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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是被紫鵑給趕出來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懷疑這丫頭一直在外面偷聽墻根兒,盡管他從沒感覺到外面有人。
又或者,紫鵑早已經看透了他的嘴臉,估摸好了他使壞的時間,所以才能每次都在關鍵時刻進來趕人…
想起林黛玉柔弱無骨的嬌軀,以及那一雙嬌小玲瓏、暖香柔膩的…
嘖,賈環心中一蕩,又可恥的舉了…
嘿嘿笑了兩聲后,卻又忽地停住了浪笑。
因為路旁,兩只黑白相間的熊貓,正呆呆的看著他,爪子里捧著的竹子都忘記吃了…
這尼瑪!
給兩只熊貓一人送一根中指后,賈環一溜煙兒的閃人,出了竹林,朝半山坡爬去…
云來閣前,有一棵傘蓋巨大的榕樹。
枝葉極其茂盛,籠罩著下面一小方天地。
樹干上掛著幾只防風玻璃宮燈,將樹下照的明亮。
又因為有蛇娘配制的驅逐蚊蟲的燃香,使得最大的困擾也得以解決。
所以,仲夏之夜,這里竟成了難得的避暑勝地,涼風習習…
此刻,史湘云和丫鬟翠縷主仆二人齊齊坐在榕樹下的一方大青石上,一邊做著針線,一邊嘰嘰呱呱的有說有笑著,看著竟不像是主仆,倒和姐妹伙伴無異。
想來,史湘云在保齡侯府每夜做針線活到深夜時,身邊也是這么一個身影陪著…
她們二人一邊忙碌著,一邊說的開心,場面溫馨。
賈環想看看她們到底在說什么,是不是在說他…
便悄悄的靠近,側耳聽去…
坐在青石右邊的翠縷道:“姑娘,這棵榕樹怎么長的這么旺?接連四五枝,真是樓子上起樓子,這也難為它長成這樣。”
左邊的史湘云聞言笑了聲,手里的針線活兒頓了頓,道:“花草也是和人一樣,氣脈充足,長的就好。”
翠縷手里活頓住,把臉一扭,說道:“我不信這話。要說和人一樣,我怎么沒見過頭上又長出一個頭來的人呢?”
史湘云聽了,由不得一笑,道:“我說你不用說話,你偏愛說。這叫人怎么答言呢?
天地間都賦陰陽二氣所生,或正或邪,或奇或怪,千變萬化,都是陰陽順逆。
就是一生出來人人罕見的,究竟道理還是一樣。”
翠縷撇嘴道:“這么說起來,從古至今,開天辟地,都是些陰陽了?”
史湘云笑道:“糊涂東西,越說越放屁。什么‘都是些陰陽’!
況且‘陰’‘陽’兩個字,還只是一個字:陽盡了就是陰,陰盡了就是陽。
不是陰盡了又有一個陽生出來,陽盡了又有個陰生出來。”
翠縷道:“這糊涂死了我!什么是個陰陽,沒影沒形的我只問姑娘,這陰陽是怎么個樣兒?”
史湘云笑道:“陰陽可有什么樣兒,不過是個氣,器物賦了成形比如天是陽,地就是陰,水是陰,火就是陽,日是陽,月就是陰。”
翠縷聽了,笑道:“是了,是了,我今兒可明白了怪道人都管著日頭叫‘太陽\'呢,算命的管著月亮叫什么`太陰星\',就是這個理了。”
史湘云笑道:“阿彌陀佛!可算是明白了。”
翠縷卻歪了歪腦袋,又道:“這些大東西有陰陽也罷了,難道那些蚊子,虼蚤,蠓蟲兒,花兒,草兒,瓦片兒,磚頭兒也有陰陽不成?”
史湘云眉尖輕挑,道:“怎么有沒陰陽的呢?比如那一個樹葉兒還分陰陽呢,那邊向上朝陽的便是陽,這邊背陰覆下的便是陰。”
翠縷聽了,點頭笑道:“原來這樣,我可明白了。只是咱們這手里的扇子,怎么是陽,怎么是陰呢?”
史湘云道:“這邊正面就是陽,那邊反面就為陰。”
翠縷又點頭笑了,還要拿幾件東西問,因想不起個什么來,猛低頭就看見史湘云宮絳上系的金麒麟,便提起來問道:“姑娘,這個難道也有陰陽?”
史湘云道:“走獸飛禽,雄為陽,雌為陰,牝為陰,牡為陽。怎么沒有呢!”
翠縷道:“這是公的,到底是母的呢?”
史湘云道:“這連我也不知道。”
翠縷道:“這也罷了,怎么東西都有陰陽,咱們人倒沒有陰陽呢?”
史湘云照臉啐了一口,笑罵道:“下.流東西,好生做你的活罷!越問越問出好的來了!”
翠縷笑道:“這有什么不告訴我的呢?我也知道了,不用難我。”
史湘云笑道:“你知道什么?”
翠縷道:“姑娘是陽,我就是陰。”
說著,史湘云拿手帕子握著嘴,呵呵的笑起來。
翠縷道:“說是了,就笑的這樣了。”
史湘云道:“很是,很是。”
翠縷道:“人規矩主子為陽,奴才為陰。我連這個大道理也不懂得?”
史湘云咯咯笑道:“你很懂得…咦?”
史湘云忽然若有所覺的回過頭,朝通往山下的小路上看去,卻只看到了一片黑夜,什么都沒有。
她抿了抿嘴,明亮的大眼睛里閃過一抹淡淡的失望…
不過,她將將轉過去,卻又猛然再次回過頭。
將手里的針線活放在一邊,從青石上輕輕跳下,然后小跑幾步,燈光的邊緣角落里,從地上捧起了一個極為鮮艷的花環…
史湘云嘴角有些抿不住的咧開,笑的極為燦爛。
她看了看手中的花兒,又四處看了看,喊道:“喂!別藏了…咦?”
沒喊完,忽然又驚咦一聲,因為她在從花環里掉落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
她撿起紙條打開后,只見上面用黑墨石寫了幾行歪歪曲曲的字:云兒,本來想來找你聊天兒的,可是看到你和翠縷聊的那么開心,我既高興,又難過。
高興你過的很開心,難過的是,沒有我你居然也這么開心…
“噗!”
史湘云忍不住噴笑出聲,皺了皺鼻子,小聲嗔道:“這個傻瓜…”
然后又往下看去:
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你們倆的聊天雅興,只要你不變成拉拉就好…
對了,往前再走十步,那塊小石頭上還有一個小禮物送給你。
祝你開心!
史湘云見之,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抿了抿嘴唇,將紙條收起…
而后,她眨了眨眼睛,又恢復起了興致,往前邊走邊數道:一、二、三…八、九、十!
史湘云頓住了腳,之前臉上淡淡的笑容瞬間綻放,整個夜空似乎都在這一剎那間明亮了許多。
她目光所觸之處,是地上的一塊一尺見方的小青石。
而青石上,站著兩個木雕的小小人兒。
史湘云輕輕蹲下.身,雙手環抱著雙膝,嘴角含笑著,凝視著青石上的一對小木人兒。
是兩個木雕的孩童。
一男孩兒,一女孩兒…
男孩木人正呲牙咧嘴的笑著。
而女孩兒,表現更是出奇,竟伸手搭在了男孩兒的肩頭…
看著它們,史湘云的大眼睛里,漸漸浮起了霧氣。
恍如昨日。
當初,她與賈環“初見”時,不正是這樣的情景嗎?
這個壞人,虧他還記得…
清涼的夜里,史湘云的心卻暖如夏花。
不過…還沒結束!
當她的目光下移,落在兩個木人兒的腳下時,又看到了一頁紙。
她抿嘴一笑,輕輕的拿起木人兒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然后再拿起紙張看去:
云兒啊,我終于明白你為何和翠縷這丫頭這么好了…
敢情…你倆都是話嘮啊!
“呸!”
史湘云抿嘴一笑,輕輕啐了口,繼續看下去:
我不忍打斷你倆的陰陽大論,藏在后面編了一個花環兒,你倆都還沒說完。
于是,我又雕刻了倆木人兒,一個是你,一個是我。
當然,你把他們當成咱們未來的一雙兒女也成,嘿嘿!
看到這里,史湘云沒有再啐口,眼睛卻愈發明亮…
好了,就寫到這吧,因為我隨身帶的廁紙不夠了,也找不到墨石了…
可憐我一番心血,也不知粗枝大葉的你能不能發現,別讓鳥兒給銜去了,那就太尷尬了。
對了,我雕完木人兒后,還有最后一點時間,所以又做了個十分精美的禮物,天上地下,舉世無雙。
就藏在你左手邊十步遠的那片灌木從后面,去發現驚喜吧,媳婦!
祝晚安!
相公賈環留字!
一口氣看完后,史湘云先將木人兒攏到袖兜里,然后又用兩根手指將“廁紙”拎起,想了想,到底沒丟掉…
折疊收好后,她抿著口,似笑非笑的往東邊灌木從走去。
一雙明亮動容的大眼睛,似乎想看透黑乎乎的灌木叢,揪出某三孫子來…
走著走著,經過一棵樹時,忽然,史湘云覺得腦門上被什么東西砸了下。
伸手一接,卻是一根青草桿,青草桿的尾端,還有些濕噠噠的,上面赫然還有一個牙印…
史湘云又喜又惱的抬起頭,入目處,正是那張讓她“恨”的咬牙的大臉!
此刻正笑的極為得意!
她嘴唇顫了顫,才擠出一句:“壞人!”
賈環聞言,哈哈一笑,凌空一個筋斗翻身而下。
卻沒落地,半空中抄起了“咯咯”驚笑出聲的史湘云,而后腳尖在草地上輕輕一點,便抱著史湘云,朝云來閣飛去…
半路上碰到了被這一“驚變”唬的呆住了的翠縷,翠縷還傻乎乎的伸出手想攔住“賊人”,救回小姐。
卻不想,某三孫子身形一閃,竟分出了兩道身影,一左一右的從翠縷兩側繞過后,留下目瞪口呆的翠縷,大笑著入了云來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