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心中焦慮的諸女來不及作別賈母等人,匆匆進了庭院,又入了藥室后,看到藥臺那“不堪入目”的一幕,紛紛都怔住了。m.slk.tw
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原本在外面被秋風吹的心里生寒,這一瞬間,全都燥熱起來。
蛇娘最后進來,關上門后,正色道:“都不要多想,只是在療傷。
夫君體質特殊,受傷太重。尋常人受那樣的傷,必死無疑。
我只能以虎狼藥救之,如今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可藥效太重,積聚在體內,若不宣泄出來,怕是會燒壞神智。
就用我之前教你們修練的那副《合.歡圖》去引導,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
我和幼娘必須要休息一會兒了,你們要堅持到明月到來。
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這時,公孫羽面紅耳赤的下來,背著眾人披上了外裳后,才回過身道:“其她人會在那道簾子后面避著,誰先去?”
小吉祥“噌”的一下站出來,勇敢道:“我來救三爺!”
林黛玉揪著她的后鞭把她拖到后面,卻不敢看眾人,輕聲道:“你們去簾子后面吧。”
眾人都眼神閃爍,一個個面紅耳赤,默然不語,齊齊走向了簾子后,靜靜坐著。
彼此間誰也不敢看誰的眼神…
林黛玉,則緩緩走向了藥臺…
寧國府正門外,站滿了武勛親貴。
為首者,是奮武侯府一等伯,溫嚴正。
雖然武勛親貴們齊聚一起,但卻是涇渭分明。
黃沙系單獨一塊,而且,已經少了不少人…
京營是西北黃沙系在京中的大本營,多少勛貴都在其中掌兵。
而張勇為秦梁心腹愛將,情同手足,若非如此,秦梁也不會讓張勇主持京營庶務。
幾乎大半黃沙系勛貴,都與張勇親密交好。
也就造成了在京一系的黃沙系武勛們,坍塌式的陷落。
縱然秦梁能護得住一時,隨著調查的深入,總會有人不斷的卷入。
有些人已經接到嚴令,在家等待傳喚,等閑不得外出。
剩下能來的這批,除了想探望與他們利益相關的賈環外,更多的,卻是希望賈環能早日康復,幫武威公一系說上話。
滿朝上下,如今能拉黃沙系一把的,唯有賈環。
他們這一系,個個沉著臉,沒了往日帶著西北風氣的彪悍氣息,凝眉不語。
京營從上到下,除了留下一個秦梁外,其余人全部打發回哈密衛大營戍邊。
一個戍衛神京都中,一個戍衛比九邊沙場還要遙遠的西域古地…
想想哈密衛那一望無際的大戈壁,以及飛沙走石的颶風。
才從西北回來沒過幾年好日子的黃沙系武勛們,一個個心里都不大好受。
其實真要只是戍邊,也不算什么。
他們到底還未失去軍人本色。
可是,若是頂著半個謀逆的帽子,被流放至西域。
那此生再無起復的可能。
這讓他們,如何能接受?
他們苦惱,溫嚴正引領的黑遼系武勛,以及灞上系武勛,則更惱火。
先不說就感情而言,他們和賈環相處的時間遠非黃沙系可比。
除此之外,還有利益。
賈環一身維系著整個銀行的運轉,他是那個經濟巨獸的靈魂人物。
他若不再了,銀行無論如何都難逃朝廷的插手。
文臣是礙于賈環的霸道和他的蓋世功勛,才強忍著不動手。
一旦賈環沒了,銀行勢必會被文臣瓦解瓜分。
到那時,眾多武勛將門,將會有多大的損失!
這可不是幾兩銀子的小事,甚至不是他們一代人的事。
事關府上世代富貴,誰敢壞他們的事,誰就是他們的死敵。
雖然現在場合不對,時間也不對,黑遼系和灞上系的武勛們不好和那群西北來的土巴子算賬。
可也沒哪個給他們好臉色看。
然而,就連黑遼系和灞上系的武勛,其實也是矛盾重重。
之前強烈希冀能在黑遼圈地的,灞上系的大佬們出了一半還要多的力…
清冷的夜晚,肅煞的街道,尷尬對立的氣氛。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等著里面傳出來消息。
然而,里面始終都沒有音信…
寧安堂。
贏杏兒坐在主位上,明亮的大眼睛內,目光銳利而淡漠。
她冷冷的看著跪在堂下瑟瑟發抖,面無人色的鶯兒,淡淡道:“說,你是如何與外面通風報信的?是誰和你在聯系?”
鶯兒顫栗著身子,花容失色的看著贏杏兒,哭聲道:“公主,奴婢…奴婢不知道公主在說什么啊!”
贏杏兒嗤笑了聲,道:“若沒有證據,你當本宮就這么無趣,詐你一個賤婢的話?
今日未時末刻,你從蘅蕪苑中出來,往這邊報信,說蒼兒和芝兒留在蘅蕪苑里歇息。
從蘅蕪苑到這里,你用了一刻半鐘的時間。
等你從這里折返回蘅蕪苑,卻已經是申時二刻。
你用了整整三刻種的功夫。
說說看,那樣大的雨,多出這一倍的時間,你是到哪里避雨去了嗎?”
鶯兒連連點頭道:“公主圣明,奴婢實是在沁芳亭子里避了好一陣的雨才回去的,我們姑娘也知道…”
贏杏兒眼神愈發凌厲,似笑非笑道:“可是本宮問過園子里的婆子,她們在那一會兒雨最大時,擔心園子里的姑娘被困在路上,因此特意安排了三組人,在路上查看,若是有困住的,她們就送回去。
人家三組人,來回走了三四回,竟沒有發現你在哪避雨。
我最后問你一次,到底是哪個聯系你的,你又怎么把駙馬的消息傳出去,讓人伏殺他的?”
鶯兒聞言,魂兒都要掉了,連連磕頭道:“公主明鑒,公主明鑒,奴婢不過是去周姐姐那里坐了坐,真真沒敢做這些掉腦袋的事啊!”
贏杏兒聞言眼睛一瞇,沉聲道:“哪個周姐姐?”
鶯兒猶豫了下,道:“就是周瑞家的…”
贏杏兒聞言,立刻看向董明月,道:“派人去立刻將她帶來。”
董明月應下,就吩咐青隼人行動。
人剛出去,就見王熙鳳的丫頭平兒急急趕來,看到贏杏兒和董明月后大喜,道:“快快,蛇娘和幼娘快救好了三爺,只差一點,里面不知道要忙什么,蛇娘讓人快來喊了明月去幫忙!”
董明月聞言,面色登時驚喜過望,抬腳就要離去,又頓下了回頭看向贏杏兒。
贏杏兒見她恨不得飛走的模樣,好笑道:“快去吧,這里有我就好。”
董明月連連點頭,身形一閃,就消失無蹤了。
贏杏兒見之,面色緩緩輕松下來,雖然之前她聽董明月說,蛇娘說過賈環定不會死,她就放心了許多。
可心里到底還是墜著一塊石頭。
不愿毫無用處悲戚的等在藥室外,就出來理事。
如今終于得到了準信兒,贏杏兒心里終于還是海松了口氣。
凌厲淡漠的眼神,也變得平和溫暖了許多。
只是,想起今日之險,她眼中的恨意再次升騰。
看著底下得知賈環安康,明顯高興起來的鶯兒,目光如刀。
這個丫頭,著實有太大的嫌疑。
感覺到贏杏兒的目光后,鶯兒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再次畏懼起來。
沒一會兒,青隼的白鴣帶著一個中年婦人趕來。
這人就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
曾經將賈家內宅那些破事打聽個清清楚楚的贏杏兒,自然不陌生此人。
她目光冷清的打量著跪地請安的這個婦人,淡漠道:“就是你勾結黃金鶯,出賣的駙馬的?”
“黃金鶯?”
周瑞家的顯然迷糊了下…然后才想起,贏杏兒說的就是鶯兒。
她忙磕頭道:“公主殿下明鑒啊,奴婢算哪個位份的,就能出賣三爺…駙馬爺!”
“為了給你舊主報仇,也不是不可能…”
贏杏兒看都不愿看這婦人一眼,說完這句,就靜靜坐著,也不理底下周瑞家的說什么。
過了好一陣,青隼的人送來一份紙卷。
上面寫的是,周瑞家的今天的動向。
申時初刻,鶯兒到了西府周瑞家,只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匆匆離去。
而后,周瑞家的冒著大雨,去了園子里,怡紅院…
看到此,贏杏兒眉頭頓時皺起。
她看著周瑞家的,眼神說不出的厭惡,問道:“你去怡紅院做什么?”
周瑞家的聞言,喋喋不休的叫屈聲頓止,面色慌張,顯然,她沒有想到,贏杏兒居然能查到她的行蹤…
見她這個模樣,贏杏兒冷笑了聲,對從公主府叫來的兩個管教嬤嬤使了個眼色。
兩個管教嬤嬤都是從宮里出來的,一輩子都在宮里教宮女規矩,差不多都忘了笑是怎樣的。
看到贏杏兒的眼神,兩人面無表情的出列,一板一眼的走到周瑞家的跟前,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她。
只這個場面,就唬的周瑞家的喘不過氣來。
然而,這又算什么。
沒等周瑞家的強擠出一抹討好的笑意,兩個教引嬤嬤同時出手,一左一右兩個巴掌,整整齊齊扇在了周瑞家的臉上。
這種打法,極有規矩。
因為同時伸手,力道均勻,不僅不會將犯事的宮女打倒在地,方便繼續打,甚至連慘叫聲都讓她發不出。
只一下,周瑞家的就被打懵了,左右嘴角同時溢出一抹血色來。
只是打懵了又如何,不交代,就繼續打。
宮里懲戒起犯事的宮女,或者是冷宮里犯事的廢妃,手段之陰狠毒辣,根本讓外人想不到。
這也是當初賈環聽聞太后要將贏杏兒打入冷宮管教,當場翻臉,不惜以死相抗的緣故。
教引嬤嬤之恐怖,任何正常女人都受不住。
所以冷宮中的廢妃,多會瘋掉。
連續打了七八耳光,周瑞家的就扛不住了,感覺她再不求饒,這兩個面色呆板的婦人能生生打死她…
“別打了,我說,我說!”
周瑞家的一張臉被打的紅腫認不出原樣兒,哭嚎道。
別說她,一旁的鶯兒都被唬的癱軟在地。
真的太狠了。
贏杏兒讓兩個教引嬤嬤收手后,淡漠問道:“你去怡紅院,到底是見哪個?”
周瑞家的顫著身子,哆哆嗦嗦道:“是見…是見寶二.奶奶。”
“甄玉慧?”
贏杏兒面色木然道。
周瑞家的哭道:“是去見她,是去見她…”
“你去見她說了什么?這個賤婢,又對你說了什么?”
贏杏兒心中怒火旺盛,沉聲問道。
周瑞家的道:“鶯兒只是對我說了,三爺在家不大高樂,煩躁的不成,不知什么緣故。
奴婢就去尋了寶二.奶奶,將這話轉告了她…”
興許覺得這話贏杏兒萬萬不會信,就忙將事情原委一股腦的道出:“不敢瞞公主,奴婢擔這個差事,是因為之前我那女婿冷子興做古董生意惹了官司,要牽連到我女兒身上。
我去尋鏈二.奶奶說情,可二.奶奶卻不念舊情,不肯為奴婢出頭。
實在沒法子了,眼看就要將我女兒女婿都抓進牢里去,我經不住女兒的哭求,才應下了他們…
不止是我,我知道,連寶二.奶奶也是如此。
宮里要發作甄家的舊賬,逼她從怡紅院里給宮里傳消息。
只是統共也沒傳過什么,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宮里?”
贏杏兒心里一緊,道:“你說是宮里?”
周瑞家的唬的什么似得,唯恐贏杏兒不滿意,旁邊教引嬤嬤的巴掌再上臉,顫聲道:“真是宮里,有一回奴婢與寶二.奶奶說話時,說起了這個苦處。
她說宮里拿她父親和兄長的性命相迫,才讓她做下這等昧良心的事。
好在只是讓她傳一些不當緊的閑事,若是讓她害哪個,她寧愿死。”
贏杏兒心里緩緩松了口氣,隱約明白過來,這一伙兒和今日之事多半沒什么相干,只是宮里那位監視賈環的耳目…
心中冷笑一聲后,她看著鶯兒淡淡道:“甄玉慧是為了甄應嘉和甄頫那一雙廢物,周瑞家的是因為她的女兒,你呢?你是為了哪個,才做了背主之賊?
這三年來,你還一直跟著我們一起。
呵呵,你的功勞最大。”
鶯兒唬的臉上沒有一絲人色,癱坐在地上,再沒了往日的機靈,喃喃道:“我沒有背主,我沒有背主,我是為了我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