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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風中凌亂

  榮國府,東路院,上房。有)意)思)書)院)

  賈環看著低頭啜泣的王熙鳳,有些無奈道:“不愿意讓他納妾,就讓他養在外面就是。眼不見心不煩,你還幫他來說項什么?

  我就不信你這正房不點頭,他能帶進人來。”

  王熙鳳用帕子抹了下眼角,丹鳳眼有些紅腫,看著賈環道:“何苦來著?

  如今這樣,一月里倒有大半月在外頭。

  家門也不進,大姐兒也不親,如何能過日子?

  我倒沒什么,不過和平兒相依為命罷。

  可是…可是大姐兒不能沒有爹啊。

  我就想著,若是讓那個女人進了門兒,他就不會老在外面不回家。

  如此一來,至少,還能多陪陪大姐兒…”

  對于王熙鳳的話,賈環覺得只能相信十分之一…

  想想前世,尤二姐被她賺進賈府后,那凄慘的下場。

  賈環覺得今世未必就能落個好下場。

  論手段,十個尤二姐再繞一個賈璉加起來,都不如一個王熙鳳。

  而且,賈環基本能斷定,這件事是王熙鳳在運籌。

  否則,賈璉又沒失心瘋,怎會讓王熙鳳幫他傳話納妾…

  可是,王熙鳳說的那么慘,賈環又不好直接說破。

  這件事,只能防備著吧。

  其實倒也不難,對于賈璉來說,這件事防不勝防。

  可對賈環而言,不過是打發個青隼在尤二姐身邊的事,總能保她一命就是…

  念及此,賈環點點頭,道:“尤二姐是尤大嫂子的妹子,這件事你去和她商議就是,我沒什么意見,也沒我說話的道理。

  二哥想納妾,讓他納就是。”

  見平兒端了茶盤來斟茶,賈環笑道:“不過我得替平兒姐姐做個主,到現在平兒姐姐還沒名分呢,這算什么?

  要納也要先納了平兒姐姐才是。”

  此言一出,平兒自然羞紅了臉,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跟著賈璉這么些年了,至今還只是個通房丫頭的名分。

  說來,還怨不到賈璉頭上。

  若賈璉能做主,早就抬舉了她。

  可是,那位哪里肯…

  果不然,聽聞賈環之言,王熙鳳有些泛酸氣,陰陽怪氣道:“喲!三弟倒是怪憐香惜玉上了,要不你同你鏈二哥說了,要了平兒去。

  我擔保,他一準同意。

  到時候,你抬舉她個如夫人,有品有級的,不比跟你鏈二哥強一百倍?”

  “奶奶真是瘋了!再渾說,別怪我說出不好聽的!”

  說罷,平兒一臉羞憤的甩手離去。

  王熙鳳在身后哭笑不得道:“瞧瞧,三弟你瞧瞧,這一個二個的都說我厲害,我卻不知道我厲害在哪兒了?

  身邊就這么一個丫頭,倒是比我還像奶奶!”

  賈環抽了抽嘴角,瞥了眼王熙鳳高聳的胸口上的濕跡,道:“二嫂,漲奶了,就去喂奶吧,啊,別瞎折騰了。

  小弟先告辭了,得空再來坐…”

  王熙鳳聞言,臉上笑容登時凝住了,低頭一看,還真是,又濕了…

  從東路院出來,沒有回大觀園,賈環直接回了東府。

  算日子,明月也該回來了。

  果不其然,還沒在寧安堂坐下,就聽青隼之人跑來通報,西域歸來的車隊兵馬,已經過了灞橋,就快要進城了。

  賈環當即帶了人馬,在烏遠、韓讓并十數親兵的護衛下,朝神京西門打馬而去。

  西域國戰結束后,秦梁派遣了一萬人馬的大軍,護送厄羅斯公主并衙內團回京。

  如今大軍抵達神京,這一萬大軍自然沒法入城。

  他們的任務已經結束,自有軍機閣調令與他們,去別處扎營。

  宮中、內閣、禮部并理藩院的人手,齊聚金光門外,準備迎接厄羅斯公主進城。

  盡管,索菲亞公主實際上就是俘虜。

  可大秦并未打算真的與厄羅斯進行舉國鏖戰,所以,名義上,索菲亞公主是來大秦進行友好訪問。

  宮里甚至派了一位皇子前來迎接,正是五皇子,贏晝。

  到底是天家貴胄,上回他和后族家的董鋒,妄圖在賈家玻璃生意上割肉。

  結果事情鬧大后,搞的顏面盡失,被隆正帝好生教訓一頓。

  若是換做旁人,自此自然就要沉淪下去,一蹶不振。

  可如今,看贏晝一身光鮮的模樣,被一眾大臣圍著,分明是又被起復復寵了。

  想想也是,隆正帝子嗣單薄,贏時已死,贏歷和隆正帝的關系又那樣微妙。

  如今唯一一個兒子,便是贏晝了。

  虎毒不食子,更何況,隆正帝骨子里其實還是一個比較重情義之人。

  當然,是對自己人。

  顯然,無論怎么看,贏晝都是他的自己人。

  再有董皇后說說好話,贏晝起復,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如今這情形,贏晝的起復,引起的波瀾卻不是一般的大。

  看看圍在他周圍那些大臣們的表現,就可以知道。

  功莫大于從龍。

  賈環能看出隆正帝和東宮的微妙,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

  如此一來,贏晝就顯得極為炙手可熱了。

  天家又多是非。

  贏晝未來真能登大寶還好,若不能,后繼之君,少不得再來一次清洗…

  不過,這都是后話。

  一萬黃沙護衛大軍已經被調開,去別處駐扎。

  如今引領隊伍者,是一千御林衛軍。

  這一千御林衛軍的戰斗力怎樣不知,但儀態卻都極為威武。

  與御前的大漢將軍都沒什么區別。

  御林衛軍皆為將門子弟出身,不過有趣的是,多半不是武勛…

  為首之人,便是神武將軍之子,馮紫英。

  金光門外,擁擠著熙熙攘攘的人群。

  大秦立國以來,唯一不曾打殘打服的敵國,便是厄羅斯。

  如今西域一戰,不僅收復萬里河山,更是連厄羅斯公主都俘獲了。

  再加上最近戲里熱熱鬧鬧唱的厄羅斯公主與我大秦寧侯夜奔的故事,真真讓人心動。

  如今得到信兒,厄羅斯公主到京,都中百姓豈有不愛看熱鬧的?

  城門官道兩邊,人山人海,沒有一點空位。

  所有人都緊緊的看著官道路口,一千姿態威嚴的御林衛軍,護著一架馬車,緩緩馳來。

  馬車周遭,還紛列著數十衙內。

  以秦風、牛奔、溫博三人為首。

  不知是故意還是如何,這些衙內身上的盔甲,多是殘破不堪,血污遍布。

  觀之慘烈。

  更夸張的是,他們的臉上,也都不素凈。

  每人臉上都有幾道血痕…

  天可憐見,這離大戰,已經過去小兩個月了…

  但是,效果卻出奇的好。

  “萬勝!!”

  “萬勝!!”

  “萬勝!!”

  官道路邊的人群中,一殘著一條胳膊的老兵,看著這支凱旋之師,情難自已,揚起唯一的一條胳膊,面容猙獰,嘶聲厲吼道。

  他的怒吼,如同點燃了整個人群的導火索,頃刻間,數萬百姓沸騰起來。

  “萬勝”之聲,直沖云霄!

  “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大秦民心如此,必得江山萬萬年!五皇子,回宮后可將這一幕上奏陛下,龍顏必然大悅!此亦乃五皇子之功也!”

  前來迎接厄羅斯公主的禮部右侍郎秦山,對贏晝賠笑道。

  禮部左侍郎李崢隨大軍前往西域,洽談收復西域之事。

  隨著西域歸復,論功行賞,李崢必然水漲船高。

  左侍郎本就貴于右侍郎,秦山若想不被徹底壓死,就要另尋法子。

  而贏晝,在他看來,顯然是一個不錯的押注對象。

  贏晝聞言,笑的自然歡喜,上次做差了事,讓他父皇跟著落了面子,回宮后被打個半死不說,還被禁足起來。

  若不是他自幼養在董皇后膝下,撒嬌賣寵,頗得董皇后喜愛,這才央得董皇后在他父皇面前說了好些好話,放他出來做事。

  他這個尊貴的五皇子,說不得還被圈在宮里呢。

  宮里雖然富貴,可規矩大的要命,行動處都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真真是要人命。

  這次出來做事,贏晝打定主意要做好,要是父皇一開心,說不定就能開府封王,豈不自在?

  更何況,如今父皇就他一個好兒子,那個位置…

  贏晝圓滾滾的臉上,一雙細眼中,泛著別樣的光彩。

  “駕!”

  “駕駕!!”

  就在贏晝并一干朝中大臣在金光門下站著,準備迎接漸漸近來的厄羅斯公主時,金光門后,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顯得極不和諧。

  一干大佬們紛紛皺眉,但自矜身份,沒有回頭。

  因為自有隨從甚至是御林侍衛,將不知死活的沖撞之輩拿下。

  果不然,馬蹄聲近,立刻就有侍衛上前厲喝:“什么人,膽敢…啊!”

  話沒說完,一道皮鞭聲炸響,侍衛慘叫一聲。

  這一刻,贏晝等人終于無法無動于衷了,紛紛回頭看去。

  看到來人時,贏晝細眸中瞳孔猛然收縮。

  來人卻是他最不愿看到之人。

  “寧侯,你好大的膽子!”

  禮部右侍郎秦山作為內閣所派大佬,本就位高權重,亦可算是當年潛邸舊臣,是知道之前天牢風波內情之人。

  甚至,他便是在背后推波助瀾的大佬之一…

  在他看來,賈環圣眷已衰,縱然還有,可隆正帝對他的忌憚更重。

  若非李光地臨了之時,保了賈環一次,這一回,賈環縱然不死,也難逃一劫。

  這個時候,賈環不好生躲在寧國府中當縮頭烏龜,還敢露面,就是不知死活。

  還在這等重要的禮儀當場,鞭打侍衛,更是瘋了。

  只是,賈環卻沒有看他一眼,他率著十數輕騎,并一架黑云馬車,步步向前。

  堵在金光門樓下的侍衛紛紛避讓,他們終于認出這位身著常服的少年是何人…

  一路無阻,賈環騎馬走到金光門下,下馬,看著面色凜冽的贏晝,淡淡的道:“五皇子,神京九門,皇城五門,皆乃國運之門。

  紫陽東升起,便不可有任何堵塞。

  莫說你只是皇子,縱然陛下親臨郊迎,也只能站于金光門外,不可阻擋九五之門。

  你帶著一群人堵在門樓里,想做什么?

  嫌大秦國運太過昌盛,所以添點堵嗎?”

  贏晝圓滾滾的胖臉,在一瞬間煞白,冷汗滴下。

  他哪里想到,還有這么一出。

  雖已入秋,可秋老虎吃人,今日太陽竟比盛夏還毒。

  他本就體肥怕熱,又一身皇子大裝,真要站在太陽下暴曬幾個時辰,怕是沒接到人,他就先去見列祖列宗了。

  所以,才站在門樓下,準備等厄羅斯公主的車駕靠近些,再出去迎接。

  他再蠢,也不可能在城門門樓里迎人。

  可是,再沒想到,偏偏被賈環拿捏住了把柄。

  贏晝強擠出一抹笑容,干巴巴道:“環…環哥兒,孤…孤并不知這個規矩…”

  賈環聞言,輕輕一笑,道:“五皇子讀書不多,不知國禮,也是有的。那秦大人,你這禮部侍郎,當的可真稱職!”

  “你…”

  秦山面色發白,郁氣結于胸中。

  他豈有不知這個禮數之理?

  只是,為了討好贏晝,他才打算等厄羅斯公主的車駕靠近些再出去。

  這其實無可厚非。

  一般人,也不會太過較真。

  偏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權貴,非要上綱上線。

  讓他有苦說不出。

  秦山自然知道,賈環這般發作他的原因,想必是已經知道了之前之事,有他參與。

  念及此,秦山心里不禁有些驚懼…

  權貴,只從字面意思,就能想到他們的能量。

  賈環冷冷的看了眼面色變幻,眼神有些畏懼,還有些怨恨的秦山,冷笑一聲后,卻不再理會。

  日子還長。

  他重新翻身上馬,帶著親兵家將并黑云車,沿著官道朝前方隊伍迎了上去。

  看到為首的秦風、牛奔等人,不由抽了抽嘴角。

  剛想笑,就被數道吃人的眼神盯住!

  強忍著笑意,賈環與他們點點頭,帶著黑云馬車,來到了厄羅斯公主車駕旁。

  周遭無數的吃瓜百姓,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

  一雙雙眼睛,燃起旺盛的八卦之火,看著戲里才有的場景。

  “五皇子…”

  秦山有些不甘的喚了聲,道:“咱們不能看著他肆意妄為,咱們是奉了旨意來接人的,若是讓他把人接走了,陛下那里如何回復圣命?”

  贏晝冷哼一聲,道:“他不敢!”

  秦山聞言無語,那位還有什么不敢做的事?

  他心里有些懷疑,莫非傳言是真的?

  那位厄羅斯公主,真的瞧上了賈環?

  在眾人揣測中,烏遠并他徒弟趙歆齊齊上前,趙歆已經將黑云馬車拉后,與厄羅斯公主車駕車尾對接,車廂后門相對。

  然后,“唰”的一聲,兩人將隨身帶來的紅錦帷帳打開,遮住了無數人的視野。

  “明月,琴兒,回家了。”

  一旁處,賈環輕笑道。

  車廂門打開,兩道窈窕身影,一前一后上了黑云車。

  車門關閉,帷帳落下,收起。

  賈環調轉馬頭,率人帶車,就要離去。

  然而就在這時,厄羅斯公主的馬車門忽然打開,在無數人目瞪口呆中,跳下了一金發碧眼的女羅剎鬼子。

  她追向賈環的隊伍,高聲道:“賈,等等我,我也要跟你一起走…”

  “轟!!”

  就見官道兩邊的百姓們,一個個跟過年似的,激動興奮的恨不得跳起來。

  真的,原來是真的!

  厄羅斯公主相中了咱大秦的少年侯爺,要唱一出夜奔的戲碼哩!

  “唰!”

  數萬人齊齊轉頭,看向騎馬在前的賈環,想看看這位少年英雄要如何反應。

  是要成就一出流傳千古的佳話,還是,額…

  無數人納悶,那少年寧侯怎地沒有勒馬。

  還有,他往后豎起一根中指,是什么意思?

  本來作為“儀仗隊”開路的牛奔、溫博、秦風等人,看到賈環那根手指后,卻一個個顧不得儀態,在風中笑的凌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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