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上書房里間,蘇培盛就候在了外間。(有)(意)(思)(書)(院)
又送贏祥和趙師道出去,臨別時,目光深意的看了趙師道一眼…
等出了紫宸上書房后,贏祥就站住了腳。
極具贏秦天家特征的細眸微微瞇起,目光冷淡的看著趙師道。
趙師道雖為天子心腹,可這一刻,依舊覺得恍若一座高山從天壓下。
這不是他多心幻覺,而是,真實的壓迫感。
贏祥身為半步天象的絕世高手,氣勢何等之威重?
趙師道縱然亦為少有的武道高手,可在贏祥面前,卻如同稚童一般,沒有絲毫反抗的之力。
雖死死咬牙撐著,可顫抖的雙腿和蒼白臉上的滿頭大汗,還是彰顯出他此刻承受著何等壓力…
“哼!”
見趙師道眼中浮現哀求,贏祥冷哼一聲后,緩緩恢復了平靜。
如蒼天高山般的身軀,緩緩收斂成尋常。
趙師道大口喘息了幾下,稍微平息后,忙解釋道:“十三爺,卑下之前所言,句句屬實!
絕無一言敢欺君啊!”
贏祥眼中閃過一抹不屑,道:“趙師道,你是個精明人,孤王不想與你多費口舌,更不想聽你狡辯。
孤王知道,你和賈環不睦。
汝為天子耳目,位卑而權重。
這卻不是你趁機報復的理由。
此事到底為止,也算是賈環為他上次莽撞之行付出點代價。
但你若再敢在圣上面前故弄玄虛,孤王必斬你,以免前朝紀綱之禍!”
趙師道聞言,面色煞白。
卻真不敢再狡辯一句,苦笑著點點頭,道:“十三爺放心,卑下豈敢再不識時務的作死。
而且,卑下明白,在陛下面前,論情義和圣眷,卑下都比不得寧侯。
最重要的是,雖然卑下不被寧侯所喜,但卑下依舊佩服寧侯之所為。
他是勛貴中,少有的心懷家國天下,真正忠于陛下之人。
就憑這點,卑下也絕不敢再妄為多言。”
這也算是承認,之前他在給賈環上眼藥了。
身為黑冰臺主人,卻在人前被賈環一拳打倒,若說沒一點脾氣,誰也不信…
贏祥緩緩點頭,看著趙師道道:“你能明白這點就好,你也不要以為孤王是在護著賈環。
你既然知道賈環的忠心和所為,也知道他在勛貴將門中的地位,就更應該明白,一旦他和天家交惡,所產生的后果。
無論是社稷還是皇上,都經不起這般大的動蕩了…
他若真有行為不端,不需你進言,孤王都會拿下他。
可他既然能說出相忍為國四個字,連你都不得不贊他一句忠心,我們就不要再逼他了。
記住了嗎?”
“喏!”
趙師道輕輕吸了口氣后,躬身一應,不過猶豫了下,又鼓氣勇氣道:“十三爺,卑下…卑下不是對寧侯有誤會。
可是一個臣子,勢大到連十三爺您這樣的總理王大臣,都為之顧忌的地步,哪怕他再忠心耿耿,也不能放任吧…”
贏祥眉尖一挑,看著趙師道,打量了兩眼后,笑了笑,道:“皇上信重你是有原因的,你敢這般說,很不錯,也有道理。
不過,孤王奇怪的是,你難道不知道,皇上今日在做什么嗎?”
趙師道聞言,面色一滯,隨即在贏祥的注目下,尷尬的笑了起來…
贏祥呵呵道:“想明白了?”
趙師道忙點頭,道:“十三爺,卑下明白了。陛下忍痛命寧侯自請出京,就是為了防…
寧侯在外,遠離神京,一不能接觸九邊軍權,二不能干預朝堂政事。
三五年后,這種勢態就將不復存在。”
贏祥點點頭,負手而立,看向皇庭,淡淡道:“最重要的是,三五年后,大秦的天下,也不會再像如今這般孱弱,千瘡百孔。
到那時,定是盛世之景,天家威望隆重。
自身強大了,還需要擔心忠心的臣子太強嗎?”
趙師道聞言連連點頭,道:“經十三爺提點,卑下原本苦思難解的困局,一下就開解了!
多謝十三爺!國朝能有十三爺這等賢王,真是我大秦江山社稷之福!”
贏祥擺了擺手,道:“孤王與你說這些,不單是為了給你解惑,主要是想提醒你,賈環下江南后,或有二三不規矩處,他本就不是規矩人,你黑冰臺也別太大驚小怪,每每驚擾皇上。
只要他不秘密聯系京中將門,不秘密聯系九邊重將,不干預朝中政事,其他無關大局的事,盡都隨他去折騰!
卑賤商賈之事,他能折騰出什么?
因臣子功勞太重而打壓,是我們欠他的…
明白嗎?”
神京西城,榮國府,榮慶堂。
賈環和王熙鳳一起,好哄歹哄才將賈母勸住了。
鴛鴦收拾了銅盆和帕子給賈母凈了臉后,賈環“抱怨”道:“老祖宗真是,好生生的就哭起來,聽的孫兒都不落忍紅了眼。
轉頭非讓賈蘭這毛頭小子笑了去不可!”
賈母這般貴門出身的婦人,最重體面,雖一時控制不住情緒,但宣泄了些心中的悲情后,到底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聽賈環抱怨,有些紅腫的眼睛看向下方,站在賈璉身后的小小子賈蘭,笑道:“聽說,今兒你還幫你三叔做了大事?”
賈蘭一本正經躬身道:“回太祖母的話,孫兒只是按照三叔的吩咐,上臺說了些話,值不當什么。”
賈母見他規矩守禮,心里喜歡,笑著贊道:“那也極不錯了!這么點大,就能出面做大事,日后定是出息的。”
說罷,又回過頭看向賈環,道:“打算幾時出京?”
堂內眾人也都齊齊看向賈環,林黛玉等人依舊紅著眼圈,心里忐忑不安。
賈環這般急的要出京,也不知道能不能帶上她們。
聽說要出京幾年才能回來,若不能帶上她們,可怎么活…
賈環笑道:“后日一早就走吧,好在靖海侯府送給孫兒的那艘大福船剛好被拾掇利索,修整完。
如此,林姐姐她們在船上也不會吃不消…”
賈母聞言一怔,道:“這般急,還能帶家眷?”
賈環笑道:“當然!要是不讓帶家眷,打死孫兒都不能走,全帶走…”
說著,還抽空對下方又驚又喜的林黛玉擠了擠眼。
林黛玉一時間也不知該做離別時的悲色,還是做笑意,羞惱的嗔了賈環一眼…
“老祖宗盡放心,少則兩年,最多三年,孫兒一定派大船接您回金陵享福。京里這個破地兒,誰愛待誰待,咱家不在這伺候了!”
賈環使氣道。
賈母聞言又歡喜又向往,只是再次擔憂道:“也不知,我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賈環“嘖”了聲,不滿道:“這叫什么話?老祖宗今年看起來,和四五十差不離兒,至少還能再活一百來年…”
“呸!”
饒是心中忍不住酸苦,賈母還是忍不住噴笑啐道:“這壞猴兒,又拿我這老太婆頑笑!這么些年,到底沒長進!”
一旁王熙鳳心里雖也七上八下的,心里也極想一起去金陵耍一耍,再見見江南的富庶,可還是不忘幫賈環助攻一記,高聲笑道:“老祖宗,瞧瞧,我平日里說的怎么樣?
前兒我在溫室里掐了奪大紅牡丹來給您老戴,就說您今年最多四五十,您還罵我不莊重…
如今總算有青天老爺給我伸冤了!”
賈母被這兩人哄的合不攏嘴,眼神愈向往,想回江南老家,可她還是知道她自己的身體情況…
下方公孫羽忽然道:“爺,我留下吧,替您服侍老太太和老爺、姨娘…”
賈環聞言一怔,有些猶豫,沒等他開口答應,賈母就連連擺手道:“不留不留,一個不留,都走!我還要抱重孫兒呢!”
此言一出,公孫羽并不出眾的俏臉上,登時布滿紅暈,替賈環盡孝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林黛玉等人也都羞紅了臉…
賈環想了想,道:“那這樣吧,幼娘祖父也是杏壇圣手,晚上我和幼娘去拜訪一下,就請他住家里。隔三差五的來給老祖宗瞧瞧,閑暇時也可一起講講古。”
賈母聞言,道:“這不方便吧,也不地道,哪有讓親家太公伺候的道理?”
賈環理直氣壯道:“咱不白占便宜,改明孫兒還他一姓公孫的重外孫,老頭兒保管能樂瘋…”
賈母聞言一怔,看了眼嬉皮笑臉的賈環,又轉頭看向下方垂頭不語的公孫羽,眉頭皺了起來。
這個時代可不是后世,孩子跟爹姓跟娘姓沒甚區別。
這個時代,孩子姓什么可以說是宗族中第一等大事。
自己的孩子跟母姓,只有贅婿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普通百姓家輕易都不可能出現,更何況賈家這等高門貴族?
祖宗都不原諒!
不過…
看了看賈環的笑臉,又想起尋日里公孫羽的孝敬和恭順,賈母嘆息了聲,道:“左右你是族長,能不能行,你自己瞧著辦就是。來日里去見了國公爺,總不能埋怨到我頭上…”
賈環聞言,訕訕一笑,道:“老祖宗放心,再不能埋怨!
當年榮寧二公倆太祖,一共才留下了二十房。
孫兒盤算了下,孫兒一人怕是就要過他們,功業必然遠邁先祖…”
“噗!”
下方,賈政正默默的喝茶,聽此豪言,一口茶沒咽下,全噴了出來,死命咳嗽起來。
王熙鳳李紈等人在一旁偷笑,林黛玉、史湘云、薛寶釵等人則無不俏臉紅暈的垂下頭,一邊將賈環恨的咬牙,一邊悄悄盤算,若是按二十個孩子算,一人該生幾個…
賈母則哭笑不得的對一旁笑的瞇起眼的薛姨媽道:“姨太太聽聽,這孩子是一點面皮都不要了!我真真是沒法子了…”
薛姨媽笑道:“家大業大,也是好事呢!到時候,一屋子的孩子,想想都怪有趣!”
賈母聞言,嘴巴笑的徹底合不上了…
賈環則趁機對薛姨媽道:“姨媽,我還有事求你。”
薛姨媽一臉慈愛道:“這叫什么話,有事盡管說就是,但凡我有的,就不會不許。”
賈環正色道:“如今突然出京,家里人走了一大塊,老祖宗難免不自在。
所以我想請姨媽再住進來,還住以前的梨香院,也好早晚和老祖宗說說話,解解悶兒。
我將戲班子留下,再從南邊尋些女說書先生,但凡有甚新鮮的好玩意兒,一定盡快送京來。
孝敬老太太和姨媽…”
薛姨媽聞言,面色微微一滯,笑的稍微有些勉強,不過還是應下來,道:“你有這份孝心,就是極好的,你放心吧,定然…定然會如此。”
她之前已經想好了,隨賈環一道回南邊去。
薛家的家業,絕大半都在南邊。
數年前來京,是背井離鄉。
如今返回,卻是衣錦還鄉。
再有賈環這等奢遮的女婿護著,薛家聲勢,縱然比不得當初的甄家,怕也未必遜色多少。
而她在江南,過的可能比奉圣夫人更自在。
卻不想…
賈環竟不打算讓薛家同行,這可怎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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