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史湘云兩人巴巴兒的看著給她們傳授《內宅心經》的賈母,眼睛亮亮的…
賈母和鴛鴦見狀均是一笑,倒笑的兩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賈母又道:“至于誥命…環哥兒說的也有道理,有了那份位,榮光倒是榮光了,可每年三節兩壽時,都要入宮覲見,逢著后妃都要磕頭,遭的那個罪啊,真是…云兒還好,若是玉兒你,還不生生昏過去?
而且,就環哥兒那脾氣,還舍不得你們給那些貴人們磕頭哩。
你們若是被哪個不知深淺的貴人給欺負了,再讓他進宮里鬧一起子,把貴人也打了,那愁也要將我愁死…”
“噗!”
見賈母一臉的頭疼勁兒,兩人再想想賈環過往的戰績,頓時樂出聲來,連林黛玉都抿嘴一笑呢。
賈母見狀愈發高興,又道:“是不是也想通這個理兒了?
你們啊,別擔心日后誰會在家里使絆子,環哥兒眼里容不得這個,老祖宗我更容不得。
你們還小,許是不知道。
當年玉兒她娘還沒出閣前,太太就嫁進賈家門兒了。
哼!許是嫉了玉兒她娘太受我寵愛的緣故,暗中使了幾次手段,我一而再的點醒都沒用,一怒之下,就要差人將她送回王家去。
若非她跪求認錯,玉兒她娘又心慈手軟,我也不會輕恕了她!
寶玉她娘尚且如此,又何況其他?
所以,你們盡放心就是。”
私密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林史二女還能說什么?
兩人一起起身,福了福,應下了。
賈母卻還沒說完。她讓兩人坐下后,想了想,又道:“其實,你們兩個我倒不擔心,都是懂事的好孩子,都明理。
可是。還有那個犟種,我卻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他娘雖然打的動他,課我看,她其實也拿那個犟種沒什么好辦法…
不過,這凡是做大事的爺們兒,都是這樣。
耳根子軟的,骨頭軟的,也做不成什么大事。
你們要記得這一點,以后若非必要。萬不能強壓著他去做他不愿做的事…”
林史二女聞言,紅著臉應下了。
賈母笑道:“如今就咱們娘兒四個,有什么好害羞的。就是鴛鴦,等我死了后,也要過去服侍環哥兒的…”
“老祖宗!”
鴛鴦又驚又羞的嗔了句,語氣里竟有些責備,道:“老祖宗定然能長命百歲,比百歲還長哩!
江南的奉圣夫人。還有李相爺府上的太夫人,不都活的比老壽星還長壽嗎?
她們能。老太太也一定能!”
而林史二女,則有些震驚的看著鴛鴦,又看向賈母。
老太太,你有完沒完,你這不地道啊…
賈母卻好似讀不懂她們的眼神一樣,呵呵笑道:“鴛鴦服侍了我這么些年。我總不能讓她沒個結果。
再說,咱們家里好多私密事,我都是讓鴛鴦來處置的。她若不跟了環哥兒,對別人也不好…
她也不跟誰爭什么夫人如夫人的名分,給你們兩個誰做個通房就好。
我啊。只盼著她能有個善終就好。
除了環哥兒,我也不放心別個。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好歹我還能多活幾年,看著你們出閣…
現在,我要你們幫我做一件事。”
林史二女聞言,臉色微微一變,聰慧如她們二人,豈有不知賈母言中所指之事的道理?
只是…
唉!罷了,只當是為了她們自己…
“哼!”
榮禧堂廂房內,王夫人看著走進來的滿臉堆笑的薛姨媽并王熙鳳兩人,不由的冷哼一聲,倒是看到后面低頭跟著的薛寶釵時,面色方和緩了些,心中有些可惜。
“果真如了你的意了?”
王夫人嘴角彎起一抹嘲諷,淡淡的笑道。
薛姨媽也不惱,只是呵呵的笑著。
王熙鳳乖巧,連連報喜道:“可不是嘛,太太,三日后,初八,正式下定。先定下來,下了婚書,過幾年都大一些,再正式成親。
不過,老太太說了,咱們可不能同皇家一樣,連下了婚書的事都能反悔,咱家丟不起這份人!
可見,咱們王家,真要出一個一等侯夫人了!多尊貴!
太太可是侯夫人的親姨母哩!”
王夫人聞言卻沒多少歡喜之色,她看了看紅著臉低著頭坐在炕邊的薛寶釵,嘆息了聲,對薛姨媽道:“你也忒狠心了些,那邊一個是老太太的嫡親外孫女,一個是她的親侄孫女,哪一個不比…
寶丫頭真要過去了,如何能鎮得住她們?
上頭還有一個更造孽的奴幾…
我在府上過的什么日子,難不成你都看不到?
就忍心再讓寶丫頭也過這樣的日子?
你倒是好算計,整個賈家都被你算在手里…
可你怎么就不替寶丫頭多考慮考慮?
你看看今天那個小畜生齜牙咧嘴的可惡模樣,寶丫頭真跟了他,還能有好?”
這番話,倒說的薛姨媽和薛寶釵兩人面上都浮現出感激之色,心道到底是親姨母…
不過,薛姨媽聽著聽著,眼淚就下來了,道:“姐姐,我若是有半點其他好法子,又如何會這般勞心勞力?蟠兒從牢里出來沒兩天,就又成以前那樣了,說也說不聽。
薛家如今雖然還有一些產業,可…”
“行了,車轱轆子話說了多少遍了?真要有什么事,難不成我們還會干看著?”
王夫人不耐煩的道。
親姊妹間說話,倒是少了許多客套和遮掩。
薛姨媽抹去了淚,嘆息一聲,道:“更何況,環哥兒也不是那樣暴虐的人。今兒情況畢竟不同。不過,姐姐說的也有道理,寶丫頭,日后你的性子可不能那么剛硬了,就算是為了他好,也不能太拗著他。
環哥兒是做大事的人。又少年得意,位居高位,爵拜國侯,哪里愿意讓人拗著他?
你看看趙…
總之,你姨母的話要記住。”
薛寶釵紅著臉坐在那里,輕輕的點點頭。
聽到一個“趙”字,王夫人的臉色已然耷拉了下來,面色木然。
王熙鳳忙給薛姨媽使眼色,薛姨媽醒悟過來后。笑道:“寶玉呢?怎么沒見著他?”
王夫人淡淡的道:“他回他院子里去了,如今,他在老太太那里也不得意了…”
薛姨媽擺擺手,笑道:“哪里話…”又對薛寶釵道:“寶丫頭,你和你鳳姐姐去家里,把前兒才糟好的那罐子鵪鶉和鴨舌給你寶兄弟送去,我記得他最愛吃我做的這個,前兒就多糟了些。我和你姨母再說會兒子話。”
薛寶釵聞言。點點頭,起身又和王夫人招呼了聲后。就和面色微微一變的王熙鳳離開了。
王夫人身邊伺候的彩霞也是伶俐人,她見連王熙鳳都被打發出去了,便笑著對王夫人道:“太太,我去廚房看看,讓她們準備幾個小菜,中午您和姨太太喝一杯?”
王夫人看了眼笑容和煦的薛姨媽。點點頭,淡淡的道:“去吧。”
待彩霞離去后,王夫人皺眉道:“你又怎么了…
以前也沒發現你這么多心思,如今倒比我還能算計。”
薛姨媽聞言,一點也沒覺得難看。她嘆息了聲,道:“我再訴苦,你又煩。
你也不想想,你在這里過的雖不甚如意,可你畢竟是榮國公府的當家太太,哪怕是環哥兒,也得叫你一聲叔母。
你為難的,都是內宅小事。
可是我…
若再不多尋思些,薛家怕是就全完了。
我若能有半個指靠的上的,也不會這般算計的,給人送女兒啊…”
王夫人看著悲泣難言的薛姨媽,面色和緩了些,眼中也多了分憐意。
她對外人的確沒什么心思去關心,也下的去狠手。
可是對自己人,比如寶玉,比如王家,再比如眼前這個親姊妹,她還是很掛心的。
王夫人見薛姨媽面色如此難過,長嘆了聲,道:“好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眼看著讓你把寶丫頭往火坑里推…
我觀那個孽障有眼無珠,寶丫頭這么好的姑娘,他居然都不上心。
他若是沒有這個意思,你讓寶丫頭怎么辦?
再加上林丫頭和云丫頭后面站著老太太,你啊…
我都替寶丫頭感到頭疼!”
薛姨媽聞言,卻沒有太難為,她笑了聲,道:“姐姐,已經很不錯啦。
誰家的姑娘一出閣,就能得個一等國侯夫人的誥命?
鳳哥兒若不是大老爺去的早,她也還有的熬呢。
再說,東邊兒又沒有尊長,就數環哥兒最大,寶丫頭過去了連規矩都不用立。
姐姐,咱們都是過來人,舅姑前立規矩的磨難,難道還不清楚?
當年啊,我是成天的站規矩,從早站到晚,站的滿腳都是泡。
夜里回屋里,只能用繡針挑破,養一夜,還沒好第二天一早又得去立規矩。
倒比他們上朝的爺們兒還苦。
當時我就想,等以后,一定不要讓我的女兒再立規矩…”
這一席話,倒是勾起了王夫人當年的舊事。
不堪回首…
賈母當年,又何曾寬恕過她…
而且,公府的規矩更為森嚴。
她可沒趙姨娘那么好的心理素質,還能苦中作樂,顛顛兒的勤“撿”持家一番…
如此想來,寶丫頭倒也確實占了便宜。
然而,薛姨媽話還沒說完…
“姐姐,難不成我不知道那兩個的棘手?
可是姐姐你想想,就是再棘手,又能棘手幾年?
就權當是先苦后甜吧…
這幾年,讓寶丫頭好好讓著她們,哄著她們。
老太太今年春秋著實不小了,待再過幾年后…誰還在乎誰?
環哥兒的眼睛好了后,多半是要常上戰場的,到時候,家里還不是由當家主母做主?”
薛姨媽眼里,閃爍著無窮的算計,面帶微微得意的笑容,悄聲說道。
王夫人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她眼神起波瀾,眼角抽動,手里緩緩的轉動佛珠,輕聲道:“是啊,還能有幾年…
若是,若是那個孽障,在戰場上再出個意外…
呵呵…”
薛姨媽聞言,面色陡變。
她卻不曾想過要讓她的女兒做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