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皇城,大理寺。
“不知侯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若需要下官效力的地方,還請侯爺吩咐。”
一個留著山羊胡須,一雙三角眼,矮鼻梁,身著淺紫官袍的官員,畢恭畢敬的對從黑云車上下來的賈環說道。
賈環卻沒有被他的言語所迷惑。
他來到這個世上,對文官的所聞所見,堪稱瞠目結舌。
不要臉能到這個地步,也就前世某些上官能相比了…
但是,這些人又慣會當面卑微,背后下刀子,又狠又毒。
雖說伸手不打笑臉,可賈環此刻還是沉著一張臉,沒有理會這位大理寺卿,而是微微側臉,問道:“大哥,永武將軍衛家父子來了沒有?”
韓大掃視了一眼,看到不遠處面色不大好看的衛順和衛若蘭,點點頭道:“來了。”
賈環道:“招呼他們進堂,將事情說清楚。”
“是。”
韓大應了聲后,卻沒有離了賈環,而是回頭對韓三使了個眼色。
韓三朝那邊衛家父子走去,韓大則引著賈環,徑自進堂。
大理寺卿雖是九卿之一,卻還不被武勛親貴之家放在眼里。
更何況,這一屆大理寺卿,乃是有名的酷吏。只要案犯沒有什么背景,便會敲骨吸髓。不讓對方家破人亡絕不罷手。
只因他是忠順王的心腹,無人能奈何他。
但卻很讓人瞧不起。
看著賈環等人的背影。大理寺卿吳正德面色很是陰晴不定了片刻,而后看了眼衛家父子,一甩袍袖,也進了正堂。
進了正堂后,卻見賈環已經在左首上座入座了。
“衛若蘭,把那日的詳情給吳大人講清楚,他不是要依法辦案、依據事實定罪嗎?你就將事實與他說明白了。”
賈環淡淡的道,說出的話卻讓吳正德愈發面色不定。
他走上正堂官案前坐下,也沒搞那么多繁瑣名堂。只是讓書案錄事準備記案,而后便道:“衛若蘭,既然侯爺發話了,你又是薛蟠一案的當事人,就再說說看吧。本官記得,當日你可沒什么可說的…”
衛若蘭躬身一揖,道:“大人,那初遇命案,心神慌亂之下。才不敢多言。不過昨日經侯爺教誨點化,在下記起了許多,所以才來再訴。”
吳正德聞言,看著衛若蘭漲紅的臉。知道這么不要臉的話以此子的造化定然說不出,他瞥了眼后方的衛順,心中冷哼一聲。
這個永武將軍。倒是個做官的人物,個中三味。倒是知道的清楚。
吳正德抽了抽嘴角,道:“好。能記起就好。本案的確有諸多疑點,你且訴來。”
衛若蘭聞言,當下便把如何與方沖等人玩笑,而后又如何慫恿馮紫英喊出薛蟠,而薛蟠又是如何酩酊大醉,那酒保又是如何莫名其妙的挑釁,又如何莫名其妙的死去,細細的說了一遍。
吳正德聽完后,卻面色連變,他看著衛若蘭,沉聲道:“衛公子,你可要想好了,有些話不是可以亂說的。”語氣陰森。
然而衛若蘭說罷后,整個人卻似乎清爽了許多,腰背也直了許多,他挺直胸膛,道:“大人,在下所言,絕無半點虛假。大人若不信,還可去問問神武將軍公子馮紫英和飛武將軍公子陳也俊,他們也在當場。當然,您也可以傳義武侯公子方沖前來一問。”
吳正德聞言后,瞥了眼面色淡然的賈環,三角眼抽了抽,滿是忌憚之色,他想了想后,道:“滋事體大,本官一時間還做不了主,需要傳條子去內閣…”
賈環聞言,呵呵一笑,不過,沒等他出言譏諷擠兌,堂外衙役忽然傳來一陣騷動,面色難看的吳正德聞之大怒,正要呵斥,卻忽然睜大了眼睛,極為意外的看著門口處闊步走進的數人。
為首之人,正是義武侯之子,方沖!
他雖虎頭虎腦,但一雙細眸微瞇,眸光清寒,卻無法讓人將他看成有勇無謀之輩。
方沖進來后,卻沒有理會堂上正坐的吳正德,而是先像賈環拱手一揖。
這是請安之禮,賈環位居國朝一等侯,更著配紫金斗牛公服,與其父方南天是一個級別。
尊重賈環,其實某種程度上,也是尊重其父,至少從級別上來說是如此。
也不管賈環能不能看到,其他人看到就好。
行禮完畢后,方沖傲然挺身,對賈環道:“寧國侯,當日的確是我之意,喊薛家那個傻子出來,但我們當日只是覺得掃興無趣,想找個樂子而已。
那個酒保,并不是我安排的。我方沖雖然沒有你寧國侯那般勇氣,敢孤身千里潛入龍城,夜割可汗頭。但是敢作敢當的勇氣,我方家人卻是不缺。
而且,家姐之事,我也知曉。
我方家欠你一個人情,所以更不屑說謊了。
你信不信?”
賈環聞言,微微側著頭想了想后,道:“當日是誰出聲慫恿衛若蘭整治薛蟠的?”
方沖聞言面色一變,他回頭看了眼身后一人后,見他低垂著腦袋,再回過頭,看著賈環道:“你什么意思?”
賈環呵呵一笑,道:“抽絲剝繭罷了。”
方沖聞言,皺著眉頭回憶了下,臉色卻漸漸難看起來,他轉過身,看著那個腦袋越垂越低,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的少年,低沉的聲音道:“周武,那日就你聲音最大。說,是怎么回事?”
周武面色慘白。雖抬起頭,眼神卻不敢與方沖對視。底氣不足道:“就是…就是想捉弄薛蟠一回,沒…沒甚…”
“砰!”
周武話沒說盡,人已經倒飛出去,而后重重的摔倒在地,眼看著掙扎不起來。
方沖一步步走向他,寒聲道:“枉我一直都將你當兄弟,該有的好處半分不少給你,你就是這般對我的?黑了心的狗東西。”
眼見方沖再下辣手,賈環一撥人自然無動于衷。而吳正德則面色極為猶豫,想攔又不敢,不攔吧,又著實說不過去,這里畢竟是大理寺啊,更何況,那周家也不是小門小戶…
好在,周武自己也嚇壞了,他連忙招道:“小侯爺。小侯爺,是忠順王府的贏朗,還有荊王世子找的我,是他們逼我的。小侯爺。我也不愿啊,可是他們,可是他們…”
“滾!從今天起。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方沖原本還想再教訓他一頓,可是聽到那兩個人名后。眼中瞳孔猛然收縮,止住了上前的腳步。怒聲道。
周武聞言,喜出望外,連嘴角的血跡都來不及擦,就屁滾尿流的跑了。
看周武跑了后,方沖眼中厲色一閃而過,而后轉身,他對賈環道:“寧侯,此乃在下識人不明之過也,竟讓奸人得逞。寧侯盡管放心,此事我必給你一個交代。”
賈環聞言,啞然失笑,道:“想交代還不好說?如今幕后黑手已然清楚,就是贏朗那個廢物還有勞什子荊王世子。方沖,你不會欺軟怕硬吧?”
方沖聞言,沉默了下,而后咬牙道:“我自會去與他們討教一二,寧侯,若無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辭了。”
賈環卻又呵呵笑道:“誒,卻不急…既然薛蟠是被馮紫英叫出來的,而馮紫英又是被衛若蘭蠱惑的,衛若蘭則是被周武打著你的名頭欺騙的,而你當時又默許了。
方沖,這件事根子上還在你這兒啊。
你若是男人,就不要推脫責任。
別的先不說,先把薛蟠撈出來再說。
這大理寺在外面的名聲,可著實不大好聽…”
方沖聞言,面色一變,細眸看著賈環,眸光陰沉,道:“賈環,這件事的幕后之人你已經明了,為何還要攀扯到我?莫不是,你也是欺軟怕硬?”
賈環哈哈一笑,道:“誰軟誰硬啊?贏朗那廝都被我廢了,他也算硬?你這話怕是說反了吧?”
方沖聞言一滯,瞥眼看向滿臉為難和拒絕的吳正德,心中急速盤算一圈后,目光又落到賈環眼前的黑布上,神色一頓,眼中閃過一抹輕視。
他哼了聲,冷笑道:“這么說來,你是想欺我了?我倒想看看,寧侯如今,還能怎樣欺我!”
賈環身旁的人聞言頓時大怒,賈環則笑容不變。
他站起身來,呵呵一笑,道:“你說的也是,呵呵,也罷…
哦對了,還有一事。
方沖,勞煩你幫我給你爹帶個話。
就說,岳鐘琪一事,你方家難辭其咎。
會有很多人彈劾他的,讓他早做準備。
你看看,我就比你仗義的多吧?
還提前告訴你一聲…”
方沖聞言,非但不感激,細眸還陡然變紅,身上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他怒視著賈環,道:“賈環,你仗著太上皇的寵愛,拿一件死無對證的事,憑著莫須有的罪名就拿下一位邊關統帥,到這個時候,你還敢放肆?”
賈環皺眉奇道:“死無對證?這話是怎么說的?”
方沖怒聲道:“那些斥候都死了,扎達爾也已經死了,不是死無對證又是什么?”
賈環呵呵笑道:“他們是死了,但本侯還沒死啊。怎么,本侯的話就不能當做證據了?”
方沖冷笑一聲,不愿理此言。
賈環也不在意,笑道:“當然,我也知道,這個世道就是這么黑暗。
唉,這次怕是會讓岳鐘琪這賊子逃過一劫。
但是…”
賈環的語氣忽然變的很輕忽:“方沖啊,那些斥候,整整十八名,都自殺了,自殺在軍營里。
扎達爾,堂堂武宗呢,也不明不白的死了…
你瞧瞧,這個世界多危險?
既然這么多人都死了,還大都死于自殺,那么你覺得,他岳鐘琪會不會也想不開?
嗯?”
方沖聞言,面色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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