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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因為我不準

  “環哥兒,你是說江南士紳謀逆弒君?”

  賈母驚駭問道,手里原本緊抓著的信,卻如同燙手山芋一般,一把丟了出去,再不見之前的驚喜…

  作為執掌賈家多年,保全賈家多年的國公太夫人,賈母若是個好管閑事的心思,賈家早不存矣。

  莫說只是些幾十年沒聯絡過的舊交,就是賈族中人,非榮寧二府嫡脈近支,都不會被她放在心里。

  她只是個老嫗,沒那么大的能為,去庇佑那么多人。

  見賈母如此,賈環笑了笑,道:“咱們家建了那么多廠子作坊,百姓們發現去廠子作坊里做工,賺的銀子遠比給鄉紳地主們做佃戶賺的多,日子好過了,自然不會再去種地,給鄉紳們做牛做馬。

  如此一來,那些以萬畝良田為基業的鄉紳們,沒了勞力,荒蕪了田地,自然急了眼。

  狗急跳墻之下,就想要除去太上皇和孫兒。

  只可惜,這種貨色,焉能媲美張良?

  張良尚且失手,更何況他們?

  孫兒隨手除去后,接下來便要清算后賬。

  總不能被他們算計暗殺一回,當什么都沒發生吧?

  這些人本想殺陛下和孫兒,殺之不能,如今算盤倒是打的好,又想托庇于老祖宗等家人手下。

  真真是小覷我家啊,殊為可恨。

  呵呵。”

  “這起子混帳東西!”

  賈母聞言,勃然大怒,一把將桌上的信都灑落在地,面帶薄煞道:“他們焉敢如此?欺人太甚!”

  林黛玉等人也紛紛丟了手中的信。

  這和以前完全是兩回事…

  那些人,竟然想殺賈環,殺之不得,又來求情,把她們當成什么了?

  蠢婦嗎?

  真真讓人生氣。

  賈環卻笑道:“老祖宗,和這些人生氣多不值當!

  這些讀書人出身的家族,多有一些臭毛病。

  自視甚高,總以為滿天下唯他們是聰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

  殊不知,在咱們眼里,那些人不過是一群跳梁小丑罷了。

  為他們生氣,根本不值當!

  不信您問我爹和蘭兒,是不是都有同年寫信來求救?

  舊交拉扯一堆不說,還滿口仁義道德,得饒人處且饒人…

  關中離洛陽幾百里地,快腳遞連夜不休的跑馬,也要跑一夜。

  難道就是為了敘舊,為我家仁義之名著想?

  呵呵,可笑之極。”

  賈母聞言,看向下面,果不其然,賈政和賈蘭都是一臉為難之色。

  賈母登時撂下臉子來,她可以為了家人跟賈環求情,但那也是因為王夫人、賈寶玉、賈璉當初并沒有謀殺賈環。

  若不然,她也不會輕易讓賈環放過。

  可放過賈璉等人,是為了家和萬事興。

  外面那起子自以為是的小人,又算什么阿物兒?

  賈母沉聲對賈政道:“你致仕多年了,受用了這么些年清福,要明白是靠哪般來的。”

  到底兒媳婦孫媳婦跟前不好多說賈政,就又對賈蘭道:“你在族里算是不錯的,有出息的了,可你要記得,你這些是怎么來的。

  族學里原本不過是讓代儒公做夫子,是你三叔特意請來了翰林,來教你們讀書,還專門給你開了小灶,讓你同當朝宰相做學生。

  若不是看在你三叔的面上,你當人家會要你?

  這會兒子要是犯了糊涂,胳膊肘往外拐,我可是不依的。”

  賈蘭聞言,忙跪下道:“太祖宗,重孫兒豈敢親疏不分?

  再者,這二三年來,重孫兒受三叔命,隨蕓二哥四處游歷觀看,行萬里路,漲了許多見識,也明白了許多道理。

  三叔做的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圣人偉業。

  比王安石、張居正變法之路更廣闊。

  重孫兒親眼所見,各地百姓們的生活,因為三叔所建之工廠作坊,大為改善。

  最為可貴者,在工廠作坊勞作的百姓,縱然遇到天災之年,竟也絲毫不影響!!

  無論旱澇,皆有收獲。

  此實乃數千年未有之善政也!

  縱觀史書前賢,也無此類。

  重孫兒唯有敬佩至五體投地,只盼能為三叔效犬馬之勞,縱然牽馬墜蹬,亦與有榮焉!

  他日,必將隨三叔之偉業,而青史留名。

  又焉有拖三叔后腿的道理!

  敢謀害三叔者,非但吾賈家之仇寇,亦為國之大賊也!

  重孫兒焉能與他們善罷甘休!!”

  賈環見賈母等人面面相覷,被慷慨激昂的賈蘭給鎮住了,便呵呵笑道:“老祖宗,瞧見了沒?

  當初孫兒讓蘭兒隨著蕓哥兒他們四處游歷,歷練歷練。

  您和大嫂子唬的什么似得,只是不讓。

  如今再看看,是不是比當初那讀書讀迂了的傻小子,成長了許多?”

  賈政老懷甚慰,捋須道:“蘭兒當為吾家千里駒也!”

  賈母這才笑道:“的確是大有長進,出息多了!”

  李紈俏臉激動的泛紅,杏眼微微濕潤的看著賈環,道:“環兄弟,蘭哥兒還小,你多教導他…”

  賈環沖李紈點點頭,笑了笑,然后看向賈蘭,道:“你有什么想法?”

  賈蘭猶豫了下,道:“三叔,侄兒以為,剛一開始,忌眼高手低,所以侄兒想先從低處做起。

  至于該怎么做,侄兒還沒頭緒,請三叔指點。”

  賈環笑道:“先下去管一個作坊吧,若是憑你自己的能為,能將這個作坊做大做強,再有重用。”

  賈蘭還沒開口,賈母就有些不樂意道:“我聽說賈蕓都是大總管級的人物兒了,手下管著不知多少財力和人手,都是你侄兒,蘭兒還是親的,你就給他個小作坊?”

  賈環哈哈笑道:“老祖宗,兩回事。

  蕓兒自幼艱難,飽嘗世事之苦,行事圓潤有手段。

  孫兒起家時,他就在手下磨礪了。

  如此算下來,也磨礪了十來年。

  無論眼界還是能為,都打磨的極出色,所以能當大任。

  蘭兒自幼長在蜜罐子里,讀的是圣賢書,對經濟之道根本不通。

  所以,孫兒先給他一個作坊,讓他去邊學習邊管理。

  當然,會給他安排一個好先生。

  等他學出來了,也磨好性子了,孫兒自還有更大的事業交他去做。”

  賈母聞言,這才轉嗔為喜,道:“如此還像話…”

  賈政卻不大樂意,道:“商賈之道,到底為小道。

  蘭兒經學天賦頗佳,不舉業科道,著實可惜。”

  賈環笑了笑,道:“爹,若是科舉為大道,你手里那些人還用的著派加急信來求你?

  等著吧,過了今年,實務才是大道。

  蘭兒能有下去實干的心思,算是極聰明的了。

  先行這一步,日后步步為先。

  即使到了海外,亦大有用武之地。”

  賈蘭重重點點頭,應道:“是,三叔!”

  賈政聞言,知道說服不了,只能作罷。

  不過,又覺得手中的書信沉甸甸的,雖明知說出來不討人喜,還是忍不住道:“環哥兒,為何連都中的官兒們,都心驚膽戰,似朝不保夕?

  莫不是連他們都牽連在內?”

  賈環淡淡道:“牽連不牽連在內,我說的不算,證據證人說的算。”

  這話連賈政這種夫子都哄不過,真要想大肆株連,證據證人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他再問道:“被牽連的人,會怎樣?”

  賈環道:“不會怎樣,殺不了幾個。除了首惡外,其他人不過流放至黑遼,讓他們當百姓去種地罷了。

  這個時候,太上皇的意思是,盡量少些殺戮,少生是非,多做實事,讓百姓過好日子。

  我也是這個意思…”

  這般一說,賈政就信了。

  這也的確和賈環一如既往的想法無二。

  唯有贏杏兒,面色古怪的看了賈環一眼,卻沒多說什么。

  盡管她收到的信,才是最多的…

  賈環不愿讓氣氛被破壞,這次出門,終歸是要輕松玩樂的。

  至于外面那些事…

  早在三年前,當初的那一千五城兵馬司銳士營的兵卒,就被全部打散開來,分散到大秦各省、府、縣城,做兵備。

  有這些手握地方兵營的底子在,對于某些人來說,天塌地陷的崩天之事,對于賈環而言,其實不過順手為之罷了。

  賈環對蛇娘笑道:“蒼兒可跟你說了,他要做個東道,宴請一位今日才認識的小姐姐?”

  “噗嗤!”

  此言一出,沉悶的氣氛瞬間被打破。

  林黛玉等人紛紛笑出聲來,一個個沒好氣的白向賈環。

  蛇娘看了賈環一眼,道:“說了,他答應了人家,自然要做到。”

  賈母等人一邊點頭,一邊嗔怪賈環,道:“環哥兒,你如何不教好?也有你這樣做老子的?”

  賈環自己樂的哈哈大笑,道:“其實也沒什么,蒼兒才幾歲,什么也不懂…

  不過,孫兒是準備,明兒起,讓他去親兵營里頑耍,不好再在內宅里瘋了。”

  賈母聞言登時變色,道:“他才多大一點,就讓去親兵營?”

  親兵營里是什么樣的,賈母不知道。

  但她知道,當初賈璉到她跟前,求她給賈環說情時,哭的差點沒昏死過去。

  那叫一個凄慘,好似賈環的親兵隊伍,和閻羅地獄一般恐怖。

  故此賈母有此擔憂。

  賈環笑道:“沒事,不相干。又不是讓他們去當親兵訓練,就是在演武場上玩耍…”

  說著,又撓了撓腦袋,道:“不去不行啊!這小家伙就愛跟我學,今兒對那個桑娘好的不得了,把太上皇和皇太后看了差點沒笑死。

  都說是孫兒的家學淵源,虎父無犬子…”

  “噗嗤!”

  眾人聞言,又氣又好笑。

  看賈環那副得意模樣,難道這是好話不成?

  不過,終究沒人再阻攔賈蒼去親兵營玩耍了。

  就像賈環曾經所言,長于婦人手的孩子,終究難有大出息。

  “明兒老祖宗們再去逛逛,洛陽古都,好吃的好頑的多的是。

  逛夠了,后日一早,咱們再乘船,直接南下。”

  “平日里你都不爭,今兒怎么專門把我提點過來了?”

  賈環宅院,后宅正堂,賈環坐在香塌上,輕輕環著贏杏兒微微鼓起的腰腹,一邊摩挲著,一邊笑道。

  從賈母院散了后,歸來時,贏杏兒第一次當眾點了賈環的“牌”,帶他回了自己屋子。

  這還是頭一次,故而賈環有次調笑。

  贏杏兒嘴角彎起,明亮的大眼睛看向賈環,道:“我為何要你一起回來,你當真不知道?”

  賈環無奈的扯了扯嘴角,知道這方面,就別指望贏杏兒了。

  實在調不過她…

  賈環輕輕撫著贏杏兒的肚子,輕笑道:“可是為了向你求救的那些官兒?”

  贏杏兒輕輕一嘆,道:“我真真沒想到,你竟會有此等魄力。

  這比你奪下那個位置,更讓人吃驚!

  誰能想到,你居然會有這般心思…

  你就不怕天下大亂嗎?”

  賈環呵呵一笑,道:“誰敢亂,我殺誰。”

  聽他說的這般直白霸道,贏杏兒垂了垂眼簾,又抬眼看他,道:“為何這般急?以前不是說,要徐徐圖之,盡量少殺人嗎?”

  賈環聞言,伸手將贏杏兒眉角處的一縷青絲撩起,束于耳后,而后單手捧著她的臉,笑道:“我多咱說要大開殺戒了?”

  贏杏兒卻沒那么好騙,道:“都中的消息就和篩子一樣,你把密折呈了上去,根本沒用兩個時辰,整個神京差點沒燃了起來…

  整個河洛之地的士紳望族,被你一網打盡。

  猶不罷手,還要求山東巡撫顏錫桐以瑯琊王氏為點,全面清查,從嚴從重。

  再加上河洛之地除惡未盡,還要繼續往南蔓延清查…

  環郎,你這不是在緝拿兇犯,你這是在掀桌子啊!

  你要將所有的人,不分敵我,全部得罪盡!

  哪怕這個法子,真能富國強民,可日后一旦反彈,你將舉世皆敵!

  你就不怕,沒個好下場嗎?

  你又不反!!”

  這是第一次,贏杏兒用焦慮、擔心還有一絲憤怒的語氣,對賈環說話。

  用歷史的眼光來看,用所有的官場經驗來看,賈環的所作所為,都和自殺沒區別。

  等到墻倒眾人推的那一天,難道他還指望天家那位“重情重義”的來救他?

  這得多天真…

  賈環用了些力度,握住贏杏兒的手,眼中滿滿都是自信,他笑道:“杏兒,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智者,遠不及你聰慧。

  數次運籌帷幄,結果總是漏洞百出…

  多年來,跌跌撞撞走到今日,能有今日成就,幸運占了許多。

  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一點,今日被掃入塵埃的那些人和那些勢力,絕不會在大秦這片土地上,有東山再起,向我復仇的那一天。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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