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其實并沒有什么公務。
如今神京城全城戒嚴,連偷雞摸狗蹭女人的小流.氓都知道現在不是作案的時候。
一旦被抓,連審判都不用審判,直接砍頭了賬。
京營兩萬兵、五城兵馬司一萬兵,再加上各府衙、縣衙的捕快,加起來又有數千人。
還有黑冰臺、中車府的番子。
全城四處嚴巡,但凡有跳一些的,分分鐘教做人。
都中如今連個酒后鬧事的人都看不到。
因此,賈環并沒甚公務可忙。
之所以他現在還不方便回家,是因為他還沒想好,該怎么面對那兩個嫂子…
所謂做賊心虛,莫為此甚…
因此,他將兵馬交由趙歆訓練后,就帶著烏遠、韓大等家將親兵,去了鎮國公牛府暫避。
恰好,榮國一脈的幾位大佬,放了衙后,也都“巧遇”在了鎮國公府的鎮威堂上。
牛奔、溫博兩人在神京城紈绔圈子內,都是最頂級的衙內,可在這里,也只有端茶倒水的份兒。
若非他們已經開始入軍當職,他們連端茶倒水旁聽的機會都沒有。
賈環泥腿子似的一身狼狽剛進大門,結果就被牛繼宗夫人郭氏給抓了正著。
隨即不顧他的求饒,被押回了內宅,安排了幾個丫鬟幫他好生洗涮干凈,又給他準備了套干凈衣裳讓他換了后,才放出內宅。
賈環進了鎮威堂,倒是先被牛奔和溫博兩人擠眉弄眼的嘲笑了陣。
他也不惱,反而反嘲笑之!
因為牛奔、溫博兩人,想讓美婢給他們洗澡都沒可能…
兩人見之大怒,不過因為這會兒子大佬們的面色都很凝重,他們三個不敢鬧騰。
賈環輩分最矮,他也從不在這些人面前擺爵位高貴,就隨便找了個末位椅子坐下后,聽長輩們討論。
眾人對他這幅做派也習慣了,也很欣賞,因此,對他的到來,也只是點了點頭…
平原侯府世襲二等男蔣子寧,雖是武人,但氣息看起來卻很儒雅,作為牛繼宗麾下的重要人物,此刻面色凝重,沉聲道:“很顯然,葉道星就是第二個方南天。
若是讓他掌穩了藍田大營,怕要比方南天還要棘手。”
襄陽侯府世襲二等男戚建輝點點頭,道:“陛下明擺著要大力扶持他…他手下有五千重甲鐵騎,再加上藍田大營的數萬兵馬,論起戰力,怕不比大將軍的灞上大營差。
自此京畿一帶,他兵力最盛…”
定城侯世襲二等男,原京營游擊,現御林軍副都統謝鯨,恨聲道:“那個背主之賊!你們以為陛下是在恩賞他,我卻以為,陛下是不放心放這么一個東西在身邊。
若是還讓這賊子守宮城,陛下的性子,怕是晚上睡覺連眼睛都不敢合…”
“老謝!”
溫嚴正喝了聲,高聲道:“這話是你能說的嗎?”
謝瓊聞言一滯,卻也不是不知好歹,嘟囔了聲,不再說這種話,只是依舊抱怨道:“那岳鐘琪,以前是方南天的人,如今被放出來,竟直接進了御林軍統領,這分明是要當成親信來培養。
俺老謝可提醒你們一句,這小子不聲不響不招搖,但練兵著實有一手。
京營那五千兵馬,用不了多久就要姓岳了。”
施世綸呵呵笑道:“謝瓊,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將你放在里面嘛。你好歹也是副統領,難道還牽制不得他?”
謝瓊聞言黑臉漲紅,道:“若論廝殺打仗,我老謝要是慢他半步,就自己割了自己的腦袋!可論籠絡手段,你們也知道,我…”
“你就不能不打罵兵卒嗎?”
牛繼宗皺眉喝道:“你看看你這將軍當的,哪個兵不怕你?
人家怕你卻不敬你!
那岳鐘琪待部下溫潤如玉,同甘共苦,人家兵卒自然聽他的。”
謝瓊雖然性子暴躁,卻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也自知這是他的短板。
因此被這般教訓,也沒還口,只是黑著臉生悶氣。
賈環解圍道:“牛伯伯,溫叔叔,謝叔適合當先鋒,沖鋒打仗,不適合做收買人心的勾當。
你們派他去和岳鐘琪打擂,不是難為謝叔嗎?”
謝瓊聞言大喜,連道:“環哥兒說的有道理,環哥兒說的有道理!”
溫嚴正微微苦笑道:“京營中,夠資格和岳鐘琪打擂的,只有你韓叔叔和謝叔叔,你韓叔叔倒是有把握對上那岳鐘琪,可他哪里離得開?京營提督九門,乃是一等一險要之地…
臨時再往京營里插人,就顯得太明顯了些。
所以,也沒甚別的法子,只能讓你謝叔叔頂上去。”
賈環地位畢竟不同,所以溫嚴正解釋道。
賈環聞言后,點點頭,看向面色苦哈哈,一臉為難的謝瓊,呵呵一笑。
而牛繼宗則看向賈環,眼神有些復雜,他嘆息了聲,道:“環哥兒,昨天的事,我們就不說你什么了…
太上皇和梁九功對你的呵護寵愛,我們也都知道。
梁九功被殺,太上皇駕崩,倉促間,你沖冠一怒,我們可以理解。
但是我還是要勸你,要長大了,要學會用冷靜的目光來看問題,處理問題。
你重情重義,我們都很喜歡,也很欣慰。
但你要明白一點,這個世道,不只是忠孝節義!
你又是這樣一個身份…”
賈環聞言,默默的點了點頭,面色有些復雜。
牛繼宗見他這般,就有些說不下去了,也不好多指責。
說心里話,他對賈環昨夜的魯莽,理智上很生氣,很責怪,但情感上,很欣賞。
若賈環真是一個心思縝密,總以利益為先的人,那他們反而要時刻提防,這位少年會不會頭腦發熱,生出什么不該生的念頭…
只是如今這樣,也讓人有些為難…
牛繼宗給溫嚴正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
溫嚴正接到目光后,咳嗽了聲,道:“環哥兒,你不愛讀書,所以不熟悉史實。
咱們這樣的人家,就不多說了,總還是要講人情味兒的。
可那邊是天家…
歷朝歷代,天家都無法去講親情的。
別的不說,每一朝指去蒙古,嫁給汗王的宗室貴女不知有多少。
自國朝收復蒙古以來,至今日,宗室送往蒙古撫親的宗室貴女,不下百人。
那可都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啊!
在宮里時,何等受寵愛,可是一到了年紀,能留在京中待嫁的,十不存一!
我舉這個例子,你明白嗎?”
賈環又點了點頭,低聲道:“明白。”
溫嚴正見狀,苦笑了聲,他說的還不如牛繼宗清楚,也沒法再多說下去了,只好看向施世綸。
施世綸抽了抽嘴角,咳嗽了聲,道:“你明白就好,其實你比我們想的還要聰慧。但你既然明白了,就該知道應該怎么做。你知道該怎么做嗎?”
賈環點點頭,道:“知道,自保為先。”
“咳咳…”
三個大佬一起咳嗽了起來,搖頭失笑。
牛繼宗笑罵道:“你昨天的作為,是自保為先嗎?你那是逼的別人自保為先!”
賈環狡辯道:“我說以后…”
牛繼宗斂起笑容,正色看向賈環,道:“環哥兒,我們說的意思,不是讓你委曲求全。
榮國公的子孫,只要你不謀反,誰也不能委屈了你。
但我們的意思是,你和天家的關系,太近了!!”
賈環聞言一怔,不解的看向牛繼宗。
他們是,這個意思?
一旁端茶倒水的牛奔和溫博聞言,也老實坐了下來,面色肅然的看著大人們說話。
和天家太近…
牛繼宗沉聲道:“之前有太上皇的關系,也就罷了。
他老人家是從馬上得的天下,一生戎馬天下。
太上皇重視軍方,也重視武勛將門。
他待你好,是因為感激先榮國為他立下的汗馬功勞,于國朝有殊勛!
所以,你和他親近也好,受他寵信隨意惹事也好,都無所謂。
因為太上皇胸襟寬廣,可容天下!也可容你胡鬧…
但是…
當今陛下,并沒有太上皇那種經歷。
他待臣子,只有一個喜好標準,那就是有用!
當今陛下極為實用!
葉道星,誰不知其為背主之賊?
陛下不知嗎?
不,陛下深知之!
可是,為了平衡咱們,陛下不僅要用,還要大用之。
還有那張廷玉,人人都羨嫉他的圣眷,如今眼看著就是陛下眼中的第一紅人。
可是我們卻不羨慕他。
為何?
因為他本來走的是清貴的路子,如今,卻生生被逼的走上了酷吏的道路。
十日之內,追繳庫銀一千萬兩!
你知道他這是要破多少家,毀多少戶,又要得罪多少人?
張廷玉,必難得善終!
他自己也知道,只是被皇帝一心記掛百姓所感,又被陛下對他的信賴和知遇之恩所打動,才提出了萬死以報君恩的說法。
再看看你…
和陛下走的近了后,干的事哪一樣簡單?哪一件事你不是刀子?
環哥兒,你要明白,陛下在時還好,陛下點不在了,你今日所行之事,便是日后的禍根!
甚至,陛下日后在獨掌乾坤后,都有可能壓制你。
他比起太上皇而言,胸襟還差的遠。
你身為榮國子孫,天生地位超然,又何必與皇家走的那么近呢?”
賈環聞言,長呼一口氣,點點頭,笑道:“牛伯伯,那您今日怎么不讓我跟陛下打擂臺?他任命葉道星那背主之賊為太尉,還掌藍田大營,簡直…”
“糊涂!”
牛繼宗沉聲喝道:“那畢竟是天子,你和他打擂臺?”
溫嚴正呵呵笑道:“你是能和他鬧,可這也是一種親近,還是一種大親近。環哥兒,不要去做孤臣。歷朝歷代,沒有哪個孤臣能得善終的。
你本也不需要去做孤臣,對不對?”
賈環點點頭,道:“沒想著做孤臣,剛把葉道星的熊兒子給射了一箭,又把他侄子捶了個半死…”
“噗!”
謝瓊正喝茶,結果一口沒咽下去,嗆了出來,他指著賈環豎起大拇指,哈哈大笑道:“高,環哥兒,你真是高!”
“高個屁!”
牛繼宗笑罵了聲后,看向賈環道:“我知道你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他們怎么惹著你了?還真是不長眼…”
賈環嘿嘿笑道:“我家有幾個親戚坐船進京,都是女眷。正好碰到了葉道星兄長的侄子侄女一起進京,在碼頭遇到了。
他那熊侄子不知怎地色膽包天,竟糾纏起我家女眷。
被王世清帶兵攔住了,他還想動手,就被王世清揍了。
結果葉道星的兒子葉楚趕來見到后,竟不分青紅皂白,射了王世清一箭。
嘿嘿,這不是給我送把柄嗎?
我就賞了葉楚一箭,那葉城還敢罵我,被博爾赤一箭射穿了嘴巴。
要不是他妹妹出來說好話跪求,之前又攔著葉城,不讓他動手動腳。
我非砍了他的腦袋,再拿去丟給葉道星不可!
真當都中是葉家的地盤了…”
蔣子寧和戚建輝聞言,一起呵呵笑了起來,又無奈搖頭道:“看到環哥兒這樣殺伐果決,真心喜歡。可恨我家怎么就不能再出個武人呢?”
這兩人家里都和賈家以前一樣,沒個能習武的。
要么沒有根骨,要么嬌生慣養,受不得那罪。
都是習文的,因此和賈環幾個玩兒不到一起去,這兩人不免心急。
牛繼宗等人聽賈環這般說后,也就不在意了。
這種人,真要被賈環殺了,那也是白殺。
官司打到御前都沒用。
不過,溫嚴正還是嘆息一聲,道:“環哥兒,你怕是要受陛下問責了。”
賈環聞言,眉尖一挑,道:“憑什么?”
溫嚴正道:“若是平常,或者換個日子也就罷了,可陛下如今正寵那邊,尤其是今天,屢屢施恩葉家,你卻差點打殘了葉家兩個男丁。
你這不止是在打葉家的臉,也是在打陛下的臉。”
施世綸看著有些不服氣的賈環,呵呵笑道:“不讓你過于親近陛下,并不是說讓你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畢竟是做臣子的,起碼的臣子之道還是要遵守。
被他罵兩句就罵兩句,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昨天不是還被陛下抽了一頓嗎?”
眾人一陣大笑,謝瓊忽然笑道:“環哥兒,昨兒陛下跟你進去說什么了?”
“老謝!”
牛繼宗厲喝一聲。
這種密事,誰不想知道?
可若是傳出去,誰最倒霉?
昨天可只有賈環和隆正帝兩人在場!
謝瓊也反應了過來,有些尷尬的撓了撓豹子頭,拱了拱手,賠不是道:“糊涂了糊涂了…”
賈環呵呵笑道:“沒事,也沒啥,就說我要信了梁九功的話,就帶大夫進宮,去檢查。還讓李光地和牛伯伯也去檢查。我想了想,還真是個漏子,又被我家老祖宗一通教訓,就回過神兒來了。”
眾人聞言恍然。
蔣子寧奇道:“梁九功也是老人了,怎么會想不到這個破綻呢?”
溫嚴正淡淡道:“這種事就不要多想了,多思無益。你想透了又如何?”
蔣子寧聞言,訕訕一笑后,又看向賈環,關切道:“環哥兒,你去和孝康親王打過招呼沒?我聽說他最近正在奉旨清查武勛承襲貴爵之事。
嗨,說來也是后悔。
當初就因為身子不大舒服,便沒去考封,塞了點銀子進去通了門路…
本也沒什么,可如今若是被他查出來,為叔面子上需不好看哪。
環哥兒,此事你可要多替為叔費點心思呢。”
其實圈里人都知道,蔣子寧連開筋都沒完成,但是他兵書讀的極好,因此受到了牛繼宗的重用。
戚建輝也是,也正因為如此,他們都想著給后人也走門路,買個親貴武爵,才沒逼他們辛苦從武。
如今卻出了問題,隆正帝還未掌大權時,就要徹查武勛考封之弊端。
現在大權在握,更不會放過這一層。
可蔣子寧他們又和宗人府宗正孝康親王搭不上關系。
孝康親王府為了避嫌,從不和武勛將門來往,孝康親王也因此才入了隆正帝的眼。
沒辦法,兩人只好求到了賈環頭上。
戚建輝也附和的問了句,雖也說的輕描淡寫,但目光也很關注。
賈環聞言,看了眼牛繼宗,卻見他垂著眼簾喝茶,溫嚴正和施世綸也都各有各事…
這種事,他們偏向哪一邊都不合適…
一邊是自家子侄,一邊是手下重要將領,對他們幫助良多。
賈環見狀,不由微微苦笑一下,點點頭道:“兩位世叔放心,我跟孝康親王打了招呼,說是問題不大。”
蔣子寧和戚建輝兩人聞言,大喜過望,一連串的說了好些好話。
賈環也只能陪著笑臉客套了一會兒。
而后,賈環岔開話題,問牛繼宗,道:“牛伯伯,那葉道星該怎么應付?”
牛繼宗微微一挑眉,道:“應付什么?”
賈環眨了眨眼,道:“就看他坐在太尉位子上裝相?”
牛繼宗笑罵了聲,而后又正色的看著賈環、牛奔和溫博三人,沉聲道:“你們三人記住,在軍中,在大秦軍中,所有一切都是虛的。
爵位,官名,出身,什么都是虛的…
只有一樣才是真的,那就是戰功!
太尉又如何?彰武侯又如何?藍田大營又如何?
沒有足夠的戰功打底,除了那五千重甲鐵騎外,他葉道星還能服誰?
他若是去九邊的話還要當心,可他留守在都中,哪有什么機會給他建戰功?
就養著吧,養著養著也就廢了。
論根基,沒了太上皇的庇佑,他比方南天差遠了…”
也是,方南天手下至少還有一個長城軍團,隔著外蒙三部,與厄羅斯接壤。
只要想,時不時的可以和厄羅斯親密接觸一下,就是一趟戰功。
可葉道星,守著神京城,哪有機會作戰?
沒有戰爭機會,就沒有戰功。
而沒有戰功,在軍中也就沒有威望,自然就不能服眾。
賈環心里暗贊了聲,到底是老一輩,心思老辣的多!
幾個大佬看起來也都交流完畢了,喝完茶后,紛紛起身告辭。
賈環猶豫了下,也跟著一道告辭了。
丑媳婦早晚要見公婆…不,是躲避非大丈夫所為。
牛繼宗郭氏也知道賈環昨夜一夜未歸,家里肯定擔憂,因此也沒強留,只約定了改日過來跟牛繼宗學習兵法時,要住一晚,一家人吃個團圓飯。
然后就讓牛奔將賈環送出門。
又是一日晚霞時。
出了鎮國公大門,牛奔并未住腳,而是與賈環一起沿著懷德坊大街,一起朝外走起。
身后兩家的家將遠遠的吊在后面,前頭也有人開路…
賈環看到這一幕,笑道:“奔哥,你信不信,上輩子,我對這種特權階級深惡痛絕。”
牛奔沖賈環比劃了根中指,道:“你怎么不說你上輩子是百姓?”
賈環呵呵一笑,岔開話題,道:“也不知牛伯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你給丟進了藍田大營?之前在贏祥手底下倒也罷了,偏偏如今又換成了葉道星,真是晦氣。
奔哥你要小心,今日我將葉楚哥倆打個半死,當心他拿你做筏子。”
牛奔不屑一笑,道:“我如今雖掛個營指揮使的銜兒,可還在學習軍伍兵法過程。他葉道星若是以為能隨意拿捏我,怕他打錯主意了。
軍機閣在我們手里,兵部也在我們手里。
他現在想的不是如何給他兒子侄子報仇,而是想如何夾著尾巴做人,先站穩了腳跟再說。
那五千重甲御林,如今沒了御林軍的招牌,軍餉和訓練物資驟減。
我倒想看看,葉道星如何從兵部要來養那五千重甲騎軍的軍餉來!”
賈環抬頭看著漫天云霞似火,晴空萬里,遼闊無邊,心情也舒朗了許多,他笑道:“這點,想來他會從陛下那邊討主意吧…你說陛下也真是,非要扶持這么個玩意兒…”
牛奔聞言,哈哈大笑,道:“方南天被你坑的生死不知,他不扶持這個玩意兒,扶持哪個?”
兄弟倆正有說有笑,忽然,牛奔面色陡然一變,看向前方,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賈環也皺起眉頭看向前面,一片紛亂哭喊聲中,壽山伯府的金子牌匾,在夕陽余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刺目。
更讓他眉頭緊皺的是,壽山伯府這代家主,榮國一脈位于兵部的中堅大佬,兵部右侍郎,趙虎的生父趙廷,此刻竟被一行黑冰臺的緹騎番子羈押出來,滿臉死灰。
然而,當他轉過頭看到賈環時,眼睛里卻流露出無窮怨毒憤恨的目光,狠狠的朝賈環啐了一口:“呸!”
卻被他身后的黑冰臺番子一鞭子抽在背上,慘叫一聲。
“住手!”
賈環和牛奔面面相覷后,忙厲喝一聲,喊住了動手的番子后,大步上前。
賈環厲聲道:“干什么的?”
正說話間,從壽山伯府中走出一身著石青色太監蟒袍的公公,臉上還包著一塊白紗,不是中車府主事朱正杰,又是何人?
他見到賈環后,先是面色一變,隨即卻堆起笑臉,躬身行禮道:“喲!這不是寧侯和少伯爺嗎?咱家見過二位。”
賈環聞言,眼睛凌厲的看向朱正杰,沉聲道:“朱正杰,你搞什么名堂?誰讓你在動手抓人的?”
朱正杰還未說話,已經被押進囚車中的趙廷忽然嘶聲厲罵道:“賈環小賊,不用你在這假惺惺的裝好人。若不是你在陛下面前告我的刁狀,陛下如何會抓我?”
賈環聞言一怔,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趙廷,道:“你說什么?”
朱正杰這才呵呵笑道:“寧侯啊,不是您向陛下說,有人假公濟私,竟敢擅自挪移寧侯麾下趙虎的軍功嗎?
寧侯的話,陛下自然要慎重對待,正巧張廷玉張大人那里又查出,壽山伯府竟虧空國庫近八十萬兩銀子,陛下震怒之下,便派咱家來查了查。
寧侯,您猜猜,這趙廷虧空八十萬兩銀子都用來做什么了?”
沒等賈環回答,他就陰森森笑道:“此獠竟然將這些銀子都送到忠順王府去了,妄圖通過忠順王,買通太后的關系,替他兒子趙文買定那軍功!
嘎嘎!好大的手筆啊!
寧侯,您放心,這樁案子里,咱家絕不會貪了寧侯的舉報之功!
哈哈!告辭!”
說罷,朱正杰帶著人馬,押著壽山伯府的一家老小,揚長而去。
西城多權貴,不知多少老牌的侯伯府邸在周圍。
壽山伯府被抄家這般大的動靜,又怎么瞞的過人?
周圍早就站滿了各個府第的耳目,甚至,有人還親自到了現場。
此刻,他們看向賈環的目光,隱現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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