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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湍流激射

  神京皇城,大明宮。

  紫宸書房。

  “砰!”

  一道粗暴的開門聲,讓內殿諸位大員都皺起了眉頭。

  等他們看到得意洋洋的贏晝,和頂著雞窩頭,滿臉晦氣,披著床單赤著腳的賈環后,都愣住了。

  “賈環,你這是…”

  贏祥面色古怪的問道。

  賈環眼神不善的看了贏晝一眼,道:“你問他!”

  說罷,就往里面走去。

  路過一公公時,卻住了腳,道:“小胡,你爹老蘇怎么樣了?”

  正是之前逃出宮給賈環報信的小胡公公,為蘇培盛義子。

  當日蘇培盛被一擊昏倒,身受重傷,昏迷過去。

  醒來后已經被丟入死人堆里。

  因掛念隆正帝,辛辛苦苦的爬出去。

  爬了一半,又昏迷了過去。

  等再醒來,一切都結束了,他也被人搜到,這才救了下來。

  如今在家里養傷,小胡公公因功得賞,如今暫領大明宮總管一職。

  因此身在此處伺候著。

  聽賈環相問,小胡公公眼中閃過一抹感激之色,忙躬身道:“奴婢替義父謝寧侯關心,義父他身子正在修養中,已無大礙了。”

  賈環聞言,“嗯”了聲后,再不理旁人,徑自去了當初鄔先生,后來性一禪師待著的帷帳后的那間靜室內,繼續大睡起來。

  外面,贏祥看向贏晝。

  贏晝干笑了聲,道:“十三叔,是侄兒拉他一起來的…不,是母后讓賈環來陪侄兒聽政的。”

  贏祥皺起眉頭沒說話,一旁張廷玉卻沉下臉子,對贏晝道:“殿下,武勛不得干政,乃大秦鐵律!

  殿下肩負皇統,責任重大,焉能如此兒戲?”

  贏晝看著張廷玉的臉色,好像有些隆正帝的影子,有些畏懼,訥訥辯解道:“他不開口,就睡覺,不算干政…

  十三叔昨兒也說,讓賈環幫我。”

  張廷玉一時還真掰扯不開這個歪理,但他不是董皇后,哪里肯這般輕易退讓。

  武勛不得干政,是他最后堅守的底線,也是最后的武器。

  張廷玉面色愈發嚴厲,沉聲道:“殿下此等詭辯,實非王道。紫宸書房,乃議政重地,豈能讓人睡覺?荒唐!!”

  張廷玉從不是多話之人,更不是作威作福的跋扈性子。

  之所以如此待贏晝,只是因為感念隆正帝之君恩。

  所未得托孤,但他自覺擔任起輔助贏晝之責。

  打定主意,為此必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他怎能看到贏晝將國朝根本國策,視之兒戲?

  因此疾聲厲色的訓斥道。

  卻沒想到,他到底不是隆正帝,也無托孤大臣的身份。

  贏晝也不是三歲稚童,任其訓斥。

  被教訓的面紅耳赤,唯恐賈環一怒之下不跟他頑了,贏晝氣急敗壞道:“我都說了不愿來聽政,非讓我來。

  來了后,反倒教訓起我來了。

  干脆,你去讓別個來聽政吧!

  我不聽了!”

  說罷,撂挑子就準備走人。

  張廷玉見之,心里一時沉重到了極點,又擔心贏晝當真撂挑子。

  隆正帝只此一成年之子,也只此一健康之子,若是他不干,那…

  真讓六皇子贏福坐了皇位,賈環就不是在上書房睡覺了,他是要坐在這當攝政王了!

  念及此,張廷玉頹然一嘆,無力的看向贏祥。

  贏祥緊皺著眉頭,喝了聲:“小五,坐下!如何同張相說話?皇上知道了,有你的好!”

  贏晝聞言,又紅了眼圈兒,道:“十三叔,昨兒分明是你讓賈環幫我的。今兒我好不容易才叫了他來,母后也幫我,這會兒再趕他走,日后怎么辦?”

  “你…”

  贏祥也拿這個糊涂皇子沒法,贏晝現在身份真的不同了。

  隆正帝至今未醒,贏晝不是皇儲,勝似皇儲。

  若是以前,他還可以以叔王的身份教訓甚至動手兩下。

  可現在,他都不能。

  只能耐下心來,教誨道:“小五,事關國朝根本,不是頑笑!一旦傳出去,對賈環自己也不好。”

  贏晝振振有詞道:“十三叔,武勛不得干政,不就是為了防備武勛造反嗎?

  可賈環這樣的人,你給他皇位坐,他都躲的遠遠的!

  何必擔心他?

  再說,用不了二年,國朝武勛都要出海了。

  侄兒以為,這條政令再這般要求,就不大合時宜了。

  不若改成軍方不得干政!

  武勛日后交出軍權,就不再算是軍方了。

  稍微知道點政事,也不是不行。

  您說呢?”

  贏祥聞言,面色漸漸古怪起來,看著眼巴巴看著他的贏晝,道:“小五,這番話,是哪個說給你的?”

  贏晝氣結,道:“十三叔,侄兒難道就不能自己想?

  昨兒聽了您和母后的話后,侄兒一宿都沒睡。

  您和賈環都說,建好規矩最重要。

  所以侄兒就打算從這方面下手,想了一宿,便想出這個…

  十三叔,父皇批折子時,還有您作陪。

  可侄兒怎么辦?”

  見贏晝又要落下淚來,贏祥眼中到底多了分憐惜,遲疑了下,看向張廷玉,道:“若是能讓武勛交出軍權,這個嚴令,是可以換一換了?”

  張廷玉眉頭緊皺,臉色有些難看。

  打心底里,他是半步都不愿退讓。

  可是…

  看著贏晝一意孤行的面色,張廷玉心里嘆息了聲,緩緩點頭,道:“先…對寧侯這般吧。”

  不等贏晝高興,張廷玉聲音再次嚴厲起來,道:“但是,在沒交出兵權前,寧侯也只能聽,不能參政!

  更不能和殿下商議任何政事!”

  贏晝滿臉不喜的看著張廷玉,不過到底知道分寸,只冷哼了聲,沒有多言,氣呼呼的尋了張椅子坐下。

  贏祥道:“小五,不要使性子。坐到你父皇位置上吧,代為觀政。先好生學著…”

  贏晝甕聲一應后,只覺得這間屋子里壓抑無比。

  坐到鎏金龍椅上,也沒半點激動。

  豎耳聽到小隔間里隱隱有鼾聲響起,真真羨慕不已。

  耳朵里聽著贏祥和張廷玉等人商議如何選人做官,選哪個人做官,為何選此人做官…

  只覺得聽天書一般。

  因為這些人,他一個都不認識,鬼知道他們是哪個。

  聽著無聊,又因為昨夜一宿沒睡,隨著若隱若現的鼾聲,贏晝也漸漸合上了眼…

  “哈哈哈哈!”

  “哎…喲…喂,我的娘誒!”

  “嗚呼呼呼呼…”

  “別動手啊!再動手我還手了…”

  坤寧宮前皇庭,賈環已經換了身衣裳,不過不是他的,是從上書房小隔間里尋到的。

  不管怎么說,都比床單強。

  實在是,昨天他穿的衣裳,因為某些緣故,實在不能再穿了,有點味道…

  此刻,他笑的前仰后合,和面紅耳赤的贏晝打打鬧鬧。

  興許是里面聽到了動靜,董皇后和賈元春并幾個妃嬪忙走出來,就看到贏晝追著賈環要打。

  賈環卻只是大笑著跑。

  董皇后奇了,道:“賈環,你怎么又欺負小五了?”

  “我…”

  賈環哭笑不得,大聲夸張道:“娘娘,天日昭昭,六月飛雪啊!”

  董皇后并數位妃嬪都笑了起來,賈元春身邊的贏福也咧著嘴,跟著無聲的笑著。

  賈環一把按住從后面偷襲過來的贏晝,告狀道:“娘娘,您看到了吧?是您的皇兒,偉大的吾皇陛下的親子,大秦的五皇子殿下,未來大秦的希望…

  在追打臣啊!”

  “你還說…”

  聽賈環說了那一串頭銜,贏晝又開始拼命掙扎起來,想和賈環拼命。

  賈環則再次大笑起來。

  董皇后一腦門子官司,喝住了贏晝后,問賈環,道:“到底怎么回事?”

  賈環強忍著笑,道:“臣不是去上書房睡覺,陪小五了嗎?

  結果,臣一覺醒來,就…哈哈哈!

  就聽到張廷玉在像臣剛才說的那般訓斥小五。

  小五他,小五他…哈哈哈!”

  “晝兒到底怎么了?”

  董皇后皺眉道。

  “不用你多嘴!長舌婦!”

  贏晝怒聲對賈環吼了聲后,又垂頭喪氣的對董皇后道:“母后,兒臣,兒臣著實太困了,所以睡著了,睡了一天…”

  “噗!”

  賈環噴笑道:“只睡了一天?”

  眼見贏晝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賈環到嘴的話到底變了…

  若是只有董皇后也罷,可還有其他人在。

  他總不能告訴大家,他是被一陣怒吼聲驚醒的。

  因為贏晝睡迷糊了,以為是在他的武德殿寢宮內,尿急了,就習慣性的走到殿內壺的地方,噓噓了起來。

  那叫一個湍流激射。

  飛流直下三千尺,剛剛好濺濕了張廷玉一身…

  這一幕,讓張廷玉直接炸了!

  雖然弄明白是無意的后,贏祥幾人都下了禁口令,再不許任何人提,絕不能讓贏晝背上昏庸的名聲。

  可賈環顯然不會理會,私底下還是嘲笑…

  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娘娘,據說臣睡了多久,小五也睡了多久。

  陛下的御案上,流了一大灘的口水,哎喲喂,娘娘您真該去看看,那叫一個壯觀!

  那就是黃河啊,差點連張廷玉都淹沒了…”

  賈環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噗…呸!”

  先噴笑了聲后,見贏晝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董皇后忙又啐了口,道:“小五以前從未接觸過政事,剛開始哪里聽得懂?你還不如他呢!

  再敢笑試試?”

  賈環擺擺手,道:“不笑了不笑了,臣肚子都快笑破了!

  娘娘,沒事的話,臣看過陛下后,就家去了。

  昨夜帶人掃蕩了大半夜,宮里基本上都肅靜了。

  今天他們再搜查一天,必不會有事。”

  董皇后聞言,雖還不想放人,可也知道沒老拘著的道理,點點頭道:“你去看陛下吧…”

  贏晝忙道:“明兒記得早點來!”

  賈環正色道:“想都別想,我一天多少事?哪有功夫天天和你在上書房一塊睡覺?”

  贏晝耍賴道:“我不管!你要不來,我也不去!”

  “愛去不去!”

  賈環沒好氣道:“你就折騰吧小五,等陛下醒來,你的好多著呢。”

  贏晝聞言,無助的看向董皇后,委屈道:“母后,那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今日做了那樣的事,明兒若沒賈環陪著,他死都不肯再去上書房了。

  “胡說八道!”

  董皇后忙喝了聲,可見贏晝眼里居然帶上了分絕望,心里頓時一凜,柔聲道:“晝兒,那里不是和在景陽宮讀書一般嗎?

  你怎地這般難挨?”

  贏晝搖頭落淚道:“母后,十三叔和張廷玉總拿折子給兒臣看,可兒臣哪里看的懂?

  十三叔還好,那張廷玉最可恨,看兒臣和看傻子一樣,雖沒說出口,可兒臣也明白,他看不起兒臣,覺得兒臣不配做父皇的兒子…

  母后,兒臣真不想去…”

  董皇后聞言,道:“要不母后和你十三叔商議商議,不讓張廷玉管你?”

  賈環在一旁笑了聲,卻沒說話。

  董皇后瞪他一眼,就聽贏晝沮喪道:“母后,不關張廷玉的事,換哪個,都不會看兒臣睡覺的…

  兒臣不是想睡,實是半點都不想看那些折子,一看就覺得眼睛疼,腦袋疼…”

  董皇后覺得事情真有些棘手,贏晝太抗拒去觀政了。

  可她又有什么法子?

  后宮素來都不許干政,她也沒經驗啊。

  只能無奈,也無助的看向賈環,隱隱哀求道:“賈環,你就再陪贏晝去幾回吧。”

  賈環抽了抽嘴角,黑著臉看贏晝,道:“記住,欠我一個人情!早晚讓你連本帶利還上!

  你說你和我差不多大,也不是孩子了,你還不如小六呢!”

  贏晝登時樂了,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我不如小六,你讓他去觀政啊!”

  此言一出,讓許多人都變了臉色。

  賈環卻笑道:“你要點臉好不好?你多大,小六多大?你都受不住,還讓他去受?你這哥哥當的真行!”

  贏晝這次真羞愧了,忙道:“我不過是白話!哪里真想如此?偏你當真!”

  賈環搖搖頭,道:“行了,不和你棉話了。我去看看陛下后,就出宮了。外面事多著呢,就你最煩人!”

  說罷,和董皇后一并入了殿內。

  看望完面色好看許多,卻依舊昏迷不醒的隆正帝后,賈環出了宮,在數百親兵護衛下,朝家趕去。

  漸到尾聲,心情有些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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