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桌兩旁,兩國人馬都有些懵。
尤其是大秦方的文臣武將們,對于賈環剛才的做法,簡直…
沒有言語能形容。
毫無疑問,如果今天談判失敗,那些文臣回京之后,一定會把賈環彈劾成豆腐渣…
好在,厄羅斯那位索菲亞公主,似乎并沒有太過介意。
在冷嘲熱諷了幾句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讓禮部侍郎李崢等人認為,果然是化外蠻荒胡族,一點禮教都不講,讓人啃了居然就這般放過了…
不過也幸好這樣,雙方才能繼續坐在談判桌旁。
“克列謝夫,你搞什么名堂?說好的事怎么就變卦了?你的人品讓我很失望…”
賈環看著那位妥妥紈绔氣質的厄羅斯伯爵,正質問道。
克列謝夫聳了聳肩,道:“賈,我以為你不會問這種無聊的問題。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都很真誠,不會像那些人一樣裝模作樣。”
“所以你就說話不算話?我何曾說話不算話過?”
賈環皺眉道。
克列謝夫正視賈環,道:“賈,我并沒有說話不算話過,只是你要清楚,如果是我個人,我當然愿意按照約定做事。但如今卻成了我們厄羅斯與你們大秦之間的事。
國家之間…
只有利益。
當厄羅斯的利益高于我個人的利益時,我也沒有辦法,只能選擇戰爭。
對于這種很明白的事,你為何還要問我?”
賈環都有些不大習慣這羅剎鬼子的直白,李崢等人就更不大習慣了。
他們都還處于“君子不言利”的思想境界。
賈環想了下后,笑著點點頭,道:“你說的很對,國家之間,只有利益。
既然你們以為,戰爭更符合厄羅斯的利益,那你為何還要急著見我,和我談判,直接開打不是更爽快?”
“咳咳!”
李崢在一旁咳嗽了聲,示意賈環,厄羅斯不是要和他談判,而是和大秦談判。
而且談判也不是這樣談的…
賈環沒理會,克列謝夫更不會理會,他笑道:“賈,厄羅斯和大秦是兩個無與倫比的超級王朝,我們不可能無限制的發生戰爭。
這既不符合厄羅斯的利益,也不符合大秦的利益。
所以,我們一定要在戰爭前,畫好范圍。”
賈環搖頭道:“西域自古便是我大秦固有的領土,在領土問題上,我們沒有任何談判的余地。
直到徹底收回西域前,大秦絕不會罷兵。
戰爭和友誼,選擇權其實就在你們厄羅斯手中。”
賈環之言,讓一旁負責記錄的書記官都怔了怔。
他似乎沒想到賈環能說出這么得體的話…
其他人則默默的點頭符合。
克列謝夫笑道:“當然,無論戰爭的勝敗,西域我們都會交還給大秦。
賈,我們之間的交易一直都存在。”
賈環奇道:“那你們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如果你們現在就退出西域,咱們晚上就可以一起開篝火晚宴了。
克列謝夫,我知道你營帳里一定少不了厄羅斯美女,而你不是小氣的人。”
克列謝夫哈哈大笑,道:“賈,你真的很有趣。
我也愿意這般,只要你能做主,將貝爾加湖劃給我們。
我姑丈…也就是厄羅斯的彼得大帝,想要在貝爾加湖上打獵。
我不得不選擇戰爭,只是想再加上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籌碼。
賈,只要你點頭,我們隨時可以進行狂歡。”
賈環聞言,臉上的笑容散去,看著克列謝夫,道:“彼得大帝?他還活著?他不是想去貝爾加湖上打獵,他是想去看看你們厄羅斯皇太子沉在北海海底的尸骨?”
“放肆!”
一直保持高冷狀態的索菲亞公主,豁然變。
作為彼得大帝最年幼的女兒和掌上明珠,她對她年邁的父親,崇敬而又愛戴。
雖然她心里并不在乎她從未蒙面過的長兄,但她知道,她的父親非常思念他。
賈環沒有被索菲亞公主凜冽的艷光所迫,他冷笑一聲,道:“怎么,看來我說對了?那里是我祖父斃殺厄羅斯皇太子,和三位國公的地方,永遠是我大秦軍方至高無上的戰場圣地。
貴國皇帝若想要,需要再派一個皇太子和三位國公,或者他可以御駕親征,前來試試。
本侯身為榮國子孫,愿意與他在北海冰原上會戰!”
饒是此次隨行的大秦文臣武將,多有看不慣賈環者,聽聞他此言,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激贊一番。
這話說的,有骨氣!
索菲亞公主看著滿眼殺氣的賈環,一時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俏臉煞白。
“哼!”
這時,她身后一位身材高大頭發雪白的厄羅斯老人,發出一聲冷哼,破了賈環凝集的逼人氣勢。
只是,他幽深的眼底中,也滿是震驚之。
更讓他忌憚的是,他還沒有動作,一股如天神般威嚴的氣勢,從賈環身后一人身上發出,讓他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保持不跪倒在地,直到大秦那位侯爵回頭點了點頭…
這位厄羅斯宮廷第一劍士面駭然,回過神后,連忙躬身勸索菲亞公主結束談判。
如果大秦人起了壞心,他攔不住對方。
索菲亞公主卻沒有答應,她看著賈環,沉聲道:“我尊重你的愿望和勇氣,等我回到圣彼得堡,會告訴我父親你的約戰。但是,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與彼得大帝成為對手。如果你想成為他的敵人,首先要在這里擊敗我,索菲亞公主。
而且,你也要有承受失敗的底氣。
一個失敗不起的人,是沒有資格成為偉大的彼得大帝的對手的。”
賈環嗤笑道:“你不用激將我,還是那句話,在我大秦,領土問題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無論是西域,還是北海,誰想拿走,只管派大軍前來就是。
我大秦以武立國,秦人熱愛和平,但也絕不畏懼戰爭。”
索菲亞公主怔怔的看著賈環,有些不信這番話是從這樣一個紈绔子弟口中說出的。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是一個作風正派的人,拒絕美誘惑。”
賈環眼神有些徘徊飄忽的說道,眼神有些不大堅定。
看起來,似乎如果對面那位厄羅斯公主真的.誘他一番,一切都好說…
克列謝夫連連給他表姐使眼。
可索菲亞公主明顯比他靠譜的多,她看得出賈環眼底深處的那抹嘲諷和戲謔,這讓她極為生氣。
忍無可忍,起身退場。
“唉,很抱歉,克列謝夫,我看不出你表姐的誠意。”
賈環遺憾道。
克列謝夫哈哈笑道:“賈,你想要我們厄羅斯的美女嗎?并不比我表姐差的,除了身份以外…”
賈環搖搖頭,道:“算了,當初你在我那里,我都沒有答應你去平康坊高樂高樂,如今自然也不好受你的大禮。如果你真有誠意,不妨給我牽個線,幫我約一下你表姐去那邊樹林里散散心。”
克列謝夫豎起一根中指,這還是當初他被俘后,跟賈環牛奔學會的,他站起身,笑道:“賈,無論如何,我希望我們的交易還算數。你知道,我用你送我的烈酒在彼得堡發了財,太多貴族想要,一壇上好的伏特加,甚至可以換五百名農奴和兩匹駿馬,但是傻瓜才會換。
所以,我的朋友,看在我誠心誠意為你打下西域的面上,不要終結我們的交易,如何?
如果我能選擇,我絕不會選擇該死的戰爭。”
賈環呵呵一笑,道:“放心,不管你們是主動撤離,還是被我們打走,我們的交易一直作數。”
“真是太好了!”
克列謝夫走過來,張開雙臂擁抱住賈環,道:“不管怎樣,我們都是朋友…”
說罷,又壓低聲音道:“我會嘗試著說服我表姐,你放心,她還沒有未婚夫,也沒有情人。她太驕傲了,又太受寵了,我愿意看到你征服她。她總是欺負我…”
中軍大營,帥帳。
“寧侯,下官以為,你的做法著實欠妥!”
禮部侍郎李崢正氣凜然的斥道。
賈環瞥了他一眼,反應卻沒過激。
李崢是張廷玉的同年,在清正廉潔方面,和張廷玉很像,也因此對了隆正帝的胃口。
道德君子嘛,賈環也不愿意和他懟,只是卻也不愿聽他過多無益的指責,便道:“李大人如果說的是之前的貼面禮,那你可能不知道,當初克列謝夫被我俘虜時,我曾與他交談過,請教過厄羅斯的風土人情。
他就與我說過,在厄羅斯貴族交往時,與女子行禮,一般都是貼面禮。
所以你看,那位索菲亞公主只是說我行禮不到位,并沒有說不該。
行禮沒到位,也是因為那位克列謝夫教錯了,和我不相干。”
李崢聞言,眼神疑惑的看著賈環,心里拿不定主意…
難道是真的?
不過,似乎也只有這樣才說的通,那位厄羅斯公主為何沒有追究賈環的責任。
心里郁悶,又腹誹了幾句無禮蠻夷,李崢才道:“縱然如此,寧侯也不該在與厄羅斯國公主交談時,言語輕浮無狀。還有,既然大秦要與厄羅斯開戰,便是敵國,寧侯怎能與敵國之人做生意?這豈非里通敵國?”
賈環淡淡的道:“克列謝夫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大秦和厄羅斯都是大國,兩大國之間長久而慘烈的國戰,既不符合厄羅斯的利益,也不符合我大秦的利益。
既然如此,我們就要圈定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范圍。
而本侯與克列謝夫的交易,就是一條可以隨時溝通的退路。
李大人,陛下派你等前來,只是為了見證和記錄,還有則是預備在交接時,負責禮儀外交上的問題。
其他的事情,你不要過多干涉了。
你是一個德行高尚的人,看不慣我我也不在乎。
不過不該你過問的事,你最好把嘴閉緊,記住你的本分。”
“你…”
李崢勃然大怒,面漲紅,道:“待回京后,本官一定參你一本!”
賈環嗤笑道:“你參我的本還少了?懶得和你計較罷了。不然,你以為一個張廷玉能護得住你?”
“本官行的正做的直,寧侯又能以何罪罪吾?”
李崢傲然道。
賈環撇嘴道:“李大人自然清正廉潔,品行端方。不過,你似乎太過忙于公務,太久沒管過家里事了。李大人難道不知道,你家里近兩個月來吃進了足足三千畝東城良田,還在西市里收了四五家門面?
對了,李大人你的月俸是多少?
要不要本侯幫你算算,你得積攢幾輩子的俸祿,才能買得起這些田地和門面?”
“胡…胡說!怎么可能?”
李崢唬的面都變了,底氣不足的否認道。
賈環卻反過來寬慰道:“李大人放心,本侯不是指責李大人收受了賄賂,李大人的清廉,陛下和張相爺都贊許過幾回。只是…大丈夫縱橫四海,為朝出力,難免疏于管教家人,妻不賢子不孝,總是不可避免。
大人放心,本侯絕不會落井下石。”
李崢想起他那幾次科舉落地的不肖兒子,終于不再硬氣了。
臉煞白,眼神激蕩,匆匆一禮后,就告退了。
他是文官的代表,官位最高,他退走了,其他人也就退了。
賈環微微呼了口氣,對上首的秦梁笑道:“總算把這書呆子給哄走了…”
軍方不得干政,連結交文官都忌諱,尤其是結交京官。
所以,秦梁始終不說話,不與李崢等人談什么。
聽到這會兒,秦梁都有些不鎮定了,道:“環兒,你…你剛才是騙人哄他的?”
賈環嘿嘿笑道:“他家里要真是妻不賢子不孝,陛下也不會大用他。
不過,他家里新置辦了產業是真的,只是卻不是非法所得。
他那兒子是少有的經濟奇才,雖然科舉屢屢不第,但瞞著他爹開辦的商號,卻做的有聲有,還瞞過了許多人。
若非近來大肆圈地,我都沒發現都中還有這樣一號人物。”
秦梁真真哭笑不得,看著賈環道:“這么說來,你是看上李侍郎兒子的才干了?”
賈環點點頭,道:“沒錯,回京后,我還有大生意要做,卻缺乏通經濟事務的人才。李崢兒子人才難得,我不能放過,所以提前給他上點眼藥,嘿嘿…”
秦梁并一干目瞪口呆的黃沙大將聞言,無不哈哈大笑。
而這時,被眾人忽略,當了半天透明人的葉道星忽然沉聲道:“寧侯,北海荒蕪,本就無人占領。就連黑遼軍團最近的駐軍,距離北海也有數百里之遠。暫借給厄羅斯,又何妨?”
此言一出,早就知道厄羅斯打算的滿帳大將,無不面驟變,眼神凌厲的看向葉道星。
北海海底,不僅埋葬著厄羅斯皇太子和三位國公的尸體,還有先榮國公賈代善的遺體。
當日一場曠世大戰,北海冰原冰層斷裂,先榮國與數千最后死戰的大秦血卒,與敵協亡。
那里,是榮國一脈最深沉的痛。
也是賈家榮耀所在。
先祖埋身之處,豈容敵國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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