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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四章 借威

  出了瀟湘館,踩著石甬小道和竹林林蔭,賈環與錢娥寧前往秋爽齋。

  過了翠煙橋,又走過花陰小徑,再過了滴翠亭,就到了秋爽齋。

  一路上,錢娥寧直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看了。

  映著晚霞的大觀園景色,連她年下時看過的年畫兒都比不上。

  “寧兒姐姐不用慌著看,以后多的是看景兒的地方,自己家里嘛…”

  見錢娥寧緩緩的走著,眼睛在園子的山水景色上流連忘返,賈環呵呵笑道。

  錢娥寧聞言,俏臉一紅,道:“我…我想看看,在哪兒搭個鴿子窩…”

  “哈哈!”

  賈環聞言一笑,道:“干脆明天派人把你養在牧場的鴿子窩給取來,你看放哪兒好就放哪兒吧。”

  錢娥寧聞言先是一喜,不過隨即又搖搖頭,道:“那些鴿子爺爺要帶走,不然他們去了西域,就不能給我送信了…”

  賈環聞言眉尖一挑,道:“信鴿?”

  錢娥寧點點頭,看著賈環道:“是信鴿,公子…”

  賈環又笑著問道:“你會養信鴿?”

  錢娥寧點點頭,正要說話,忽然,她聽到頭上空傳來一陣呼哨聲,面色一喜,抬頭看去,就見一群白色鴿子在天空晚霞中翩翩飛舞,圍繞著大觀園上空盤旋。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還有兩只鴿子,與鴿子群飛了一會兒后,就悄然離隊,飛向了東邊…

  錢娥寧喜道:“公子,原來你也養了信鴿!”

  賈環眼睛微瞇,看著飛走了兩只鴿子,呵呵笑道:“是啊,我們這里也有人養了信鴿呢。不過…

  寧兒姐姐,你可不可以裝作不知道…”

  錢娥寧性子雖然善良,但并非無知之人,她生在那個朝不保夕的環境,耳濡目染中,又多是算計,如何不明白這里面肯定有故事?

  她抿著嘴,看著賈環,道:“少主若是需要,我可以幫少主拐下那幾只鴿子!”

  賈環聞言,目光從那兩只還未飛出寧國府范圍,就陡然落下的鴿子身上收回,又淡淡的瞥了眼北園方向后,看著錢娥寧笑道:“寧兒姐姐,你還能拐鴿子?”

  錢娥寧有些驕傲道:“養幾只翻翻就行了!”

  “翻翻?”

  賈環聞言好奇問道。

  錢娥寧道:“就是那樣的…”說著,她指了指天空上那一群不斷盤旋的鴿子。

  其中一只,飛著飛著,就會凌空翻個跟頭…

  賈環笑道:“倒也貼切…可這不也有翻翻嗎?你再養的話,人家也有啊。”

  錢娥寧撇撇嘴,道:“這沒養好,瞧飛的笨的,這是二鼻子…我養的能連翻八.九個,還是花翻!

  這個只能叫亂甩,笨著呢!

  母鴿子看了我養的翻翻后,就會跟著它飛,不會再跟這個笨的了!”

  賈環聞言,哈哈笑道:“翻翻都是公鴿子?靠表演吸引母鴿子?”

  錢娥寧俏臉有些紅了,點點頭,道:“公子,雀兒都是這樣的呢…”

  賈環道:“那好,趕明兒你養出翻翻來,幫我把這些鴿子都收編了!對了,信鴿是不是要專門去買?”

  錢娥寧猶豫了下,搖搖頭,咬牙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鴿子卵,道:“今日正巧給白白挪窩兒,我收了它幾只蛋…把它們孵出來就好。”

  賈環想了想,輕聲道:“那…你這樣也可以和西域聯系嗎?”

  錢娥寧看了賈環一眼后,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按理說可以,不過…西行數千里,一路上有太多大鳥兒,都會抓鴿子吃,而且路上要是遇到大風大雨天,鴿子也回不來了。

  除非,一次多放幾只。

  但也說不好…”

  賈環笑道:“那就多養幾只,養一大群,防備著被老鷹叼了去…

  好了,鴿子的事寧兒姐姐你自己做主就好,需要什么,只管打發人來跟三姐姐要,不要客氣。

  我會跟她說,你是幫我養的信鴿…

  走吧,秋爽齋到了。

  也不知三姐姐回來了沒…”

  過了蜂腰橋,兩人先上了一座亭。

  倒也不算亭,因為遠比亭軒要寬綽。

  竟是一間小廈。

  但又因四面出廊,沒有封閉,又流角飛檐,臨著沁芳溪,所以也不能叫小廈。

  南向入口處的廊檐下竟掛著兩塊匾。

  一書“桐剪秋風”。

  另一則書“曉翠堂”。

  見錢娥寧有些納悶兒的抬頭看著雙匾,賈環笑著解釋道:“上面那一塊,是貴妃省親的時候題的,不過,她也沒讓把原本的匾摘去,所以家里有的地方,都是雙匾。”

  錢娥寧“哦”了聲,卻沒怎么感覺厲害。

  她原本的家里,就對贏秦皇家的人都不怎么感冒。

  懂事習武時的誓言,大都和屠龍有關…

  賈環領著錢娥寧過了曉翠堂后,順著西邊的抄手游廊,就來到了秋爽齋。

  走到庭院里,入目處,是長的正盛的芭蕉樹和梧桐。

  素凈的青石板院地一塵不染。

  一只淡藍色的暹羅貓,優雅的在院中邁著步子,看到賈環兩人進來,也只是輕輕的一瞥,又自顧在芭蕉葉下散起步…

  錢娥寧畢竟是女孩子,見到這等奇特顏色,優雅的貓,哪有不喜歡的?

  她上前一步,就想去抱。

  不過走了兩步,又頓住了腳步,面露猶豫之色…

  賈環道:“喜歡這貓兒?去抱抱也可以的。咱們都是江湖兒女,不要太拘小節…”

  錢娥寧聞言臉色一紅,輕輕一笑,然后搖頭道:“不是,我是怕它會吃了我的鴿子蛋。”

  賈環聞言哈哈一笑,還沒說話,就見從側面廂房里走出一丫鬟,看到他后臉上頓時笑成了花兒…

  “三爺來啦!”

  賈環點點頭,道:“翠墨,三姐姐不在么?”

  翠墨笑的燦爛,道:“我們姑娘去大奶奶那里議事去了,三爺,您里面坐,我給您斟了茶,就去叫人去!

  侍書也一起去了,不然讓她服侍您…”

  賈環笑道:“我自己會倒茶,你自去喊人就是。

  你就跟三姐姐說,家里來了緊要的親戚,要勞她回來安排。”

  翠墨聞言,瞧了眼有些拘謹的錢娥寧,又看了看賈環…

  賈環笑罵道:“這是什么眼神,還不快去!”

  翠墨聞言,不敢耽擱,賠笑了聲后,連忙去了。

  翠墨走后,賈環對錢娥寧道:“寧兒姐姐,家里的姊妹都會配兩個丫鬟,倒不只是為了服侍,還可以作伴,說說體己話…

  要不然,這么大的院子,一個人住,也怪空的。”

  錢娥寧“哦”了聲,就跟著賈環進了正房。

  秋爽齋的屋子與瀟湘館不同。

  瀟湘館小小的三間屋子,也被隔開,分了外間和里屋。

  臥房是臥房,書房是書房,客廳是客廳。

  但秋爽齋不同,和瀟湘館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

  原本三大間正房,竟沒有隔斷。

  臥房、書房、客廳合在了一起。

  進門后,錢娥寧第一感覺就是大。

  入目處只見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

  案上散落有序的堆著一些書法字帖,并數十方寶硯。

  又有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卻又極有法度,絲毫不見凌亂。

  錢娥寧心中驚嘆出奇。

  本就與她想象中的大家閨秀的閨房不同,再看這幅大氣之極的氣派,更讓她贊嘆!

  原來,大家子里的姑娘們,書房里竟都是這樣的。

  之前那位神仙一樣的林姑娘的屋子里,便有幾多書筆。

  如今這位還未蒙面的三姑娘,房里的筆墨竟還要多一些。

  東邊向里是賈探春的臥房,設著臥榻拔步床,上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

  賈環不好往里去,就招呼錢娥寧往西邊里去坐。

  西墻上當中掛著一大幅北宋米襄陽的《煙雨圖》。

  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中唐顏魯公的墨跡,是真跡。

  這是賈探春生日時,賈環為她尋到的禮物…

  其聯云:

  煙霞閑骨格,

  泉石野生涯。

  墻邊案子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官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

  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槌。

  擺設之奢華倒也罷了,其中透出的大氣,讓錢娥寧心中不住稱贊。

  賈環卻笑道:“寧兒姐姐,你若想裝扮自己的屋子,可別照這樣裝。

  看著清爽,可也累人,一點都不能亂。

  不然,感覺一下就不對了。

  你想想,要是我吃半個西瓜,懶得收拾,就丟在桌子上…

  或者啃半個蘋果,一不留神掉在地上,一時生氣懶得撿…

  再或者早上起來不想疊被子…

  別人進來后,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這些東西。

  對不對?”

  “噗嗤!”

  錢娥寧聞言,噴笑了聲,又連忙用手捂住嘴。

  江湖兒女,到底不拘小節。

  平日里又沒個人教她那些子規矩。

  她自然不會用繡帕去掩口…

  賈環見之呵呵一笑,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蘋果,道:“寧兒姐姐,你猜我幾口能吃完?”

  錢娥寧抿嘴笑道:“不知道…”

  賈環無聊,道:“猜猜,猜猜嘛!”

  錢娥寧看了看賈環故意縮成“櫻桃小口”的嘴巴,忍不住咯咯笑道:“四口!”

  賈環聞言,得意起來,笑著張開老大的嘴,只用了三口,連果核都一起塞進了嘴里…

  然后在錢娥寧羞笑中,拿袖口擦了擦嘴角…

  “呃…”

  錢娥寧惡心的笑不出了。

  她不好意思問賈環,怎么不用手帕擦。

  賈環看著她笑道:“我最不喜那些規矩,沒人管著的時候,就懶得學那些禮數。寧兒姐姐不知,這公門侯府看起來氣派體面,可里面一些規矩俗禮著實惹人厭。”

  錢娥寧弱弱的道:“公子,小家小戶,也不用袖角擦嘴的…”

  賈環哈哈笑道:“這我知道…其實這倒也罷了,可還有些規矩,讓人看起來著實別扭。”

  錢娥寧奇道:“什么規矩?”

  賈環道:“比如說,笑不露齒…”

  錢娥寧忙道:“這我也知道,行不搖頭、站不倚門、坐不露膝、笑不露齒。”

  賈環聞言一怔,眼睛眨了眨,前面三句他還真沒聽過…

  不過這會兒可不能露怯,忙點點頭,鄭重其事道:“對對對,就是這些規矩…尤其是這個笑不露齒,讓人連笑也不能好好笑。

  一笑,就得用繡帕掩住口,多別扭!”

  錢娥寧先是一笑,剛想用手去掩口,卻忽地一怔…

  她本是惠外秀中的女孩子,聰慧非常,這會子,哪里有聽不出賈環言中之意的?

  她又和那些小家子氣的敏感女孩不同,當然理解,賈環這番話是好意。

  女兒家最懂女兒家的眼神,之前翠墨打量她的目光,雖然沒有鄙賤之意,可對她這一身不合身的衣裳,卻也納悶詫異的緊。

  若是再沒了規矩…

  錢娥寧知道,高門貴府,是最講禮的。

  她可不愿憑白讓人笑了去。

  想了想,她悄悄從袖兜里取出她自己的帕子。

  雖然不是繡帕,只是一塊細麻布織的帕子,可總比手強…

  感激的對賈環笑了笑,賈環笑的卻更開心。

  幸好,不是王瑜晴那樣的姑娘…

  正想說話,就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錢娥寧忙站起來,看向堂門前。

  只見當先進來一姑娘,身著一身瑰紅色裙裳,頭戴金釵,生的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

  模樣雖然比之前那位瀟湘館中的神仙姑娘略輸一籌,可眉眼間,卻極有神采!

  天生一股精氣神,爽利干練。

  看起來,竟像比她這個習過武的還利落。

  “環兒,這位姑娘是…”

  錢娥寧打量賈探春時,賈探春也在打量著她。

  只看了兩眼,賈探春就放下心去。

  看起來性子雖然也柔弱了些,可眉眼間卻沒有那股矯揉造作氣。

  和賈迎春有些像,但又多了分韌性和主張。

  她見之喜歡,臉上帶起笑容,看著賈環問道。

  賈環正色道:“三姐,這位姐姐名喚錢娥寧,是…

  她的祖父、父親還有叔伯兄弟們,都在為我賈家做事。

  出生入死許多年了,如今還在為我做大事…

  因為要去的地方太過遙遠,所以就托付了寧兒姐姐于我。

  我是保證過的,要對她和對你們一樣,都當親姐對待。

  剛回城,天有些晚了,明兒再去拜會老太太。

  你先打發人收拾出來一座小樓,打發上兩個利落本分的丫鬟,一應月例供奉都和家里姊妹們一樣。”

  賈探春聞言,輕輕吸了口氣,再看向有些拘謹的錢娥寧,目光中多了幾分尊敬。

  她點點頭,對身后的侍書道:“去喊林之孝的速速來一趟。”

  侍書不敢大意,看了錢娥寧一眼后,忙出門小跑而去。

  等侍書出去后,賈探春臉上又帶起笑容,走進西向,對錢娥寧笑道:“寧兒姐姐有什么喜歡的,不拘是吃的喝的還是穿的,一定要告訴我,我好使人準備,萬萬不好客套生分,那就外道了。

  我本是管園子里這些事的,三弟將這個差事托付給了我,我就要管好你們每個人的事,若不然,就是我的失職。

  還請寧兒姐姐幫我…”

  錢娥寧聞言,忙道:“不敢…”可看著賈探春極真誠的眼神,猶豫了下,又道:“也沒甚別的想要的,就是…就是…”

  本來擔心在大家小姐面前說她的愛好讓人嘲笑,可看著賈探春清澈鼓勵的目光,又看了眼笑吟吟的賈環,她小聲道:“我想早點搭好鴿子窩…”

  “哈哈哈!”

  本來就在同齡女孩子跟前有些氣短,人家都讀書寫字,作詩臨畫。

  獨她一個人愛鴿子…

  讓錢娥寧有些抬不起頭。

  再聽到賈老三的大笑聲,錢娥寧一張臉紅成了火燒云,低低垂下頭去…

  賈探春聽之卻喜歡的緊,心里對錢娥寧的評價又高了一重。

  因為錢娥寧沒有因為賈府滿眼望去的富貴,而改變了自己的喜好…

  她極看重別人這點。

  因此,賈探春修眉挑起,有神的眼睛瞪向賈環,警告著。

  如今,敢瞪賈環的人,真的不多了…

  賈環也不在意,呵呵笑道:“三姐,寧兒姐姐會育養信鴿,這個對我很重要。

  家里正要開發西域,來往幾千里,若是只用快馬傳信的話,耗損太大,而且時間太久。

  我原正琢磨著這個難題,不想正好遇到了寧兒姐姐。

  她打小最愛鴿子,極善養信鴿。

  她要有什么需要的,你就打發人去前面,讓人準備。”

  賈探春聞言點點頭,又看向猶自不好意思抬頭的錢娥寧,拉起她的手,笑道:“寧兒姐姐真真好能為,比我們強那么多!

  你放心,明兒保證讓人給你起好鴿子窩…”

  錢娥寧這才抬起頭,俏臉依舊有些云霞,笑道:“謝謝小姐…你們才厲害呢,有那么多書和字,我就不行,除了會養鴿子外,就會練拳…”

  賈探春聞言,呵呵笑道:“叫什么小姐,叫我三丫頭,三姑娘都行。如今只會讀書識字值當不了什么,一來本不是姑娘家該做的正經事,二來,還幫不了家里。

  姐姐這樣的正好,既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還能做大事…”

  錢娥寧正想著該怎么“反駁”,就見外面走進來一個中年婦人,規規矩矩的給賈環行了禮后,就等候著賈探春吩咐。

  錢娥寧心道:想來這就是之前說的那位林之孝家的…

  賈探春對林之孝家的道:“林媽媽,這位錢姑娘也是咱家的親戚…提前跟你說一聲,三弟極看重,不比林姐姐和寶姐姐差。

  若是有哪個敢像之前那樣,敢怠慢了主子,還敢婆婆嘴傳閑話的,你們自己思量,是老太太的脾氣大,還是三弟的脾氣大…”

  此言一出,林之孝家的臉色都變了,悄悄看了眼正面帶微笑和那位陌生錢姑娘說話的賈環,忙對賈探春賠笑道:“姑娘說笑了,經姑娘一番整治,那起子婆子如今哪里還敢多嘴?

  都是幾輩子的沉人,在老太太、太…二.奶奶面前都有過體面,如今卻驕縱的糊涂了心,忘了本分,幾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

  姑娘只管放心就是,如今再沒有這樣的事了。”

  賈探春看著林之孝家的點點頭,道:“林媽媽是二嫂子信重的人,你家姑娘又在寶姐姐跟前當事,以后是幾輩子的富貴…

  望林媽媽珍重這緣分,不要為了和那些人的情面,就想著掩藏幫手,知道她們整日里賭博耍戲傳閑話也當做不知道。

  若再有那樣的事發生,就算你求了二嫂子和寶姐姐來做說客,我也認不得她們。”

  林之孝家的聞言,臉色都白了,忙跪下道:“姑娘放心,我一定記住自己的本分!豈會為了她們,壞了自家的前程?”

  賈探春道:“我不過白話幾句,媽媽快起來吧。”

  林之孝家的聞言,這才起身,目光又小心的看向了后面…

  心道,到底是一個老子娘的胞姊弟。若不然,這三丫頭何來的底氣,連二.奶奶和薛姨娘都不放在眼里…

  賈探春見她臣服了,就不再敲打,吩咐道:“去帶人將后面閑著的那座秀春閣,就是對著荇葉渚的那座小樓收拾出來,再去大奶奶那里取了綴錦樓的鑰匙,取一些古董文玩擺好。

  錦被、紗帳都要最好的,和家里姑娘們的等例。

  再選兩個伶俐本分的丫鬟和兩個能管住自己嘴的媽媽…”

  林之孝家的聞言,連連點頭,應下了后,就快快出去準備了。

  一旁處,侍書和翠墨兩人臉上都不敢帶笑意。

  賈環卻笑著對錢娥寧道:“寧兒姐姐,瞧瞧,厲害不厲害?”

  錢娥寧連連點點頭…

  賈探春長呼一口氣后,轉過身來,先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又笑著讓錢娥寧坐下后,對賈環道:“沒法子,只能借你的威風使使…”

  賈環笑道:“老太太怎么想起折騰她們了?”

  賈探春搖搖頭,輕輕一嘆,道:“還是因為那位王家表姐,和寶玉哭鬧,說家里的下人說了些什么難聽的…正巧寶琴丫頭又帶人走了,寶玉癡病犯了,又摔了次玉…事情鬧的太大,襲人她們也勸不住,只好請了老太太去。”

  賈環手里顛著一個果子,丟起接下,丟起接下,聽完后,也沒說什么,只是道:“那些婆子還敢不聽你的?”

  賈探春聞言苦笑一聲,道:“那些人…你也知道,多是從祖宗起就在賈家伺候著了,幾代的舊人。老太太最講情義,我們也不好做的太過…

  若不是逼不得已,今兒我也不會使人當場打了三個人的板子,革了三月銀米。

  我聽人說,下面有人給我起了個諢號,叫鎮山太歲。”

  賈環聞言,極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來,道:“這江湖諢號不錯,比我當年的還響亮!”

  這個話題錢娥寧能插的上話,她奇道:“公子在江湖上還有諢號?”

  “噗嗤!”

  賈探春聞言失笑道:“有,還有好幾個呢!”

  賈環也不害臊,得意的癟癟嘴。

  賈探春見狀也不替他兜著了,對錢娥寧道:“都是他當年給自己起的,一個叫‘玉面小白龍’,還有一個叫‘英俊瀟灑莊莊主’!”

  “咯咯咯!”

  看著得意洋洋的賈環,錢娥寧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賈環嘴角浮著一抹笑意,對賈探春道:“三姐你也真笨…再有不聽話的,你就更她明說,就說我說的,我那英俊瀟灑莊最近極缺人手,如今買賣越來越大,需要挖坑的苦力就越發不足。

  她們要是在園子里待的嫌太安逸輕松沒有挑戰性,可以主動報名去我莊子上體驗一下不同的精彩人生…”

  一番話說的,別說賈探春和錢娥寧,連侍書翠墨兩人,都忍不住笑彎了腰…

  她們都替賈探春高興,有了賈環這番話,以后賈探春管的事就容易多了。

  見錢娥寧漸漸熟悉了,還能主動和賈探春聊幾句,賈環也就放心了,道:“寧兒姐姐,一會兒,你就和三姐一起去看你的閨樓吧,我不好進去…

  還是那句話,在這里,就是自己家里,千萬不要外道。

  我也不和你客氣,還有些要緊的事要做,就先去忙了。”

  錢娥寧聞言,忙站起來,道:“公子你去忙要緊的事吧,我…我沒事。”

  賈探春也道:“環兒你自去忙吧,放心就是。”

  賈環也不啰嗦,笑了笑后,就大步出了秋爽齋,而后就直接出了大觀園,回了寧國府。

  他確實還有要緊的事…

  夜幕時分,皇城東門景風門忽然開啟。

  一輛宮車緩緩駛出。

  南宮副將方沖,騎著戰馬,帶著數騎方家親兵護衛在側。

  方沖面色沉靜,獅子一般的細眸微瞇著。

  眼睛中時有光澤閃現,極為復雜。

  有憤怒、有冷漠、有厭惡還有一抹哀傷…

  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背后的宮門緩緩關閉,發出一道沉重的摩擦聲。

  宮門上方,一道身著銀甲的身影,迎著落日的余暉,默默的站在那里。

  英俊的面容上,卻布滿了令人心驚的淚水。

  他被淚水模糊的眼睛里,目光是那樣的痛徹心扉。

  看著宮車在“轱轆轱轆”的車輪聲中,一點點遠去,消失在御街轉角處,少年將軍無聲的張大嘴巴,任憑涕淚橫流…

  “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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