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得意洋洋撇著嘴,一對毛毛蟲眉還眉飛鳳舞的小吉祥,林黛玉噗嗤一笑,伸出雙手揪住她的嬰兒肥臉蛋往兩邊扯,笑罵道:“我看看這面皮,究竟有多厚!!”
史湘云和薛寶琴兩人也哭笑不得,一起伸手揉向小吉祥的腦袋。±雜∨志∨蟲±
薛寶釵則忽然有些明悟…
小吉祥三番五次捉弄她,想挑釁于她,若非顧忌賈環著實心疼這個丫頭,她早給她些厲害看看了。
可說到底,她能給小吉祥的顏色,了不起也就是讓她跪一跪,再說些難聽的話。
對旁人而言,這就是極重的懲戒了,顏面掃地。
當日王夫人對趙姨娘,都少有如此。
可這些對小吉祥…
薛寶釵心里實在沒底…
她竭盡全力所能說出的難聽的話,和趙姨娘方才的“大道之音”相比,連毛毛雨都算不上。
簡直能稱之為仙樂!
連趙姨娘的話,小吉祥尚且如過耳云煙,毫不在乎。
那她曾經盤算過的那些義正言辭的教訓之言,怕是能被小吉祥當表揚的話來聽…
這還不生生把她自己氣死…
念及此,薛寶釵心里一陣無力。
第一次,她明白了滾刀肉是何物…
看著臉蛋兒被林黛玉揉來捏去,腦袋被史湘云摸成了雀巢,依舊毫不在意,得意自喜的小吉祥,薛寶釵抽了抽嘴角,心中反問自己,何苦和這樣一個頑童計較,豈不…豈不也成了孩子氣?
還惹得這位不喜,太不值當。
再看看一旁處,因見林黛玉、史湘云和小吉祥頑成一團而滿臉笑意的賈環,薛寶釵心里再次一嘆:我真傻,真的…
賈環見小吉祥被蹂躪的不成樣了,忙拍手笑道:“好了好了,你們都是當姐姐的,怎好欺負小吉祥?有什么,只管沖我來…”
說著,將一張臉往林黛玉面上蹭去。
林黛玉大驚,若在眾人前被賈環輕.薄了去,那以后還怎么做人?
忙放開小吉祥往一旁閃避,嗔道:“環兒你敢!
“嗯?”
剛說完,就驚奇一聲,林黛玉只見頂著一頭亂發,擋在她身前的小吉祥張開手,對賈環大義凜然道:“三爺,有什么只管沖我來,放過林姐姐吧!”
“噗!”
別說林黛玉、薛寶釵幾人,連她們后面的丫鬟,一個個都差點沒笑趴下。
史湘云好笑道:“喂,小吉祥,你干嗎這樣溜須拍馬?”
林黛玉繞到一側,似笑非笑的看著小吉祥。
小吉祥咂摸了下小嘴,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她干笑了下,看向林黛玉,討好道:“林姐姐,咱們后天走的時候,能不能把大寶兒和二寶兒也帶上?
就留下它們倆在家,多可憐哪!”
林黛玉恍然大悟,失笑道:“你是怕沒人和你喝兩盅吧?好你個小吉祥,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我那兩只貓熊,都快被你喂成酒鬼了!
這次正好不帶它們,讓它們在家里戒酒!”
小吉祥聞言,一張臉登時跨了下來,可憐兮兮的看向賈環。
賈環哈哈笑道:“林姐姐快別逗她了,我今兒帶她來頂雷,就是許她帶上兩只貓熊。
剛才挨罵的時候,娘罵的那么狠,我看她低著頭,嘴角卻在偷笑,一準兒在想著怎么和貓熊耍子呢!”
林黛玉咯咯笑著拉過小吉祥,替她理了理亂糟糟的發髻,道:“這么沒心沒肺,讓姨娘知道,非得慪出好歹來!
帶上大寶二寶也可以,不過你再不能和它們吃酒了,吃醉了掉下船可不是頑笑的。”
小吉祥聞言,連連點頭應下,保證道:“林姐姐盡放心,我在船上保證不請它們吃酒!”
一旁史湘云差點沒笑出個好歹來,這會兒平息了些,笑罵道:“也不知你三爺怎么教的,好端端的丫頭,給教成了醉漢!”
小吉祥微微正色的解釋道:“云兒姐姐,可不是我貪杯,我是在習武哩!
閑云師父說,習武要消耗大量精氣!偏道家一脈的功夫,不能用血肉之食中的精氣,只能食五谷之精。
米糧谷子太不好吃,釀成酒就好些。”
“哦,是這樣啊…”
史湘云有些不好意思道,看著小吉祥一閃一閃的眼睛里,稚氣未盡,又頑笑道:“你還想練成絕世武功,和你三爺一起闖蕩江湖,做雌雄雙煞嗎?”
眾人又一陣大笑。
小吉祥抓了抓腦袋,把林黛玉剛與她扎好的發髻又抓歪了,道:“三爺那么忙,怕沒多大功夫和我去闖蕩江湖揚名立萬了。
不過沒關系,我練好功夫后,可以替三爺保護你們!
再有上回那個壞人來,看我不把他捶個稀巴爛!”
夜色漸臨,萬家燈火。
經賈探春一番勸說后,趙姨娘的火氣也終于消散了。
最重要的是,賈政回來了…
暴怒發飆的趙水蓮,便轉化成了溫柔知意的趙雨荷。
林黛玉等人入內,與她好生說了會兒話。
起初還心驚膽戰,可后面見趙姨娘親切溫和的待她們,也就放松了下來。
各種囑托,又每人送了好些禮后,方有些不舍悲傷的分別。
因為還在月子里,所以趙姨娘今夜就不好參與家宴了。
出了東路院后,賈環對林黛玉等人道:“你們先去老祖宗那里,看看二嫂今日準備將宴設在何處,你們陪老太太先過去。
我去一趟大觀樓,和大姐說些事。”
林黛玉等人聞言,便知道賈環有正事,并沒有多問,紛紛含笑離去。
賈環則從另一條道,入了園子正門…
“是三弟來了,快進來…”
金碧輝煌的大觀樓里,賈元春一身金黃繡鳳錦衣。
雖是常服,也透著尊貴之氣,看見抱琴引著賈環入內后,忙起身迎道。
氣度雍容華貴。
賈環呵呵笑道:“來看看大姐,也來看看六殿下。大姐氣色不錯…”
賈元春笑道:“在家里總是順心些。你是他親舅舅,何須喚一聲殿下?
叫他小六兒就好,前兒晌午贏晝來看他,叫的倒是極親切。”
賈環哈哈笑道:“天家里也就這么個沒心沒肺的,他是盼著小六兒早些長大,好陪他在皇子所頑耍。
之前還要拉我去做他的伴讀,一起去景陽宮讀書呢。”
賈元春噗嗤一聲笑出口,道:“這算什么?哪有讓堂堂侯爺當伴讀的道理,贏晝只愛胡鬧,三弟不必理會他。”
賈環點點頭,道:“這我知道…”
說著,他走到嬰孩床前,看著里面睜著一雙黑白分明大眼睛的嬰孩,伸手搔了搔嬰孩的下巴,孩童登時咧開了嘴。
賈環也笑了笑,轉頭對一旁笑的慈愛的賈元春道:“大姐,事情出了些變化。
原本是想等翻了年后再出京,也準備留大姐在家里過個年…
不過今天發生了些事,所以我不得不早些動身出京,后日一早就走。”
賈元春聞言面色一變,她雖也算是內宅中人,卻遠比賈家內宅更知道賈環能量到底有多大。
能讓他改變計劃,倉促出京之人,除了宮里那位,還有誰?
可是到底發生了什么,竟讓那位龍顏大怒,這個時候就逐賈環出京。
這豈不是發配?
賈元春有些驚慌的看著賈環,道:“三弟,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賈環笑著擺擺手,道:“大姐不需多慮,不妨事的。
只是今兒喝多了,將義武侯世子方沖還有宮里吳貴妃的兄弟吳峰給打了個半死。
義武侯府和吳家的舊部鬧到宮里,將事情鬧大了。
陛下也氣壞了,這才趕我早點出京,他也好過幾天安靜點的日子。”
賈元春聞言一怔,她從沒想過,酒后斗毆這種紈绔之事,會發生在賈環身上。
只是,怎么覺得有些不對,當初賈環打了忠順王世子,打了李光地親子,動靜更大,也沒怎么著他。
如今怎會…
賈環卻并未給賈元春多問的機會,又道:“這次出京,我會帶上家里的姊妹,除了三姐姐因為荊王府那邊的干系留下外,其她姊妹都帶去南邊。
不過戲班子會留下來,大姐若是無人說話,覺得無趣,只管讓抱琴喊了戲班子來聽戲。
等住滿了月子,宮里怕就要來人接了。”
賈元春聞言,面色再變。
在她聽來,賈環這是準備趕人…
她面色隱隱發白,道:“三弟,你這是…”
賈環笑道:“大姐不需多想,我不是趕你,這里就是你的家。
只是…有些事厚顏托大姐幫個忙。”
說著,走到桌幾旁,自己斟了杯茶水,喝了口后,直言道:“今兒把吳貴妃的弟弟打的就剩一口氣,吳家的顏面也全都掃落。
甚至,還把吳貴妃她爹的征北大將軍位給拿下了。
聽說她在宮里鬧的很。
一時半會兒雖沒事,可枕頭風吹多了,圣人也得暈乎。
傳聞吳貴妃在陛下跟前還是有幾分圣眷的,我怕陛下耳根子一軟,枕頭風聽多了就信了讒言,想起對付我來了就不好。
所以我準備給她來個以毒攻毒…”
“呸!”
賈元春俏臉大紅,羞惱的嗔怒道:“什么以毒攻毒?這也是做弟弟的該說的話?”
賈環哈哈一笑,唱了個肥喏,作揖賠情道:“是是是,大姐是我錯了,不該說出心里話…”
“噗嗤!”
賈元春又好氣又好笑道:“怪道老太太說你頑劣淘氣,不要跟你一般見識,真真沒錯!
不過…吳家那個,性子是不大安靜。
在宮里都…
也罷,等過兩日,我就回宮吧。
多往坤寧宮處走走,我的話不大管用,皇后娘娘的話陛下卻都給臉面。
我聽贏晝說,皇后極喜歡你…”
賈環笑了笑,看著賈元春道:“大姐在宮里,除了帝后外,其她人都不需忍讓。
那些人,慣會捧高踩低。
如今怕到處都在說我失勢了,宮里也難免不受波及。
遇到事,大姐千萬別忍。
那些狗奴才都是給鼻子上臉的東西,你軟一點,他們就敢翻天。
大姐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小六兒想。
誰敢炸刺兒不服,你只管發作。
有人敢搗鬼,大姐就直說,要給娘家寫信,請娘家三弟回來做主。
到那時,不想讓我回來的人,必會替你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