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是假,不好說。”
秦風摸了摸鼻梁,搖頭道。
眉頭依舊沒展開,顯然,這件事非同小可。
賈環奇道:“你們在說什么?”
牛奔更奇:“你不知道?”
賈環聳聳肩,道:“我知道什么?”
溫博好笑道:“環哥兒,你家青隼不賴啊,怎么消息這般不靈通?我就說,女人靠不住!”
“哈哈哈!”
一群紈绔,紛紛不厚道的嘲笑起來。
賈環寵溺小妾,找了群女人當耳目力量的消息,已經被他們笑過很多次了,甚至,還暗自用各家的暗衛刁難過幾回。
只是,都沒落下好結果…
如今終于“揚眉吐氣”一番,怎能不好生嘲笑…
賈環無語道:“青隼最近都在和黑冰臺和中車府的番子較勁,哪有時間打聽其他?”
聽賈環這般說,牛奔也悻悻道:“自從出了個趙師道,家里人手都說越發不好做事了。此人心性比柴玉關嚴厲狠辣的多…”
諸葛道搖頭道:“不是趙師道手段狠辣,而是宮里那位,比太上皇嚴厲的多。
許是他心里沒有底,所以將都中四處都掃蕩了幾遍,害得手下人不好做事,還損失了不少力量…
不過,也許正因為他們全力在追查幕后黑手,所以才忽略了別的方向。”
賈環道:“諸葛,你們到底在打什么啞謎?”
諸葛道道:“環哥兒,這個消息不知道準確不準確。下面人聽到點風聲,說有人想在郊迎祭天大典上,鬧出大動靜,壞那位的根基!”
語氣,有些激蕩。
賈環聞言,眨了眨眼,道:“不可能吧?”
諸葛道還沒說話,秦風就道:“我手下也隱約聽到些風聲,確實有此傳言。環哥兒,你怎么看?”
賈環想了想,還是搖頭道:“軍方肯定沒有動作。”
牛繼宗等人若有動靜,他絕不會不知道,因為想把軍方力量整合在一起,缺不得他這個媒介。
“文官,也不可能…”
賈環又道:“如今內閣以張廷玉為尊,他對那位忠心耿耿,絕不會出亂子。
宗室就更不可能了,一窩子廢物點心,能成什么事?”
眾人聞言,都有些惋惜的點點頭,道:“也確實如此。”
武將不動,文臣有張廷玉在,宗室又不成器,這世間還有什么力量能動搖那位的根基?
扯淡!
念及此,眾人都有些興致缺缺。
如今隆正帝愈發強勢,收拾完這個收拾那個,已經著實惹人厭惡了…
盼著他倒霉的,不是一兩個。
牛奔忽然道:“我看也不用失望,俗話說的好,空穴不來風!只有一點,環哥兒你得記好了!”
賈環笑道:“什么事?”
牛奔咬牙道:“若這事真的是謠傳也就罷了,可若真有其事,待到那日,你可不許再心軟相襯。
那位過河拆橋的事,做的還少了?
你若再幫他,就成缺心眼兒了!”
溫博忙道:“環哥兒,奔哥兒雖然長的丑,可這話還是有點道理的。
別說咱們幾家的先祖父輩,就連我們兄弟數人,為了他贏秦天下,都幾度征戰沙場,何曾將生死放在心上?
可是到頭來,又得到了什么?
若國有難,我等自然沒什么好說的,無非是沙場馬革裹尸。
可若只是他有難,那你可不許再婦人之仁了!”
這幾人中,牛奔、秦風等人不過是為了賈環打抱不平。
唯有溫博,心中對宮里那位的恨意,更勝旁人。
蓋因那位對奮武侯府的算計,讓溫博怒氣難平。
逼的其父親手弒子,更讓他恨之入骨。
賈環長嘆息一聲,拍了拍溫博的肩頭,道:“博哥,不要在外面露相,說到底,那位都是君。
你們放心吧,我有自知之明,不會再強出頭。
況且,那位如今也不需要我再多此一舉。”
一場震動神京的風波,驟然起,又悄然落下。
不知多少人暗自擔憂,又有多少有心人遺憾,卻不失望。
因為任誰都知,經此事,君臣嫌隙已生。
只要再有人推波助瀾一番,引幾事挑撥,不愁不徹底撕破臉皮,反目為仇。
更有隱秘消息傳出,大明宮的那位,在得到黑冰臺消息后,震怒之下,將心愛的一璽玉鎮紙摔成了粉碎…
不過,經忠怡親王苦勸,到底沒有發作出來。
然而,誰都知道,此事不會這樣作罷!
三日后。
賦閑在家的賈環,整日里百無聊賴的在園子中,看著祖母姊妹們玩笑嬉戲。
烏仁哈沁走了,彩霞走了,方靜也一并離去了。
當然,方靜走了賈環只有輕松,沒有難過,倒是公孫羽為了她難過了好些時候。
另外,牧場上的牧戶們西遷而去,新任命的賈家西域商道總管王世清,在與邢蚰煙成親之后,也匆匆離去。
他的任務極重,他需要為賈家,再次打通古絲綢之路。
將賈家在都中和江南收斂的生意,綻放在西疆國外。
兌換出的銀財,用來建設西域。
甚至,還要從域外諸國購買兵器馬匹,支援寧澤辰。
城南莊子內的許多作坊,都已經開始有計劃的往西北遷移。
或許不會一下子遷移到西域,但至少會離開神京范圍,進入黃沙軍團屬地。
賈家在都中和江南的大部分生意,都停了下來。
卻也沒有便宜給外人,而是“送”給了牛溫秦等家族…
如今,整個賈家,都處于蟄伏狀態中,閉門謝客。
曾經炙手可熱,在兩代帝王前圣眷極隆的當朝權貴,軍中第一名門,一時間,竟再次有了日薄西山之勢。
這讓整個神京城在期待郊迎西域凱旋大軍,觀皇帝立壇祭天的激動心情之余,也都有些唏噓不已。
世事無常。
還有些文人騷客,冷眼旁觀此情景,留下筆墨譏諷世事:“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雖也有人反駁,賈家至少還有一個一等榮國夫人、一個一等寧國侯和一個三等將軍。
就憑這三個位置,賈家依舊是國朝頂尖勛貴。
但無論如何,賈家的蕭條蕭瑟,還是無法讓人視而不見。
因為莫說寧國府,就連往日里素來車馬騾轎,川流不息的榮國府前,如今都已經門可羅雀。
在外人看來,賈家如今,頗有些秋風秋雨愁煞人之氣氛。
不過,這些似乎都只是外人的看法。
賈家內部,卻并未有此悲涼之態,縱然沒有外客,都未能影響到賈家人的心情。
該讀書的依舊讀書,該玩樂的依舊玩樂。
盡管秋氣已深,可賈母似乎興致不減。
每日里由一群孫子孫女陪著,在園子里逛不休。
今日賞殘荷,明日宴桂花。
連霜降之日,都當正經的節日來過…
秋爽齋。
庭院內一棵高大的桂樹下,賈環懶洋洋的躺在一張搖椅上,輕輕的搖著。
他望著在大觀園上空翱翔的一群鴿子,聽著陣陣鴿哨聲,嗅著桂花香,有些愜意的瞇起了眼睛。
不遠處的一座亭軒內,賈母正帶著賈寶玉和一群孫女們作詩作對。
不過因為距離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林黛玉和史湘云都未能出門。
有年老的嬤嬤,在教她們一些閨中新婦該知道的規矩。
也不知道她們都教了什么,總之,從昨日起,就連林黛玉都不和賈環見面了。
隔著門說兩句話,都能感覺到她的羞澀…
賈環以為,像他這樣思想純潔的人,無論如何都想不出那幾個老嬤嬤會給林史二妞教什么姿勢…
等下月初六,倒是可以讓她們兩人教教自己。
嘿嘿嘿…
“三爺,你在笑什么?”
一道聲音忽然響起在身后。
賈環懶得轉頭,便努力翻白眼兒,想看清來人到底是誰。
“咯咯咯!”
這番故意作怪的模樣,自然惹的來人歡笑不已。
“哦,是小吉祥啊!”
看清趴在自己臉上的人后,賈環“恍然大悟”道。
小吉祥皺了皺鼻子,哼了聲,又賊兮兮的道:“我知道三爺剛才在笑什么!”
賈環防備道:“你怎么會知道?”
小吉祥得意道:“我就是知道!”說著,還沖賈環挑了挑眉。
賈環“噗嗤”一聲笑出來,道:“你知道個屁!”
小吉祥臉皮隨賈環,被罵也不惱,哼哼道:“三爺忘了,昨晚,是誰幫你換了人?香菱才剛回來沒一會兒,那秦氏,哼哼!”
賈環正色道:“吉祥姐你多想了,我和秦氏之間,清清白白,就如同清風明月!
昨夜,我們只是聊了聊人生,談了談歲月罷了。”
小吉祥聽他鬼扯,咯咯笑著“呸”了聲,然后賊眉鼠眼的看了看左右,發現沒人后,忽然眼睛一媚,嘴里模仿起別人的聲音來:“嗯…叔叔啊…嗯…輕點…我不行了…”
“噗!”
賈環一口茶沒咽下,全噴了出來。
隨手將茶盅丟在一旁的小幾上,怒視小吉祥,道:“你敢聽墻角?”
小吉祥一張臉紅的跟蘋果一樣,見賈環怒目相視,并不怕,拉著他的手小聲道:“你們‘唱歌’聲音那么大,人家又不是故意要聽的。三爺啊…”
見她這般,賈環戒備道:“你又惹什么禍事了?”
小吉祥齜著虎牙,模樣可愛,道:“好端端的,我惹什么禍事!”
賈環奇道:“那你這般討好我作甚?”
小吉祥紅著臉,小聲道:“三爺,我都長大了嘛,你什么時候收我?”
賈環啞然失笑道:“你急什么?還能跑了?”
小吉祥一擰小鼻子,道:“哪里能不急哩?”
賈環笑道:“你不是說過,要做最小的小老婆,越小越受寵嘛!”
小吉祥嘿嘿傻樂了聲,又嘆息道:“我原是這樣想的,可是,那會兒沒香菱嘛。
現在她都快二十了,若再等下去,就要老了哩!
我是她姐姐,不能只顧著自己。”
賈環被她的語氣逗笑,道:“你比人家小好幾歲,還好意思當人姐姐?”
小吉祥不依,拉著賈環的手撒嬌道:“好不好嘛,三爺,求求你了!”
不僅撒嬌,還誘惑:“等咱們成了親,香菱可以和我一起伺候三爺哦!對了,還可以加上秦氏,她和香菱長的那樣像…”
“準了!”
只想想那畫面,賈環果斷答應。
“瞧瞧,真真成祖宗了!”
鳳梧閣上,賈母、薛姨媽還有王熙鳳看著小吉祥和賈環玩鬧一通后,竟倒翻了個跟頭撒歡跑走后,王熙鳳笑罵道。
賈母無所謂道:“不過是個丫頭,能讓環哥兒高興高興,就是她的價值。
放肆些就放肆些,又不礙著哪個。
她也是懂規矩的,從不往外頭走,丟不了臉。
你別和她鬧…”
王熙鳳忙道:“我就是那么一說,哪里會和她一個丫頭鬧。這丫頭精靈古怪,但沒甚壞心眼子,跟著環兄弟,享大福了。”
王熙鳳近來心情不錯,賈璉和尤二姐的親事雖說沒黃了,但尤二姐絕無可能進賈家門了。
對她來說,面子卻是保住了。
薛姨媽也附和著點點頭,笑道:“有這樣一個愛頑鬧的,家里不冷靜,挺好。”
不過,她雖笑著說,可臉上的笑容實在勉強,氣色也極差。
薛蟠被關在大牢里好幾天了,每一日對薛姨媽來說,都是度日如年。
只要一想到薛蟠在暗無天日的大牢里,薛姨媽都不敢合眼。
這還不是最讓她揪心的,最讓她揪心的是,如今外面盛傳,賈家已經失勢,賈環和宮里皇帝鬧翻,被打壓賦閑了。
說不得什么時候,就會被治罪發落。
薛姨媽一邊心憂賈環的前程,但更關心的是,賈環若真的失勢了,那薛蟠會怎樣?
還能救得出薛蟠嗎?
更進一層想,薛家,會不會受到賈家的連累…
雖然這樣想有些無情勢力,可薛姨媽也顧不得這些了。
若只是家族被連累,失了富貴,她還能承受。
可若因為賈家的連累,讓薛蟠落個沒下場,那她真真是死都難以瞑目。
只是,如今的薛家和賈家早就捆在了一起。
薛家兩個嫡出女兒都跟了賈環,她這個薛家主母,更是常年客居賈家。
想掰扯清楚都掰扯不清。
再者,也沒法掰扯。
她一個婦人家,又能做什么?
賈母和王熙鳳見薛姨媽好生生的又紅了眼圈,只當她又在想薛蟠。
一起勸了兩句。
薛寶釵發現動靜后,也過來相勸。
幾人正說著話,忽見賈政滿面喜色的從橋上而來,身邊還跟著一個小子,不是賈蘭又是哪個?
“給老太太請安!”
賈政上前后,給賈母見禮。
賈母笑道:“這會兒子怎么過來了?”
賈政笑道:“給老太太道喜,蘭哥兒過了院試,中了秀才,是您重孫輩的第一人啊!”
賈母驚喜道:“果真?”
賈政笑著看向身旁的賈蘭,賈蘭跪地道:“回太祖母的話,孩兒是過了院試,不過只位列榜上第九,并不出彩。”
賈母喜道:“你才多大點?能中秀才,就是極好的了。可曾告訴你娘?”
賈蘭搖頭道:“還未曾。”
賈母道:“那快去告訴你娘吧,她這幾日都想你想的不得了,告訴了她這個喜訊,再說,今兒老太太做東道,請闔府吃酒看戲!”
賈蘭笑著應下后,起身告退,不過,并未直接離去,而是先去了賈環那里。
眾人見之,笑著點頭。
賈政也并未就此離去,而是看著薛姨媽,道:“姨太太想必正心焦,昨兒我托了幾個同僚問了問,說是已經有了準信兒。
順天府對于潘兒的案子有了明確說法,判了誤殺,并且,其情可憫,只判三年。
待后日圣上祭天,大赦天下后,就可出來了。
不過,待潘兒再出來,姨太太當好生管教才是,不可再入歧途。”
薛姨媽聞言,真真是喜從天降,喜的無可無不可,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啊!”
賈母和王熙鳳在一旁說著好話,賈政見之,皺了皺眉,卻不去和一婦人計較。
悄然退出鳳梧閣,在廊下,看著庭院內的賈環和畢恭畢敬的賈蘭。
輕輕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