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呼…”
一盞翠綠清香的香茗入口后,饒是賈環不懂的品茗,可入口后淡淡的苦澀清涼,隨之的清香甘甜,還是讓他極為滿足。卐雜の志の蟲卐 賈環下意識道:“這什么茶水,還怪好喝的。走時包幾斤帶走…”
此言一出,眾人面色無不古怪。
董皇后善意提醒道:“賈環,這名為大紅袍的茶,不還是你專門供奉給宮里的?
這我可要說說你,小氣吧啦的,統共就送了三四兩,這不似你平日的做派啊。
皇上平日里都不舍得喝,你多往宮里送些…”
賈環一拍腦門,道:“想起來了…
娘娘,這是九龍窠內一處絕壁上茶樹上摘的茶葉。
只有三棵老樹能產出品質最好的茶葉,一年統共才七八…才四五兩,臣大都送到宮里了。”
“呵呵呵,嗯?”
董皇后似笑非笑的看著賈環。
賈環一臉懊惱,道:“真只有七八兩,不信娘娘可以打發內務府的人去瞧瞧。
給宮里送了四兩,頂多還剩三四兩。
臣老祖宗好喝一口茶,所以…”
“行了。”
隆正帝斷了話茬,冷哼一聲,道:“就這般吧,等明年早些送來。”
賈環吸了下鼻子,想了想,商量道:“陛下,臣覺得這茶還真不錯,要不臣再留下二兩,自己也喝喝?”
隆正帝話都沒說,冷笑兩聲:“呵呵。”
賈環見狀,訕笑了聲,道:“臣頑笑罷了。”
看他這般,隆正帝反而不好意思了,猶豫著是不是真讓他一兩…
贏祥在一旁見之,忙對賈環笑道:“賈環,你連自己的茶都喝不出來,可見你原不懂這些。
想要好喝的茶,宮里有的是,讓皇上撿兩個好的給你就是。”
隆正帝不吃酒,也不怎么吃葷,平生只好一個佛香,再一便是好茶。
賈環這二年每年往宮里送年禮時,都會加一小包茶葉。
也是好奇,隆正帝就吃了一回。
然后就愛如珍寶。
因為茶葉量少,一泡茶能生生沖九回,直到茶葉原香徹底散去后,才不忍心的舍去。
就這般,那幾兩茶也吃不了多久。
真若再舍給賈環一些,那隆正帝才煎熬呢。
董皇后也知道隆正帝這點喜好,忙笑道:“這好說,宮里雖然沒賈環富裕,但茶葉還有些,一會兒我讓人裝一車送你。
賈環,你這大紅袍,可還有私藏的?
咱們換換?”
賈環哭笑不得,無語看著董皇后,耐不過她的眼神,只能點點頭,笑道:“好似在哪兒還壓著一些,準備年底往宮里送禮時添上一包,罷了,回頭都送宮里吧。”
“這個混賬東西!”
隆正帝聽這話恨的牙根疼。
別人往宮里貢奉的年禮,恨不得當祖宗供起來。
偏賈環,居然不知壓到哪里去了…
怪道他喝茶時,發現茶葉有好些破碎,心疼壞他了。
賈環被罵后,又垂眉順目老實坐好。
看模樣,似乎還有些氣…
隆正帝哼了聲,道:“賈環,聽說你要帶家人再走,那么黑遼的事,你就不管了?”
賈環輕輕嗤笑了聲,道:“怎么可能?哪個想去黑遼占地,只管讓他們去試試…”
“放肆!”
聽這滿是威脅之意的話,隆正帝大怒,喝道:“你眼中可還有王法?”
賈環并不退讓,直言道:“這會兒想起來王法了?當初和黑遼軍民約定的話,就不算王法?
索性朝廷先不要臉,自個兒不認自個兒的話,誰還管他?”
眼見隆正帝眼睛都氣的變紅了,贏祥忙喝道:“賈環,有話好好說。”
賈環還是絲毫不讓,側目道:“忠怡親王,臣一直覺得你是輔弼賢王,可現在看到,大錯特錯。
你若真是輔弼賢王,就該當諫則諫!
一味的順從算什么事?
難道你就不知道,那些地不值當什么,可那些軍心無價,民心亦無價!
朝廷若為了那區區百萬畝的地,亦或是為了對軍方的戒心,就自出蠢招,傷了黑遼的軍心民心。
那才真真的昏招!!”
隆正帝細眸微瞇,目光凜冽的看著賈環。
贏祥則嘆息道:“賈環啊,你能這般赤誠的暢所欲言,皇上與我都極高興。
既然話說開了,我也不瞞你。
皇上雖然猶豫了很久,可最終還是否定了內閣的這個提議。
但緣由卻不是你說的那些大道理,只是因為你。
是你當初提議黑遼屯墾開發,立下了五年之約。
皇上要給你體面,才頂著內閣的壓力,否了這個議案。
只是…
你也要一起想個法子。
軍方,尤其是九邊邊軍,如果能夠靠屯田就能維持,甚至壯大。
那朝廷該怎么辦?該如何羈縻?
你平日里雖然喜愛玩鬧,但皇上和我都知道,你心里是個極明白的人。
你一定能體諒到朝廷的這種顧忌。
朝廷,該怎么辦?”
贏祥一番話說罷,隆正帝與董皇后和贏晝,都靜靜的看著賈環。
賈環深吸了口氣,忽然一笑后,道:“臣很感激陛下存留的顏面,但是,我又有何德何能,與江山社稷的安穩相比?”
眾人聞言一怔,不解其前后矛盾之意,還是…
連賈環都以為,屯田會有難解的風險。
然后就聽賈環話音一轉,聲量提高:
“陛下,王爺,大道理,之所以能成大道理,不是因為它們好聽,而是因為它們有道理。
好,我們且先不說這個。
只說對軍方的防范,應不應該?
應該!
因為軍隊本身就是暴力機構,若不防范,極有可能太阿倒持。
臣亦贊成對軍隊的約束。
只是這種約束,不是內閣提出那般愚蠢的約束。
朝廷可以制定政策,比如軍方不得干政的鐵律。
只這一條,就最大限度的約束了軍方力量的擴散。
還有之前軍機閣提出的,八大軍團輪調制度。
因為才剛出臺沒幾年,所以目前的輪調還只限于中低級軍官。
若朝廷實在不放心,也可以加大力度,可以從最高層軍團長的位置起,全部輪調。
以五年為例,各大軍團輪流調換軍團長。
如此規制,既可防備大將坐大,又可保證不會造成將不知兵,兵不識將的局面。
難道,有哪個將軍能夠在五年內,就收買所有人的人心,讓他們甘心冒著滿門抄斬的大罪一起造反?
荒謬!
陛下,王爺,連臣這等粗坯都能想到的法子,臣就不信內閣想不出來。
偏生他們頂著大義,扣著大帽子,提出那種粗暴無禮,折辱軍方的法子。
其心可誅,何爾泰之流,當斬!!”
賈環的聲音是越來越大,最后兩個字,含怒而發,真如驚雷一般炸響。
隆正帝和贏祥倒也罷了,董皇后和贏晝的面色也有些發白。
尤其是贏晝,忍不住往后縮了縮。
眼神怕怕,好似他往前靠前,賈環就會發瘋打人般…
皺眉瞪了眼慫兒子后,隆正帝面色古怪的哼了聲,看著賈環譏諷道:“幼稚!”
不過,眼神卻亮的嚇人。
贏祥也哭笑不得,無語道:“賈環,我都不知該怎么說你…
你卻比那些閣臣們更狠。
他們若是知道你有這些心思,一準得把你供起來。”
賈環莫名道:“什么意思?”
隆正帝見賈環模樣不似作偽,好笑道:“你真當你們武勛們是善茬?
要他們幾畝地,就已經暗涌流動。
若是有哪個敢提你方才那番話,何爾泰家的大門,都要被砸爛,祖墳都要被掘了!
糊涂東西,還有臉子對朕冷嘲熱諷。”
又見賈環眼神當真有些茫然,便耐下心解釋了兩句:“牛繼宗、秦梁他們之所以沒出聲,是因為不過是一些荒地,值當不了什么。
左右不過早兩年晚兩年的事。
也只有你個沒出息的混帳上躥下跳,和朕頂著干。
可你要讓八大軍團長都輪調,那便是在掘武勛將門的根基!
別看那幾個這樣護著你,你敢同他們說這個,他們非敲你腦袋不可!
誰敢提出這個,誰就要承受八大軍團所有大將的怒火。
賈環,你敢嗎?
你若敢提,朕讓你當太尉。”
贏祥“噗嗤”一聲樂出聲來,看著傻了眼兒的賈環,笑的前仰后合!
一旁董皇后也用繡帕掩口笑了出來,贏晝更是幸災樂禍的嘎嘎直笑。
賈環仔細想了想后,才發現現在這樣想,的確有些想當然。
當初他同牛繼宗、秦梁等人商定輪調制度時,針對的全部是別人,是長城軍團,是天府軍團,是藍田大營。
卻從沒考慮過灞上大營,黑遼大營,和武威大營,以及幾乎成了賈家囊中之物的西域大營。
若是將矛頭指向自己…
賈環緩緩搖搖頭,反彈力量太大。
縱然是他,怕也難說服秦梁、牛繼宗、溫嚴正等人,放棄偌大一個軍團。
利益牽扯,實在太多。
見賈環面色凝重,隆正帝與贏祥對視眼后,冷笑一聲,道:“知道輕重了?
國之大事,何其艱難,縱然是朕,也步履維艱,戰戰兢兢。
你就敢上來罵完皇帝罵親王,好大的膽子!”
賈環搖頭道:“陛下,一碼是一碼。
軍中大將輪調制度,是一定要鋪設下去的。
這是軍中良好穩定發展的保證。
臣…臣愿意盡力去說服武威公他們…”
隆正帝聞言,大為意動,可想了想,還是搖頭道:“行了,你也別逞能了。
朕雖然極希望看到這一天,可短時期內,卻是絕無可能的。
你再去和他們鬧出毛病來,他們卻道是朕逼你這般做的。
賈環,朕這一代,只能如此平穩過度了。
但朕極欣慰,你能想到這一點。
日后,這個輪調制度能否坐實,做好,還是要看你們這一代人了。
朕希望,你能記住今天的話。
等到時機成熟后,推行此法行于軍中。
到時,你便是這大秦江山,最大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