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驚雷,真真唬住了所有人。
不止因憑空生雷而恐懼,更讓他們驚駭的,是賈環的膽大包天!
他怎么就敢,弒君?
就算贏歷不為君,為逆。
可他終究還是隆正帝的皇子,太上皇欽定的太孫。
縱然要殺,也該由隆正帝來殺!
也只有隆正帝能殺!
他怎么敢?
可是,賈環就是殺了。
滿場鴉雀無聲。
直到…
“陛…下!
陛下您可終于回朝了!!
臣終于將您盼回來了!”
文官中,戶部尚書韓銘忽然跪倒在地,以膝前行,爬向隆正帝,涕淚橫流。
此舉,提醒了其他人。
一時間,數百文武大臣,紛紛以膝前行,爬向隆正帝,表訴衷腸。
宗室諸王也不慢,號喪聲再起,邊哭邊大罵贏歷奸佞,脅迫他們…
賈環看到這一幕,緩緩從天壇上走下,走至隆正帝身前。
隆正帝眼睛半瞇著,根本沒有看任何人。
張廷玉眼睛擔憂的看著隆正帝,對賈環道:“寧侯,陛下他…”
賈環嘆息了聲,道:“送回宮去,靜養吧。總不會有性命之…”
話沒說完,就聽到隆正帝嘴里發出一陣“嗚嗚”聲。
賈環見之大驚,垂頭看去,就見隆正帝面色漲紅,嘴唇開合著。
他忙蹲下,看著隆正帝道:“陛下,您別急,有什么事,等養好龍體再說。您放心…”
隆正帝卻“嗚嗚”的搖著頭,僵硬的手萬分吃力的緩緩抬起,對著前面依舊哭天嚎地的宗室王公和文武大臣,含糊不清的說著什么。
賈環見之,多少明白了些,他急勸道:“陛下您放心,臣放不過他們!您別急,先修養好!”
張廷玉見隆正帝面色都漲到發紫了,忙跪下,淚流滿面道:“陛下,萬萬保重龍體啊!”
“嗚嗚…”
隆正帝身子劇烈顫抖起來,抬手指著前方,血紅的眼睛瞪大,看著賈環,終于低吼出了一個稍微清晰些的字,卻讓所有人面色大變:
“殺!!”
“陛下!!”
張廷玉等人紛紛跪地,賈環則愣在了那,看著隆正帝。
隆正帝細眸血紅,全身顫栗,顯然已經痛心到了極致。
興許…
他認為,是眼前這些人,教唆壞了贏歷。
而后,又被這些人眼前的無恥德性,生生給氣成了這樣。
“殺!!”
隆正帝眼睛再瞪大一分,看著賈環再次低吼出聲。
眼見賈環緩緩站起來,張廷玉面色大駭,大聲道:“寧侯,殺不得啊!”
陳西樵也大聲道:“寧侯,這是滿朝文武,和所有宗室王公啊!
若都殺盡,大秦還有什么?”
賈環沒有理會,他看著隆正帝,輕聲道:“您別急,臣這就去殺,大秦離開誰,都能過的很好。
凡是卑躬屈膝者,皆殺之。
您看成嗎?”
隆正帝這才粗喘著氣,僵硬的點點頭。
賈環不顧張廷玉等人的拼死阻攔,轉過身,對著帶兵在前的秦風、溫博、諸葛道等人,一揮手,道:“殺!”
秦風等人根本不顧張廷玉等人的阻攔,紛紛拔劍怒吼:“殺!!”
滿場的文武官員都唬的忘了逃竄,宗室王公們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隆正帝瘋了,賈環也瘋了嗎?
“啊!”
“啊!!”
“饒命啊!!”
“投降了,饒命啊!!”
虎狼之師,對上這群軟骨頭,還能有什么懸念?
一道道慘嚎聲響起,一道道求饒痛哭聲響起。
血流成河!
秦風、溫博、諸葛道等人,個個身如殺神,將這些厚顏無恥之徒,斬殺在地。
三年的歷練,他們連婦孺都能下的去手,更何況這些人?
楊順看到這一幕,全身顫栗著,目眥欲裂。
正想說什么,卻被一道飛射來的利箭,生生釘在了地上。
臨死前,楊順老眼怔怔的望著蒼穹,吐血的嘴里,喃喃的道了聲:“大秦,完了…”
“寧侯,快住手,快來看陛下!!”
正這時,張廷玉驚恐的聲音傳來。
賈環忙轉身,就見隆正帝雙目圓睜,直直的看著前方,目中恨意昭然,卻已凝固…
“陛下!!”
賈環大呼一聲,三兩步上前,隆正帝卻沒有絲毫反應。
“蛇娘!!”
賈環急喚道。
一道身影從后閃現過來,抓起隆正帝的脈搏號了號,一旁張廷玉等人面色還有些不大自在,但這個時候,也管不了這么多了。
過了稍許,蛇娘對滿臉緊張驚駭的賈環道:“不能再受刺激了,本就重傷未愈,今日驚怒太甚,中風了…”
賈環對中風的概念不是太清楚,只關心問道:“性命可無憂?”
實在是,隆正帝這會兒看起來和駕崩沒兩樣。
蛇娘搖搖頭,道:“抬至靜室,我以金針施之,性命暫能保全。但絕不能再受驚怒刺激,否則…”
賈環海松了口氣,在他看來,不死就好。
一旁張廷玉卻面色沉重道:“敢問夫人,陛下,可還能識人識事?”
賈環聞言一怔,就見蛇娘輕輕搖了搖頭。
“什么意思?”
賈環問道。
蛇娘抽了抽嘴角,看著賈環道:“他日后,多半人事不知…”
賈環覺得很可笑的笑了聲,看著蛇娘道:“蛇娘,你在胡說什么?
人事不知還怎么刺激他?你剛不是說不能再刺激他了嗎?”
蛇娘搖頭道:“好好休想,會有恢復些的可能。但恢復后,就再不能受驚怒刺激之惱了。
否則,神仙難救。”
賈環又大呼了口氣,道:“真真被你嚇死了!只要還能救好恢復就好…”
說罷,回頭道:“諸葛道,護送陛下回宮修養!
讓皇后娘娘多請御醫看護。
敢無事驚擾者,不論哪個,皆斬!!”
諸葛道領命上前,帶了一營士卒,護送著隆正帝往后宮去了。
等眾人目睹隆正帝被送走后,張廷玉拉住賈環,苦口婆心道:“寧侯,真真殺不得了!”
賈環冷眼看他,不解道:“你留下這些東西干什么?”
張廷玉道:“除了少數厚顏無恥者外,其他多是被脅迫而行。寧侯,不是每個人都像您這樣…
朝廷,天下,畢竟還要靠他們!
一旦殺盡,朝廷就癱了!
寧侯,國事為重,相忍為國吧!”
賈環只是不理,看著在鋼刀下唬的面色慘白,跪地求饒的百官,怎么看都看不順眼。
大秦靠這些玩意兒,早晚敗壞!
“賈小子…”
正這時,一道顫巍巍的聲音傳來。
賈環忙回頭看去,道:“李相爺,您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李光地。
他盛著軟轎,干瘦的身子骨,畏縮在一件皮裘內。
李光地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看著天壇下皇庭內殺的血流成河的修羅場面,滿地哀嚎,嘆息了聲,道:“收手吧,陛下在重病激蕩中,心思不清醒,才下此旨意。
他心思不清了,你心思也不清了嗎?
治理天下,不是非黑即白。
這個道理你不懂?”
賈環聞言,想了想,道:“那也斷沒有這樣簡單放過的道理…
我現在可以收手,但嚴查之后,但凡這幾日有喪心病狂,猖獗行事者,一樣要殺!”
李光地聞言,惱火的瞪了賈環一眼,卻見他并不畏懼。
其昏老的目光,落向了賈環周遭那些少年虎賁身上…
李光地嘆息了聲后,勸道:“不要殺太多了,這樣的人,你殺不盡的。
殺了一批,提拔上來的,說不得還不如這一批。
可要耽誤多少國事啊!
百姓,沒過幾天好日子。”
賈環聞言,點點頭道:“老爺子,您身子骨若還能撐得住,能不能先出山鎮一鎮?
張衡臣個球囊的廢的緊,眼睜睜的看著那一伙王八賊羔子造反成功。”
張廷玉聞言,差點沒把腦袋塞進褲襠里,面紅耳赤。
李光地卻氣罵道:“你懂個錘子!衡臣乃文臣,管得了武事?
你怎么不罵牛繼宗秦梁他們一群廢物?
掌管軍機閣,連個藍田大營都看不住…
小王八羔子!”
賈環被罵,臉色難看起來,道:“您到底出不出山?說好了出山再來罵,您要不是不出山,就快家去吧!
在這添哪門子的亂…”
李光地氣的笑了起來,聲音幽幽道:“如今,京畿大權皆在你手中,你還想讓老頭子出來理事?做你的傀儡嗎?”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張廷玉等人目光陡然變得鋒利起來,直直看向賈環。
賈環哈哈一笑,道:“老不死是為賊!
別人說這話還行,你也說這話?
這破爛攤子,你讓我來收拾,你先問我管不管?
你要現在肯出山,小子立刻出宮,再不管事,我還得去接我家老祖宗呢!
你以為呢?”
李光地卻哈哈大笑起來,連連擺手道:“不成不成,我老嘍,管不動嘍,也出不得山嘍!
你啊,還年輕,甭想偷清閑!
陛下待你隆恩之重,縱觀古今,哪朝帝王有過?
這個時候,你要是敢撂挑子,老頭子啐你一臉!
那才是真真的沒心沒肺!”
賈環聞言,沒好氣道:“你別光說我,那你老呢?文臣這邊還得你看著,張衡臣還是有點迂…”
李光地得意道:“太上皇駕崩時,若不是老頭子鼎定江山社稷,有你們后來的逍遙日子?呸!
如今老頭子老的牙都沒了,剩下的事,就由你們折騰去吧!
張衡臣是個干臣,你別輕視他。
雖然忠厚,可省點心也好,不用你防著!
哈哈哈!
其他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來福,咱們家去!”
李光地身后老仆,忙命人抬起軟轎,護送著李光地顛顛兒的出宮離去。
賈環目送離去后,無奈的嘆息一聲,見張廷玉還在看他,惱火道:“看什么看?你覺得老子要謀朝篡位就直說!
你現在開口說一句,愿意接下這攤子事,我現在立馬就出宮!
當老子愛管這些破事?”
無數人期盼的看著張廷玉,想讓他趕緊開口應下。
可張廷玉目光在滿朝武勛身上晃了晃,忽地醒悟過來李光地的用意,驚出一身冷汗之余,忙賠笑道:“寧侯說笑了!下官斷不敢有如此作想!”
如果沒有賈環在這鎮著,誰還能制得住這滿場煞氣騰騰的武勛?
隆正帝生死不明,就算活著,短時間內也清醒不過來。
況且贏秦皇家威嚴,在短短的半年內,幾乎悉數掃地。
這段時間內,一旦讓武勛坐大失控…
那才是叫真正的社稷危矣。
好在賈環也沒時間和他多費口舌,他也不可能真在這個時候放手,便當仁不讓的頒布起命令來:
“牛奔、韓讓!!”
“在!!”
牛奔已經勉強能行走,與韓讓出列,昂然而立。
賈環道:“帶一萬御林軍,并五千五城兵馬,戒嚴宮城內外,搜拿不軌!
但有反抗者,斬!”
“喏!!”
牛奔、韓讓領命。
一旁,牛繼宗、秦梁等人卻都微微面色一變。
現在,他們四人手中唯一的兵馬,就是那一萬御林軍。
如今被賈環直接收回。
不過,卻也沒人說什么。
雖然他們為軍機大臣,但方才李光地的話,卻生生打在他們臉上。
此次叛亂之源,就是藍田大營反叛。
盡管究其根源,是隆正帝造成的。
可鍋卻背在軍機閣身上…
因此此時,他們無話可說。
“秦風、韓三、蘇葉、涂成!”
“末將在!”
“你四人帶一萬京營,一萬西域大軍,戒嚴神京一百零八坊,提督神京九門,嚴行宵禁!
未得本侯將令,任何敢帶兵馬入京城者,以謀逆罪論,殺無赦!”
“遵命!”
“溫博、澤辰!”
“末將在!”
“你二人各領五千西域大軍,一萬藍田銳士,與馬剛、陳陽、蘇武、許崇等人,分守灞上大營及藍田大營,并兩大防區諸多關隘。
無本侯將令,敢帶兵擅闖關隘者,以謀逆罪論,可先斬后奏!”
“得令!!”
看著一眾眾煞氣騰騰帶兵而去的年輕將軍們,這一刻,許多人才意識到,這些曾經在神京城內章臺走馬,打架斗毆的衙內們,如今終于以不可擋之勢,躍上了神京權利中心的大舞臺上。
而中間站著的那位核心領袖,也終于開始展現出他的力量。
幸存,和茍存下來的人,紛紛將目光看向中間那位聲名狼藉的最大衙內。
從今日起,京畿之地,便以此人為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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