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氣候干燥酷熱。
昨日殺的尸山血海,慘烈異常的齊爾齊斯河畔邊,兩國又開始進行談判。
戰爭,永yuǎn只是政治的延續和手段…
負責談判的厄羅斯官員和大秦官員,吵吵的天昏地暗,讓帳內氣氛愈發煩躁。
而作為大佬,無論是索菲亞還是賈環,都不可能像潑婦一樣,當場嘴炮論戰,斤斤計較的談判。
這種事,都是交給“技術官員”去做的。
中間還要經過翻譯的倒口,愈發繁瑣。
這般哄鬧亂雜的地方,是不符合貴人的身份的。
兩邊各自給手下“馬仔”定好基調后,雙方的頭頭,就一起換了個地方,喝茶…
賈環帶著四個“親衛”,索菲亞公主與克列謝夫也一人帶了兩個,一起去了旁邊的帳子。
雖然帳子稍微小一些,但內里沒什么人,反而清靜的多。
幾人進來后,不由齊齊松了口氣,又相視一笑。
索菲亞和克列謝夫手下的人忙去給他們鋪設地毯桌幾,從備好的鑲嵌著寶石的箱子內,取出精美的茶具,給他們沖紅茶,并擺放點心。
看到這一幕,賈環撓了撓下巴,回頭看了看自己的“馬仔”…
扮作親兵的秦風和牛奔用不善的眼神看著他,賈環干笑了兩聲,沒有作死,又看向另一旁。
薛寶琴眨著無辜的眼神看著他,她倒是不介yì伺候賈環一番,可他們來時并沒有準備那些受用之物啊。
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
不知怎地,薛寶琴想起了這句話,眼神愈發無辜。
賈環抽了抽嘴角,董明月則哼了聲,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然hòu轉身出去,沒一會兒,也取來了一個箱子。
稍微有些大,但對董明月來說輕而易舉。
她打開箱子后,眾人發現心里竟是用棉被包裹的一個小鼎。
克列謝夫看著賈環身后一小鼎,眼睛直冒光!
那絲絲寒氣,結成白霧,即使還沒感受到,可心底都覺得一陣清涼。
他們原本也有冰,可他們的冰卻是抄了幾個古城,從富guì人家的冰窖里搶到的,數量極有限,況且他們又奢靡的緊,沒多久就用完了。
對于他們這樣的貴人而言,在酷熱的夏天,沒有冰的生活簡直就是地獄…
此刻見賈環這邊居然有冰,克列謝夫一雙綠眼睛愈發冒綠光了,哈哈大笑的走過來,絲毫不見之前自得貴族做派鄙夷賈環土包子的神色,道:“賈,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好兄弟!老天,沒有冰的日子,我都快要熬不過去了!
這是你的護衛?快讓他們走遠點,我還能殺了你不成?
你真是膽小,我和索菲亞也只帶了兩個服侍的人…”
克列謝夫毫不見外的擠過來,還推搡著冰鑒旁邊的秦風和牛奔。
自然沒推動…
“嗯?”
克列謝夫皺眉,對賈環道:“賈,你的仆人可真不知道禮儀!”
“我是你大爺!”
牛奔鼻子差點沒氣歪,破口大罵道。
一旁賈環不厚道的哈哈大笑。
克列謝夫臉色先有些難看,可見牛奔也在瞪賈環,就明白過來,這個綠豆眼相貌喜劇的親兵,想來也是假扮的。
賈環笑道:“克列謝夫,這兩位都是我兄長,這位是鎮國公府的世子,這位是武威侯府的世子,不比你的地位低。”
克列謝夫先是以同類人的眼神歉意的點點頭,然hòu撇嘴道:“我爹可是國公!”
賈環嗤笑道:“你爹才當了幾年國公?當年若不是我祖父將厄羅斯南方軍團打的團滅,連軍團長,原南方大公給干掉,你爹現在說不定還是個小混混!”
“噗嗤!”
卻是索菲亞公主忍不住笑出聲,她湛藍的眼睛深深的看著賈環,道:“賈,你對厄羅斯的了解可真深。”
賈環打了個哈哈,道:“圣彼得堡也有大秦的人嘛…”
索菲亞聞言,眼神忽地一變,滿是猜疑。
她懷疑,半年前說動她父王的那個秦國老人,就是賈環所派。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索菲亞看著與賈環勾肩搭背吹牛的克列謝夫,心中的懷疑愈發成團…
一旁牛奔看著這個厄羅斯的羅剎鬼,有些好笑,這真真是個逗比。
賈環這般說他老子,他居然一點都不惱,還跟著一起說了些他老子的壞話。
比如說摳門啊,吝嗇啊,心黑啊,搶他女人啊…
賈環一邊和克列謝夫吹牛,一邊讓董明月和薛寶琴自去尋索菲亞聊天。
這兩女早就看著索菲亞出奇了。
金發碧眼,頭發還是波浪形的。
難得的是,中國語說的那么好!
索菲亞見兩人過來,冰冷的臉上也笑了起來。
一來她一人也是無趣,二來,她也想多了解一下她的對shǒu。
她也確實了得,能與董明月說一陣拳腳功夫,厄羅斯的江湖…
還能與薛寶琴談一談詩詞歌賦,她的中國文學造詣極深。
如此一來,帳內的氣氛倒也有趣。
一側幾個紈绔公子花花奇談,大笑不止,說著說著,還會動動手腳,打鬧一番。
另一側,則聊的溫文爾雅,但也有綿里藏針。
無論是董明月還是薛寶琴都不是蠢人,索菲亞想要套她們兩的話,卻也有難度。
而另一座大帳內,硝煙氣息濃郁到了極點,談判徹底陷入了僵持。
什么兄弟之邦,純屬扯淡。
大秦不是大宋,厄羅斯也不是大遼,蠻荒之人,也不講究這些,兄弟相殘比大秦有過之無不及。
至于歲幣,更是扯淡。
賈環李崢等人要是敢簽下一個賠款供奉歲幣的條約,也不用回京了,直接去厄羅斯找個毛妹過下半生吧。
厄羅斯自然也不可能給大秦歲幣。
所以這一條也是廢話。
關jiàn卡在了貝爾加湖,也就是北海上。
索菲亞公主的底線其實已經退讓了許多,她不再要求割讓,只希望能夠讓厄羅斯方去北海上憑吊一番。
這個要求,李崢自然不會答應。
賈環給他的底線是,贖買西域的銀子可以多些。
講道理,準格爾是厄羅斯不計生死,用三萬多大軍的性命堆出來的。
能花點銀子解決,無所謂。
但是涉及到領土,尤其是北海,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大秦方如此堅決,談判自然談不下去了。
談判場上解決不了的問題,自然只能重回戰場。
當禮部侍郎李崢等朝廷命官滿臉怒火的從大帳內走出時,賈環與克列謝夫也勾肩搭背的訴著下回相聚的約定…
看到這一幕,李崢目光噴火,卻又無奈。
到了他這一步,又豈能不明白,這,本就是這個天xià的法則。
只不過,要臉的人不會做的這么明顯…
距離齊爾齊斯河畔百五十里,是絲綢古路上著名的一座古城,滄瀾古城。
行了一天的路,路過了數座城,夜色降臨時分,寧澤辰、董千海一行人,最終在這座并不大的滄瀾古城里落了腳。
看著不足關內縣城一半大的土城,白眉白發的天涯皺眉道:“董教主,你一路上走走停停,尋東摸西,到底想做什么?這座城這般小,卻偏在古官道上,有那么多流人,萬一被人瞧見我們去,如何是好?”
天涯因為情敵之故,只稱呼董千海為董教主,似在提醒別人,董千海這個白蓮匪首的身份。
董千海自然不會理會他這些,不過見白佳人也看向他,便解釋道:“我需要辦一件極緊要的事。”
白佳人開口道:“一路上,你所查看的,是白蓮密間的暗號,白蓮教已亡,怎地還會有白蓮密間?是了,那是白蓮教主最心腹忠誠的力量…”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變了臉色。
若董千海還有重振白蓮教的心思,以他今日的武功,和白蓮教曾經的底蘊,再加上大秦各處天災,難民無數,頃刻間,便是一場黃巾之禍!
董千海卻擺擺手,笑道:“密間早就交給了明月,若非如此,賈家小子那狗屁青隼,連架子都搭不起來,如何能和黑冰臺中車府斗?今日來此,是為了替賈家小子了一樁密事。他太過優柔寡斷,養虎為患,早晚會成大禍!”
天涯和白佳人倒無妨,可寧澤辰卻皺起眉頭,道:“董前輩,環哥兒若是知道,怕會不高興吧?十三將對賈家,忠心耿耿。”
董千海瞥了寧澤辰一眼,道:“我說的不是十三將,而是李先。寧小子,你爹,便是被他所誆。”
寧澤辰聞言,眼中厲色一閃,卻還是搖頭道:“不可壞了環哥兒的大事。”
董千海聞言,極滿意的看了寧澤辰一眼,道:“寧家,果真皆信人,賈小子眼光不錯。
不過你放心,我董千海闖蕩江湖數十年,若是連一點把握都沒有,就魯莽行事,豈能活到今日?
白蓮密間…青隼的人已經追逐跟蹤了他們很久了,恰巧,逢李先召集他的心腹死忠,商議大事。
此天賜良機,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寧澤辰聞言,緩緩點了點頭…
神京皇城,壽椿萱永殿。
皇太后依舊昏迷不醒,嘴角緊抿的躺在鳳榻上。
公孫羽面色清冷,身著一身白裳,與皇太后施針。
她在這座輝煌的宮殿里,過的一點都不開心。
對這座宮城里的人,也一點都不討喜。
尤其是在有人暗示她,只需維持皇太后不死,不必救醒之后…
她自然也聽說過一些皇太后偏心幼子的事,但無論如何,她都以為,母子天倫,乃是天道。
豈有不愿自己娘好的?
她可以理解,皇太后“無意”摔倒,可卻不能接受,一個謀母之人。
當然,她也只是不喜,卻不會魯莽的說什么。
進了皇宮后,除了必要的行禮請安答問外,她幾乎從未開口說過什么,即使對與她作陪的贏杏兒。
對于這一點,卻出奇的讓天家滿意。
皇后之內,多嘴之人,通常活的最短。
而公孫羽的識趣,便贏得了天家的好感。
許多話,甚至都不避諱她。
董皇后儀態端莊,靜靜的站在鳳榻邊端詳了許久,見公孫羽施針完畢,正在收針,趁著這個間隙,她對另一側面色淡然的贏杏兒道:“明珠,前些年,皇上和本宮何等艱難?貴為人間至尊,莫說天xià,就是這神京城,甚至這座皇宮,都無法掌控。
朝不保夕,戰戰兢兢。
宗室諸王,文武百官,無人將皇帝與本宮放在眼里。
你那弟弟,更是仗著皇太后的偏寵,在宮中肆意妄為,見了本宮都敢視而不見。
在那個時候,只有你,在幫著本宮,幫著皇帝。
這些,皇帝都記著,本宮也記著…”
聽到這番敘舊之言,贏杏兒面色不變,心中只有冷笑。
董皇后似乎看不出贏杏兒的心思,繼續道:“你父王這么些年來,攪風攪雨,為了奪嫡爭大位,收買八方人心,卻將大秦的江山搞的風雨飄搖。
對這一點,皇上深惡痛絕,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但是…
皇帝看在你的面子上,絕不會這樣做。”
贏杏兒眼角微瞇,眼簾卻還是未抬起,一副恭敬聆聽的姿態。
不殺?
圈禁到死,還不如一刀殺了。
對于驕傲自負之人,被人當豬一樣圈禁虐待,那是生不如死的體驗。
董皇后又道:“皇帝諭旨,明珠你的公主位分,等齊一等親王位,年食雙俸!”
“雖因皇太后之故,不好與寧國侯明正大婚,但你二人子嗣,可入天家玉蝶,封一等輕車都尉世爵。”
“江南貢錦金緞,每年二十匹。”
“黑遼東珠,每年五十顆。”
“南海珊瑚,每年十座。”
董皇后一連說了許多,就連親王都受用不到的賞賜,這些,本是天家御用。
但是,卻每年都封賞給贏杏兒。
然而,這些賞賜,別說贏杏兒,就連收完針的公孫羽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因為連她都聽明白,這些賞賜,是為了償還當年贏杏兒給予他們的幫助。
賞賜之后,便兩清了。
皇帝和皇后,再不欠贏杏兒什么人情。
以后,便要公事公辦了…
這,便是天家!
而對于這些,贏杏兒面色上沒有絲毫波動,只是屈膝一福,受賞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