人脈寬廣啊,施世綸那個老倔頭你能交好也就罷了,他就是一個假清高。怎么張伯行那么難伺候的真清高的老頭兒,你也能搭上話?
趕緊的吧,你要是再不去,那仨呆瓜就真被拉去打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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